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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督主,好巧-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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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觉着身下的四宝反抗不是那么剧烈了,只是在轻微的颤抖,他忙起身看着她,就见四宝脑袋歪在一边,两只手死死地攥着前襟,像是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眼泪大颗大颗地从早已婆娑的眼眶里滚了出来。
  他一下子从昏头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十分罕见地慌了神,伸手想要帮她把微敞的衣襟拢好:“你…”
  四宝满是惊惧地看了他一眼,仓皇地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拢着衣襟一言不发地跑了出去。
  陆缜心里也不见得就痛快了,甚至可以说糟心并没有比她少到哪里去,扶额坐在帽椅里,颓然地叹了声。
  四宝不相信人不喜欢人,就跟她日日假扮太监一样,已经成了心头的执念了,要把执念打破,谈何容易?
  四宝一路冲出了司礼监,慌得又不知道去哪里,人跟着脚乱走,一头就冲到了内官监。
  已经升任内官监掌印的冯青松见她没头苍蝇一样撞了进来,衣衫不整眼眶红肿,跳起来慌忙问道:“四宝,你怎么了这是?”
  四宝怔了半晌,才被他的声音拉了回来,不想把这事儿说出来给他添堵,于是抹了把眼泪,默默地摇头道:“没什么,心里不大痛快。”她跟冯青松说了也没用,冯青松就算知道了也不能为她去招惹督主。
  冯青松当然不信这鬼话,狐疑地一把拉住她:“你老实说,你究竟怎么了?”他见四宝衣裳凌乱,脑子里冒出个猜测来,气道:“有人调戏你了?!”
  他说完又觉着哪里不对:“奇了怪了,你现在好歹是个五品监官,又得督主另眼相看,怎么有人敢调戏你呢?不怕被打死啊!”
  四宝见他马上越猜越接近真相了,慌忙叫停:“没有的事儿,您别乱猜了,我就是没办好差事,外加方才路上跌了一跤,心里不痛快这才哭的。”
  冯青松仍是不信,不过见她死活不开口,也就不再追问,只跟她东拉西扯说些宫里的闲话:“你知道石兰轩那边的事儿不?王昭仪前几日身上突然发起疹子来,太医诊治了说甚至以后可能会影响身孕,她最近颇为得宠,皇上喜欢她,听说本有意给她个孩子傍身,没想到突然出了这等事。简直是往皇上脸上扇巴掌,他震怒之下下了令命人查这事儿呢。”
  枕琴被人暗害了?四宝最近一直忙着怎么合理地躲开督主,压根没心思打听旁的事情,再说她对枕琴也并不关心,闻言也只是嗯了声,就继续想自己的事儿了。
  冯青松见她心情不好,就让厨下做了几个她素来喜欢的菜,见她脸色好看些了,这才亲自把她送回了司礼监。
  四宝抱着要见阎王的决心进了司礼监,没想到陆缜竟然不在里头,她不由得大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过的都还算是风平浪静,她仍旧认真做着手头的活,天不亮就起来收拾,等陆缜醒来就退出去,就算不小心撞上了也只是按照礼数行礼问安,相安无事,两人之间似乎有了别样的默契。
  陆缜倒是有心跟她搭话,但一想到她那日仓皇无助的泪眼,话到嘴边就哽住了。就连身边人都看出他这几日情绪不对,说话格外小心翼翼。
  又过了几日,等四宝把心放下了星点的时候,皇上突然下旨让司礼监的人去给陈选侍施以刺面之刑,这本来也没什么,司礼监本来就是负责这个的,但皇上这回特意下旨点了名——让陆提督监刑,四宝监官掌刑。


第五十三章 
  四宝接了这道圣旨,当场就懵了一下,其实她掌刑倒也没什么,毕竟她现在身份不同,也能出去独当一面了,但圣上亲自下旨点名,还让她和督主一个监刑一个掌刑,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透着股蹊跷,让她去也就罢了,让督主去给区区一个选侍监刑,怎么都有些小题大做。
  她接了圣旨之后,悄悄问身边的成安:“安叔,陈选侍犯什么事儿了?为什么要施以刺面?”对于一个貌美且向来自矜身份的女人来说,刺面之刑所带来的耻辱,真比杀了她更让她难受,皇上也是够狠的。
  成安正要开口,陆缜的声音就从一边传了过来:“王昭仪前几日中毒,陈选侍身边伺候的太监指认是因为她嫉恨王昭仪得宠,而自己又降了位份,一时怀恨在心,所以下毒暗害王昭仪,皇上本就对她心生厌弃,这回要不是看在陈侍郎的面上,只怕就要把人扔到浣衣局去了。”
  他知道皇上派他和四宝同去,其一是疑心这事儿是他为了帮四宝出气算计出来的,所以派两人过去想试探一二,前些日子他是想法子整治了陈选侍一番,但后来的事儿完全是她自己作的死,再加上跟她同院的枕琴和她素有嫌隙,彼此也交锋过几个回合,陈选侍对底下伺候的内宦素来刻薄,枕琴自然不会放弃这次能把人踩死的大好机会。
  其二他本就和文官不睦,这次一去,势必彻底跟陈家翻脸,内宦和文官闹的越不可开交,皇上的位置就坐的越稳当,就算是为了宽皇上的心,他这回也得去监刑。
  这事儿虽不是什么好事,但陆缜真是要感谢起皇上派下这么个差事来,他已经好几日没和四宝正经说过话了,难得有机会亲近。
  成安又忍不住话唠一句:“这还不如去浣衣局呢。”
  四宝听他声音从容淡然一如往昔,身子不自觉地缩了缩,有些畏惧地看了他一眼,本来想问的话也生生咽了回去,讷讷地应了声。
  陆缜见她这样便觉着心头一堵,也不想再多看,撩起曳撒的下摆就下了台阶:“既是皇上的旨意,就紧着动身吧。”
  四宝望了眼青天白日,忍不住小声问道:“不是一般午夜才行刑的吗…”
  陆缜神色缓了缓,看她一眼:“也就是那么个说法而已,谁有时间特地为她忙活到午夜?”
  四宝不敢看他,也不敢再说话,缩着脖子又不言语了。陆缜心里更添一重烦闷。
  初夏的天气也是娃娃脸一般,说变就变,才踏出司礼监的时候一片清朗,走到半道上却下起雨来,幸好成安准备周全,撑起一把油纸伞来罩在陆缜头顶,陆缜却伸手接过,把伞移到四宝脑袋顶上。
  四宝发梢才淋了几滴雨水,就觉着头顶一暗,她顺着望过去,见陆缜一手给她撑着伞,自己肩头已经湿了一小片。
  她身子不自在地僵了僵,静默片刻才伸出手,低声道:“还是奴才来吧。”
  陆缜默然看了她一眼,仍是把手里的伞交给她,四宝身量较他矮上许多,不得不踮起脚给他打伞,他不动声色地微微低头,两人这才得以配合默契。
  成安淋着雨瞧见这既别扭又默契的一幕,不觉呲了呲牙。
  倒是四宝想着一会儿要给人行刺面之刑的事儿,虽然用不着她亲自动手,但想想也够膈应的了,想着想着自然而然地就把陆缜站在身边的难堪忽略了。
  陈选侍现下住在矮小破旧的落花阁里,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去处,司礼监一行人刚走进去,就听见一阵歇斯底里的叫骂声:“…你们都给我滚开!放开我!我曾祖曾经任过二品总督,爷爷当过内阁阁老,我爹是吏部侍郎,你们这起子腌臜阉奴也敢碰我!”
  屋里传出几声不屑的嗤笑,陆缜打起布帘走了进去,勾唇笑道:“陈选侍好威风,不亏是簪缨世家教导出来的女儿,害人和骂人一样都不含糊。”
  陈选侍没见过他,头一次见不觉被他的容貌所慑,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见周遭人都对他躬身行礼,口称督主,转眼便知道这人是谁了,她又恨的满面泪水:“我没有害她!是那贱人和那阉奴合起伙来害我,都是你们这些不忠不义不孝不悌的阉奴作的怪,若不是你们,我怎么会沦落至此!”
  陆缜根本不欲跟她废话,倒是成安话唠又犯了,嗤笑着道:“选侍高贵,一贯不拿咱们当人看的,可你有没有想过也有命被我们这起子阉奴拿捏在手里的一天?”
  陈选侍气的胸脯上下起伏,半分不见往日的高贵清华,挥舞着两只素手就要往外冲,一边哀声嚎哭道:“你们放开我,我要去见皇上,皇上肯定不会忍心对我行刑的,皇上说过他最喜欢跟我吟诗作曲,我们家世代都于江山社稷有功,皇上定是听信了你们这些小人的谗言!”
  陆缜听的很是不耐,目光从屋里几个负责行刑的东厂宦官身上一一掠过:“还不动手?”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陈选侍按住,陈选侍一双美眸魔怔了般看着陆缜,若不是此人领着这些阉人淫乱后宫,她又怎么会沦落至此?她本就受家里影响,厌恶宦官厌恶陆缜,这个念头一旦冒出便疯狂滋长起来,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的一股拼死的力气,猝不及防就挣脱开几个内宦的桎梏,抄起不远处一个散落的妆奁就冲着陆缜砸了过来。
  妆奁有一张人脸那么大,是用沉甸甸的乌木做的,这一下若是砸实了最轻也是头破血流,严重了指不定要出人命,四宝就站在一边,也没来得及多想,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半分没犹豫地冲到他身前挡着。
  乌木的妆奁一下子砸到她额头上,她闷哼了声,觉得有黏黏糊糊的液体流了下来,似乎滴进了她眼睛里,她眼前一黑,身子一软,就这么晕了过去。
  陆缜本来侧身避开了,她冲过来的那一瞬他也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木盒砸在她额上一声闷响,她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他脑子嗡的一声,手指轻颤地冲过去一把扶住她,她毫无知觉地倒在他怀里,闭上眼睛人事不知,他一颗心不住地往底下沉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她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慌了神,找出干净的绢帕来给她捂着伤口,转眼洁白的绢帕上也被染上了斑斑血迹,他咬着牙嗯了会儿,成安不知道从哪里翻出跌打损伤的膏药来,不管好歹,总算是把血堪堪止住了。
  陆缜已经满目阴戾,陈选侍被人慌手慌脚地重新按到地上,她反正已经绝望透顶,因此并不害怕他,只竭力昂着头道:“督主不愧是督主,遇到什么事儿都有人给你卖命,不过也好,你们阉奴死一个,这世上就少一个祸害!”
  陆缜伸手掐住她脖子,正要给她个痛快,陈选侍倒还真有几分胆气,这时候仍旧挑衅个不住:“你有能耐就杀了我,好歹我也是堂堂宫妃,平白杀了我,看你怎么向皇上交代!”
  陆缜一手扔搂着四宝,却突然撤回手,嫌恶地看她一眼,也不跟她多废话,转向旁边人道:“用东厂的百样刑罚把陈选侍伺候好,少熬一样她死了,我就拿你们是问。”
  陈选侍这才惊惧起来,陆缜头也不回地抱起四宝出了门,成安不等他吩咐就去请太医过来了,等他抱着四宝到了司礼监,太医已经等候多时了。
  陆缜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上,见太医还想见礼,他勉力按捺住了焦急,沉声道:“少说废话,赶紧诊治!”他是想一辈子好好护着四宝的,假若她真为了救他出了什么事,他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李太医不敢耽搁,翻了翻眼皮,又解开绢子看了看伤口,血肉模糊破了好大一块,底下还肿起老高,他仔细诊治了才斟酌着开口道:“四宝监官的皮外伤看着虽然重,但细心将养着总会好的,下官给您开服药,只要按着方子制成药膏,每日定时涂抹,连疤痕都不会留,等好的差不多了吃些补气养血的补品便可。”
  陆缜听出他话里有话,伸手把四宝把薄被掩好,漠然问道:“还有什么?”
  李太医只好道:“监官被砸中的是脑袋,这脑袋里的事儿把脉也难把出来,下官自会尽力诊治,但世事无常实在是…”
  陆缜面无表情地道:“别说这些没用的,倘治不好她,什么下场你心里最好有点数。”
  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反而比直接把威胁说出来更吓人,李太医再没敢说些模棱两可的,拿出银针来刺激穴位,也是四宝人品好,虽然砸到了脑子但却没受什么内伤,挨到第三针就悠悠醒了过来,先是眼前发黑,趴在床边恶心干呕,问出来的第一句话却是:“督主您没事吧?”
  陆缜心头一暖,继而更觉着心酸,扶膝坐在她床沿,见她挣扎着要起身:“我没事,你觉着还好吗?”
  四宝倒是没觉着有旁的什么,就是格外头晕恶心,大概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于是摇摇头:“奴才没事。”
  陆缜有话想跟她说,也只是按捺住了,让太医给她针灸上药,等把事情都忙活完了太医才告辞离去,他终于抽空坐在她身边,见她禁不住往床里瑟缩了一下,心里叹了声,放柔了声音道:“四宝,你不要怕我。”
  四宝低头揉着被角不言语,过了半晌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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