宦官相公-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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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猫哪里劳烦公公抱着,我来吧!”她上前接过他怀中的猫,李成忱解下披风,摘下发冠看到桌子上吃了一半的核桃酥皱了皱眉,“我这便收拾。”
“不必了。”
喵咪似乎对她包的毛毛躁躁的棉带很感兴趣,伸着爪子拨弄着她草草打的结扣:“这猫的眼睛怎么是蓝色的?”
“滁斯国进贡的御猫,熹贵妃甚喜,这两日二皇子需要静养,我便抱来照料几日,你好生照看着。”
一次说这么长的话还是因为一只猫,琯夷把手从它爪子旁抽离了开去,喵咪抬头用一双碧蓝到一尘不染的眼睛看着她叫“喵。”
好了好了,怕你了,确实很可爱,她不情不愿的摸了摸雪白的皮毛由着它逗弄飘来飘去的棉带:“它的名字叫雪儿?”
“初雪。”
李成忱走到书案旁翻开一本书,琯夷乖巧的站在三尺之外笑着问道:“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他挑了挑眉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凭着记忆一字一顿道:“温牙闲静,富裕事书,聪应有度是什么意思?”
“温雅娴静,馥郁诗书,聪颖有度?”
“对对对!我只听了一遍记得不太清楚。”
“与你无关。”他眼睛未从书卷上移开淡淡吐出四个字。
“老实识字不对吗?”
“那也与你无关。”
怎么就与我无关了?我明明挺老实的……自己十分心虚的抿了抿唇,似乎真的与她无关,手背一疼她轻嘶一声低头看到棉布被鲜血浸透,初雪抓开结扣碰触到了伤患处。
李成忱放下书卷把手边的一张宣纸团成团丢了出去:“雪儿,自己去玩。”
初雪飞身跳了下去,追着纸团来回拨弄,甚是有趣可人,她低头注视着初雪唯恐刚刚一个不甚让它沾染上血迹就惨了,那可是熹贵妃的爱宠。
“过来!”
琯夷不明所以迟疑的上前笑道:“公公,初雪身上没有染上血迹,我仔细看过了,不信我抱过来给你亲自查看一下,你不要生气,我会好好对它的。”
触肤温热,她愣愣看着他修长的大手牵过她的手,一层一层扯开棉布,手背比起昨晚愈发严重,鲜血浸透了白药看不到一处好地方:“公公,你不要打我手背,我明天还要洗衣服。”
他指节微动没有答话,把带血的棉布丢在铜盆中另取了干净的棉布把她手背上的鲜血擦拭干净,白肉翻出隐有血丝,看上去分外恶心可怖。
琯夷一动也不敢动,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他要做什么?听说太监都有些变态癖好,不会看她的手不顺眼让人给砍了吧?不过被他这么握着手她的小心肝委实有点受不了,虽然仅仅只碰了指尖,但便是离得这样近这样看着似乎比冷冷的责备还要让她手足无措。
☆、第七章
“小松子,打盆温水。”
他声音清清淡淡如风穿竹叶分外好听,琯夷脸颊微微红了,感觉指尖的温热蔓延至四肢百骸整个人晕乎乎的,小松子把温水放在铸花铜架上,一眼既知李成忱的用意:“公公,我来吧!”
“把针取来。”
他拿起铜盆边缘的白帕子放在温水里浸湿,轻柔的一点点把她手上的血污清洗干净,表情专注一丝不苟,往日清冷淡漠尽数融化成温柔的烛光,心头一软,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疼了?”李成忱把银针放在烛光上烤了烤,没有表情的刺破化脓的肌肤,“忍忍。”
疼吗?自然是疼得,比起白日浸在冷水中洗衣服似乎也不疼,那她为什么哭了?浓稠的黄色液体流出分外恶心,琯夷心里发虚,总感觉他这样的人怎么能屈尊做这些事情,往回抽了抽手却被他紧紧捏住了指尖淡淡道:“忍着。”
用温水清洗干净,上了白药,手背火辣辣的疼,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了几下,李成忱抬眸看了她一眼,眼泪未干,眉眼弯弯对着他笑:“不疼的,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哪能劳烦公公做这等活。”
他用棉布把手背包扎好,干净利落,十根手指活动自如:“我也是奴才。”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小松子把带血的棉布都放在铜盆里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初雪不知怎么把纸团扒拉到了火炉里,宣纸引燃,突如其来的火苗吓了它一跳,几个轻盈的跳跃钻进了李成忱怀中。
他温柔的抚摸着初雪的头,它惬意的抖了抖耳朵,明明是及其温柔的动作,明明是含笑的眉眼,她却感觉那双眼睛中隐匿着令人害怕的阴冷。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衬着洁白的皮毛白皙好看,琯夷赶忙把初雪抱了回来,唯恐他下一瞬亲手把它扼死在怀中。
“谢谢公公,你包的真好看。”
他没有说话用白帕子净了手,执书翻看了一会,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琯夷蹑手蹑脚抱着初雪走到火炉旁小声嘀咕:“雪雪,你怕他吗?”
“喵。”
“你也怕他?没事,以后我保护你。”
“喵。”
“雪雪真乖。”
琯夷絮絮叨叨和初雪嘟囔个不停,李成忱冷冷瞥了她一眼,她睁大眼睛乖乖闭了嘴,初雪从她怀中跳了下去好奇的抓扯幔帐上的穗头。
室内十分安静,她从袖口偷偷掏出一包胡椒粉放到鼻间嗅了嗅,控制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侧头看了看没有任何反应的李成忱,俯身嗅了嗅,又打了好几个喷嚏,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怎么办呢?江蓠的风寒再拖下去也不知是什么状况,她可不认为茜容姑姑会那么好心明日真的找医女过来,上次她三天三夜高烧不退差点就把她丢到冷宫坟场里自生自灭了。
要不要直接求求他?他会不会感觉她太烦把她杀了?手背疼到麻木沁凉的感觉令她很是舒服,冻疮一向是冷了会疼,暖了痛痒难忍,头疼的要命。
怔怔然瞧着层层棉布,他给她上药是不是嫌弃她的手太难看了?可他刚刚真的好温柔,若是以后她的未来相公有公公的百分之一她就已经很满足了,是不是太过异想天开了?
想的入神,离胡椒粉近了,接连又打了几个喷嚏,吧嗒一声她听到他把毛笔扔到了笔筒中,琯夷豁然站起:“公公,我错了,这个打喷嚏不受我控制。”
李成忱向来对气味分外敏感,空气中胡椒粉的味道不由让他蹙了蹙眉:“不受控制么?”
她打了一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我晚上睡地板,回到浣衣坊还要洗一天的衣服,这几日太冷,着了风寒,我保证离公公远远的,不把病气过给你。”
“还委屈你了?”
“不委屈,能够遇到公公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李成忱解下腰带,宽了衣袍,琯夷忙上前殷勤的把衣服折叠整齐:“公公,你有没有治风寒的药,能不能发发慈悲赏我一些?”
他乌发垂落,慵懒散漫,往前进了一步,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她也跟着傻傻的笑。
。“我向来不知慈悲为何意。”
“喵。”初雪扯着李成忱的衣角叫了一声,他扬了扬下巴,“把被子给初雪铺在火炉旁。”
琯夷如蒙大赦,抱着被子跪在地上铺的整整齐齐:“雪雪,沾了你的光今晚我有被子盖了,我晚上一直睡地板,可惨了。”
“喵。”
“还是你知道心疼我。”
她话音未落初雪在她殷切的目光中爬上了李成忱的床榻,连只猫都欺负她,天理何在,拼命挤出几滴眼泪,不停的开始打喷嚏:“公公,怕是要扰到你歇息了,我都这样了你看我明天还要洗衣服干活。”
李成忱瞧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讥诮道:“那是你应尽的本分。”
“我这不是怕起烧晕倒了不能干活吗?”
“宫里专设有为宫女看病的医女。”
“可……可我们没有资格去医署瞧病。”
“你以为你来我这儿又是做什么的?”
琯夷垂下眼眸迟疑道:“那公公为何留下我呢?”
“有些话不该问的不要问。”
察觉到他心情不悦,她识趣的没有继续吵闹,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心下黯然,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小松子说他最讨厌女人哭,简直是笨死了。
一整天超负荷的劳作让她筋疲力尽,躺下刚刚闭上眼睛便睡死了过去,良久李成忱起身看着初雪依偎在她怀中也睡着了,一人一猫睡觉姿势出奇的相像。
离得近了胡椒粉的味道愈发浓郁,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如常,眸光一暗,阴沉的可怕。
次日听到开门声她揉了揉眼睛爬了起来,床榻收拾的整整齐齐,他不在了,初雪也不在了,小松子手中拿着用麻绳缠绕的纸包:“醒了?你睡得可真沉,公公离开都没有把你吵醒。”
“你怎么不把我叫醒呢?”
“我叫了,你没有反应。”
“公公可生气了?”琯夷理了理皱巴巴的袄裙,散乱的头发令人不忍直视。
“公公让我把药交给你。”
“真的是治风寒的药?”她抱着那几包药如获至宝,眼睛直放光,“公公真好。”
“瞧把你高兴的。”小松子笑着摇了摇头嘱咐道,“你的手再沾水估计就不能要了,回去可不能洗衣服了。”
“不行,江蓠起烧不能干活。”
“昨晚公公帮你包扎伤口,我以为他约莫今日会支会茜容姑姑一声让你暂时不要洗衣服了,最起码在这伺候的几日好好养养。”
“估计公公只是看着我的手心烦,这冬天不过去还是会生冻疮的,养上几日是一样的,没事,我都习惯了。”琯夷把地上的被子收了起来,看着盘子中的核桃酥询问道,“我能带走吗?”
“可以。”
回到浣衣坊天还未亮,风未停零零碎碎又飘起了雪花,她揣着煎好的汤药把江蓠扶了起来:“来,把药喝了。”
江蓠靠在她的肩头就势喝完汤药咳嗽了几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似乎没有那么烫了,欢喜的从怀中掏出核桃酥塞到她手中:“饿了吗?我给你带了点心,可好吃了。”
破旧的棉被并不能御寒,她用两床被子把她裹了起来,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放到木床旁:“你吃完多喝点水,暖和。”
“你怎么拿到得药?”
琯夷揭下窗户上破损的窗纸,冷风铺面而来,顺着衣袖钻入,冰冷刺骨,抹上调好的浆糊一点一点把带来的宣纸贴在上面:“我一早去医署抓的药,碍着李公公的面子他们总要给我一分薄面,再说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
“琯夷,你求求李总管让他把你调离浣衣坊吧!”
她打了一个哆嗦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苦笑道:“我又能去哪里呢?”
“总比待在这儿好。”
“也许吧!”琯夷手掌虚握成拳看着缠绕在手心的棉布抬手放在腮边蹭了蹭,闭眼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手指的温度,“又下雪了,你慢慢在屋里熨衣服,我去各宫送宫衣。”
“我感觉好多了,可以……”
“万一你晕倒在路上,可就真没人管你了。”
琯夷收拾着室内的东西,不时听到房门开合的吱啦声响,心中暗自祈祷这雪要下得小些才好,不然肯定又被茜容姑姑赶出去扫雪:“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那日你给了半个馒头。”
她歪头对着她笑笑,半开玩笑的话似真似假,江蓠拉过她的手从枕下摸出一双手套戴在她的手上:“旧是旧了一些。”
“很暖和。”
作者有话要说: 琯夷:公公一直这么温柔就好了,完全没有抵抗能力。
初雪:喵
☆、第八章
至酉时雪下得愈发大了,琯夷站在屋檐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打了两个喷嚏,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推门便想拿桌上的茶杯倒杯热茶润润嗓子。
蓦然想到小松子的叮嘱,无奈之下只得举起茶壶直接往嘴里倒,喝得太急呛的她直咳嗽,攥握了一下冻僵的手指坐在火炉旁烤火,神色恹恹,头疼欲裂,手肘撑着大腿托腮看着火炉中跳动的火苗不知不觉迷糊了起来。
李成忱收了油纸伞,鸦青貂绒上落了薄薄一层雪花,俊美的侧脸隐在黑夜之中似青松傲雪般清冷,室内很安静,烛光昏黄,他停在原地看着坐在圆凳上小小的人儿,竟有一种莫名的安心。
她睡觉不甚老实,下巴贴着手心缓缓下移眼见便要失去支撑整个身子往下磕去,他快走几步伸出手掌托住了她的脸颊,触肤微凉,睡梦之中她舒服的蹭了蹭,双手抓着他的手循着凉意不由往他身边凑了凑,灼热的温度让他的手心微感不适。
初雪从他的臂弯中跳至她的膝上,用爪子挠了挠她的衣摆“喵。”
琯夷皱了皱眉从睡梦中惊醒,乌靴紫袍入目她恍然意识到什么,月牙眼弯弯抬头对着他笑,双手小心翼翼的从他手心移开:“我……我冒犯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