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海事-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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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韬最近诸事不顺,外头立案调查不止,他府里的小厮也来求他,说:“请国公爷开恩,替我父亲求情,放他一条生路。”
当时霍韬正坐在崔蓬旁边跟她说话,“阿姿,不瞒你说,我疑心此事。。。。。。”正说话间,小厮扑过来,他扑在霍韬脚边,倒吓了霍韬一跳。
等看清来人是谁,镇国公一脚踹过去,“滚!”好像踢到那人心窝子,那小厮捂着心口走了。
崔蓬垂下眼睛,笑一句:“这样胆大向你讨人情,你莫不是睡了他吧?”
霍韬觉得既好笑又心烦,他说:“莫要胡说八道。本公与那术士一无血缘亲情,也无主仆之谊,本公为何要救他?管他是李甲,或者是李午、张寅。”
崔蓬道:“锦衣卫镇抚使张大人上午来寻你,你不在,他留了消息,说唐纵返回宣府,很快便会回京了。”
唐大都督回京的时候,恰好赶在唐玉蝶生产之前。
十月里,继嘉靖帝为永乐皇帝改谥号之后,陕西榆林的唐三小姐也要生产了。只是她生产的阵仗并不大,反而有些遮遮掩掩。
沈约的宅子在京郊,唐纵一回来,便四处寻沈醉。沈醉不在,唐纵问沈约,“人呢?”
沈大人也不是当初的沈大人,唐纵一吓唬二威胁那一套起不了多大作用了,毕竟目前唐玉蝶还是沈家媳,沈约让她好过,她就好过。沈约要是想让她不好过,估计她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让沈醉回来,三儿生孩子,他不能不在。”
沈约没有搭腔。唐家若是想让沈醉跟唐玉蝶回榆林生活,又无名无份的,他是不会同意的。
唐纵睃了沈约一眼,竹林里有风,唐纵瞧身侧的妹婿,他眉目清凉,没甚么过多的表情,也没甚么太多的情绪。唐纵叹一口气,说:“唐家同意你休妻,理由随你写。”
沈约不知唐纵是否清楚自己在说些甚么,总之唐大都督说:“我本想让你写个和离书,但既然本质都是休妻,那也无所谓以甚么名义又弄个甚么名堂了。”
“你可以休妻,随时随地,不管三儿同意不同意,我同意了,唐家同意了。”
傅默宁在边上听着,心尖无端一紧,沈大人自由了?真的自由了?
傅默宁这些日子被唐玉蝶折磨得险些疯掉,唐玉蝶神经兮兮,成日里逮着她就开始胡喊一气。
唐玉蝶怀了孕还要喂蛇,并且她的两条蛇在夏季里经常发情交。配,母蛇产了一窝蛋,唐玉蝶还叫傅默宁去孵化它。
唐纵去了宣府一个多月,傅默宁想他肯定回了陕西榆林,只是没和人说。傅默宁告诉沈约:“沈大人,大都督定然是回了唐家了,他们要商讨三小姐的孩子。”
唐纵此番回京,他其实不想见沈约,他见了沈约也无话可说。自己的妹妹不守妇道,他没立场揪着沈约一而再再而三的说教。
并且唐三小姐的脾气实在坏透了,这些日子沈醉根本不见她,她也见不到沈醉。依照沈约的说法,“他回扬州去了,三小姐好生养胎,万事都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唐玉蝶身怀六甲,走动都困难,她即使想发脾气,她想要沈醉回来见她,但她无能为力。唐纵离了京城,沈约压制她,傅默宁又和沈约是一条心的,平时手眼通天的唐三小姐竟就这样被架空了。
现在唐大都督归来,唐三姑娘一下子觉得自己有了倚仗,她躺在床上喊了一句:“傅默宁,你这个浪蹄子,你又在外头勾搭谁?”
沈约在屋外竹林站着,傅默宁端着一碗安胎药在门边叹了一口气,两人都没说话,只是唐纵朝屋里看了一眼。
唐玉蝶在屋里喊:“傅默宁,你个贱人,把老子的蛇给老子抱过来,我要看母蛇产卵生蛋!”
唐玉蝶的话语粗俗而下流,沈约眉头轻蹙,傅默宁抿嘴,轻哼一声:“病得不轻。”
“傅默宁,沈约,你们两个不要脸!你们不要以为我大肚子不能动就不知道你们在外头做什么,你们卿卿我我是吧,你们都讨厌我是吧,等我生了孩子,我就将傅默宁这个浪蹄子丢去喂蛇。”
“呕”,傅默宁做了个作呕的姿势,低声道:“甚么大家小姐,粗鄙起来和山村妇人都是一样的。”
傅默宁似乎专程是做给唐纵看的,唐纵的脸色越来越沉重。唐大都督说:“抓副安神的药给她吃,她自己不睡觉,孩子也要睡觉。”
沈约点头,也道:“你去请个大夫吧,三小姐需要安神,孩子也需要休息。”
“大都督,没用的,安神药家里有很多,三小姐根本不睡觉。”
傅默宁说:“十月初,大夫也来看过三小姐,开了一些帮助睡眠的药方子。结果大夫的安神药没吃上两天,三小姐就好像比从前还有精神,安神安胎的药吃了都没有用。大都督,你不知道,三小姐吃了安神药反而很兴奋,而安胎药吃了她就喊肚子疼,总之与大夫开的方子各种反道行之,我们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了。”
傅默宁一肚子苦水,沈约不肯得罪唐玉蝶,她今天见了唐纵,非要拿唐玉蝶来下菜。
十月初的一天,大夫给唐玉蝶开了几贴安胎药,唐玉蝶不肯喝。傅默宁将药给她强灌了,夜里,傅默宁起夜,她屋里的蜡烛也灭了,所幸傅默宁练过武,目力极佳。她在床上就瞧见床下有异物,等她起床挑灯,回头就看见一对大蛇在她床塌之下交。配,雌雄双蛇缠在一起,头尾不分。
这是唐玉蝶在报复她,若是傅默宁是个瞎子,或者眼神不好,一脚踩在正在交。配的蛇身上,估计当时就被蛇咬死了。
傅默宁险些将昨天的饭都吐了出来,等第二天她告诉沈约的时候,沈约道:“以后屋里不要熄灯,千万莫要一脚踩上去了,蛇会咬你。”
唐玉蝶好像长着一颗毒蛇心脏,她歹毒得很,沈约很想不通,为什么沈醉会和这样的女人上床。沈醉是个很胆小的人,沈约一直是这样记忆他弟弟的。
“啊。。。。。。啊。。。。。。疼死了,疼死了!”
唐玉蝶忽然发作,傅默宁赶紧进去看,原来是孕妇羊水破了,她要生了。
唐纵回头看沈约,“愣着做什么,请大夫!快!”
“三小姐,忍着点,力气要用来生孩子,不是用来浪费和嚷叫的。”
产婆和伺候的丫头都是唐纵这回从唐家带来的,这些人已经备好,就住在唐家。
唐家终究还是护短的人家,他们事事以自家人的利益为重,就算唐玉蝶不争气,他们也还是爱护她。沈约在外头站着,忽然这样想。
“疼。。。。。。疼啊!”唐玉蝶喊得要生要死。
那产婆说:“三小姐用力。。。。。。不对,三小姐用力用的不对地方,三小姐听我说。。。。。。”
唐玉蝶的生产从日暮持续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次日的日出再到日暮,她终于生下了一对儿子,一个生,一个死。
产婆抱着一双孩子出来的时候,唐纵的脸很沉,他不喜欢看见死孩子,他看见死孩子就能想起他死去的那个孩子。
“大都督,”有人在唐纵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唐大都督扭头,“甚么时候的事情?”
沈约没有说话,他低头在逗另一个活着的孩子,那孩子姓沈,是他沈家的血脉。
唐纵脸色难看到极点,正好唐玉蝶的蛇到了捕食时间,傅默宁没空管它们,它们便自己游出来放风。不知道蛇是不是又到了发。情犯春的日子,它们一钻进竹林就缠在一起,兽性相交。
“哼”,唐大都督瞥了一眼,冷哼道:“怎么还留着,三小姐能玩这东西吗?”
产婆见了那对蛇,也是皱眉,“孕妇碰不得这个,蛇性阴毒,三小姐怎么能碰这个?”
傅默宁道:“三小姐还养了一窝小蛇,有十几条,在后面呢。”
唐纵一看见那死去的孩子,又瞧见那纠缠在竹林的两条大蟒,心中烦闷。他从腰间抽出长刀,一手就往林中扔过去。
唐大都督枪法准,箭法准,刀法也准。那长刀直直刺穿母蛇的脑袋,母蛇被钉在竹子上,盘了几圈后,不动了。
“啊!”唐玉蝶或许是心有感应,她在内室惊恐地叫了一声,悲戚缠绕,好似丧母一般。
那公蛇丧了伴侣,吐着信子游过来,到了唐纵脚下,忽的蹿起,唐纵身子一闪,从傅默宁头上拔了根金玉钗,往地上一插,不歪不斜,蛇的眼睛被插穿了。
那蛇瞎了一只眼,受痛之后使劲儿挣扎,又被金玉钗刺在地中,动弹不得。唐大都督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擦了手,说:“埋了。”
“是。”傅默宁手起刀落,斩了蛇头。
唐大都督的丝帕丢在蛇首上,正好遮住它那瞎了的眼睛。
不知道傅默宁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情斩杀了公蛇,她对这两条巨蟒真是忍受够了,她每天似个伺候畜生的下人一样伺候它们。蛇要晒太阳了,她就要去抱它们出来;蛇要休息了,她就要去给它们准备食物,这比她去伺候一对老头老太太还要精心。
唐玉蝶兴许是闻到了不属于她的血腥气,而这种冷血的气味不是她自己的味道,也不是她孩子的味道,她似通了天眼一般,在床上大喊:“傅默宁,你这个贱人,你杀了它们!你杀了它们?”
傅默宁一刀劈了瞎眼的公蛇之后,她看唐纵,询问道:“大都督,还有一窝,怎么办?”
唐大都督目光落在院内的铁锹上,傅默宁意会,“是的,大都督。”
十几条还没长成的小蟒盘踞在鸡窝里,这是唐玉蝶的恶趣味,她想知道是小蛇先长成大蛇吞了公鸡,还是雄鸡先咬死它们。
这个答案恐怕不会有了,傅默宁一铁锹下去,十几条蛇全部毙了命。
鸡窝的鸡四处奔走。
傅默宁勾起一个很奇怪的笑容,鸡就是鸡,根本飞不起来。
如果这是个老鹰窝,哪里还有这些恶心玩意的生路。
傅默宁在唐纵的怒气之下,终于在唐玉蝶的人生里酣畅胜利了一回,她撒了气,她高兴。
鸡窝里还有几个鸡蛋,‘嚓’一下,蛋碎了,蛋液流了鸡窝满笼。
“她好些了?”
唐纵看沈约,“为什么不说她好些了?她好了,你准备怎么办?”
沈约低头看孩子,却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这孩子姓沈。”
唐大都督觉得想笑,“这孩子姓沈?谁说的?”
第77章 浮云西北
孔雀东南飞; 西北有浮云。
霍韬犹然记得沈约当年写给他的信; 沈约说杨宝儿就是那东来的孔雀; 西边的浮云恐怕就是指唐纵了。
霍韬后来问了沈约; 沈约说这话不是他说的; 是白湘灵说的。
白湘灵是个有点邪气的女孩子,沈约当年就这么说。多年后,现在问霍韬; 霍镇国公也这么说。
当日霍家那小厮来求情; 说那个术士是他父亲; 希望镇国公为他父亲说情。霍韬没有理会家里的那个小厮,他也不能理; 嘉靖帝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不能也不可能再去弄鬼。
后来霍韬事忙,便不再管那小厮。谁知家里的小厮见说不通霍韬; 便求到了办案的御史那里; 督办此案的御史大人不是别人; 正是翰林学士; 杨宝儿。
杨宝儿就是那东来的孔雀,他少年折桂,入仕后官运亨通; 年纪轻轻便当了翰林院五品大学士。这等好运不是一般人有的; 包括沈约,他也没有。
沈约一度很羡慕杨宝儿,他有时候会想; 当年他若是不多写那一笔字,究竟谁会得状元?是他,还是一定会是杨宝儿?
有些问题终生无解。例如沈约和杨宝儿谁能得状元的问题,问张璁,当年的首辅张璁已经致仕了。问嘉靖皇帝,嘉靖皇帝恐怕已经忘了当年的感觉。是以这个问题无解。
唯一可以一提的是,唐纵给沈约找了个新的靠山,大学士夏言。
杨宝儿督办镇国公霍韬家的案子,这个案子的争论点在于李甲究竟是何人,他是山西大同的叛军首脑李福达,还是仅仅只是一个声名狼藉的术士?
术士的身份众说纷纭,谁又都拿不出一个切实的证据来指认其人。杨宝儿建议将李甲先收押刑部,然后等待山西戍军中来人确认,接着再进行下一步公审。
山西那边迟迟没有人来确认叛将身份,术士的真实身份依然悬而未决。唐纵在其中弄了鬼,唐大都督没有让山西那支部队中的任何一个人出来指认李甲。
延绥总兵官、中军大都督唐纵牢牢把控着山西、陕西及辽东的行伍部队,他不发话,没人敢来。依照唐大都督的说法,“兵部只需要协同刑部调查,而术士李甲并不是军人,所以不需要调用军事法庭那一套来进行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