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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明海事-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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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英姿不是世袭的军户; 隔壁佘奶奶家就是世袭的军户; 佘爷爷六十岁从队伍中回来; 长子喜庆入伍; 喜庆入伍七年,七年之后,在安南丧生。接着次子大庆入伍; 大庆在嘉靖二年去了山西充当戍军; 入伍九年,除了刚去的第一年,此后八年没有消息。

    佘家不确定大庆是否身亡; 若是大庆如喜庆一般战死,政府会发下抚恤金,并且勾摄小庆入伍。大庆还没有消息,佘家最小的小庆也入伍了,他说入伍从军不是强制性的劳役,他身为军户,他有主动从军的属于军人的荣誉感。

    嘉靖七年,小庆也入伍了,嘉靖九年春,七十五岁的佘爷爷去世了,戚英姿给在南京城当戍军的小庆写信,让他向长官告假,回来奔丧。戚英姿给远在山西的大庆也写了信,等小庆从南京回了宁波,大庆还没消息,不止人没有回来,就连一封信都没回来。

    小庆在家守了五天,他等不到他二哥的信,也等不到他二哥回来。佘爷爷和长子喜庆葬在一起,小庆同戚英姿说:“如果我死了,你也把我葬在这里。”

    戚英姿记得她那天哭了,许是喝了酒,她哭的稀里哗啦,自她十五岁上,爷娘老子一齐去世,她就在佘家的接济下生活。这回佘爷爷去了,喜庆去了,大庆失踪,小庆又说他要死,戚英姿哭的撕心裂肺,她回想她知道她娘老子都死掉的时候,也没这么摧心肝。

    佘奶奶早已白发苍苍,矮小瘦弱的老人迈着一双小脚,她找到躲在墙角哭泣的戚英姿,她摸戚英姿的头发,“孩子啊,我都没有哭,我都没有哭啊。。。。。。”

    忽来的牢狱之灾,戚英姿想找一根麦穗叼着咬咬牙,却发现这里头光秃秃,别说麦穗枕头,就连张草席子都没有。

    霍韬带着刑部的一名干吏到都察院的时候,引起了一发争端。都察院不让见人,刑部那位说:“三法司和朝臣查议的依据是甚么,你们将朝廷一个五品将军下诏狱,刑部并不知情,照《诸司职掌》,刑部尚书和侍郎大人才掌‘天下刑名及徒隶、勾覆、关禁之政令’。”

    刑部那干吏道:“其一,刑部直接审理刑名案件,主要是京师的案子,尤其是北京和南京。其二,地方重大案件如果有击鼓登闻而递交到通政司的,也转交刑部进行审理。”

    “大人也说是如有人击鼓,那请问这一桩?”祁玉从内间出来,他已经听了个七七八八,他说:“谁不知你们刑部清闲,下午申时,衙事即散,人人都在你们刑部院中的大树下悠闲度日,简直静如太古。”

    祁玉打起嘴巴仗来是不甘人后,他本身就是进士出身,明初的时候,监察御史可以从新科进士中选拔,但要先经过入职考试,入职之后,年年测试,等哪一年考试不通过的时候,就调去别的衙门。

    等到了后来,成为一名监察御史更是不易,正统四年的《宪纲》规定,“凡都察院各道监察御史并首领官、按察司官并首领官,自今务得公明廉重,老成历练之人奏请除授。不许以新进初仕。及知印、承差。吏典出身人员充用。”

    如今的新科进士不能再直接担任监察御史和按察司官吏,也就是说,如今的监察御史都有一定的从政经历。

    祁玉就有一定的从政经历,他考中进士之后,被吏部派去云南边境的一个地方当县官,县官当了三年,政绩出色,又被吏部派去户部当了一个粮仓补给官,还没等三年一次的考核,他就升了户部的仓场侍郎,即户部内主管一个或者几个装粮食的仓库的官,从六品。

    大半年之后,祁玉就回了南京城,因为他的姐夫庆王也住在这里。

    祁妃嫁给庆王之前,祁玉就已经从政了,可也许是因为祁玉亲姐嫁给了庆王,又或许是因为庆王和南直隶都察院的右都御史钟水斋关系好,总之祁玉就从户部调到南京都察院去了。

    充当南都十三道监察御史其中的一员,正六品,官升半级。

    祁玉有没有资格充任监察御史,霍韬不知道,霍韬只知道刑部这边与都察院已经辩论半天了,关于五品游击将军戚英姿究竟应该囚禁在哪里的问题。

    “天下人尽知你们刑部清闲,一堆文雅修饰之士,其他衙门都好生艳羡呢。”

    “我们刑部官员都熟读刑律,好比士子不读书,废学,而我们不读律,旷官!”那刑部干吏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我们侍郎大人研求法意至忘寝食,律有疑难,亲为注解,遂以法家名。尔等不通律法,囫囵吞枣,还是将戚将军移交我刑部更妥帖些。”

    霍韬听二人舌战,眼见刑部这位干吏就要占了上风,忽闻那祁玉说:“你们刑部的人除了养病就是静坐,问案全靠静坐,一日之中只有三刻钟在治事,其余时候都在读书闲话。反正你们居曹无事,既然如此,那我们都察院就不艳羡了,这桩通敌卖国大事,交给你们刑部我们可放心不得。”

    “通敌卖国?”霍韬简直快听笑了,这庆王爷的小舅子,好一张利嘴!

    “此事涉及我朝一个五品游击将军,其中原因究竟如何,不是你们都察院的人上下嘴皮子一翻就能下定论的。此事我一定要上报上官,请上头裁夺。”那刑部干吏说:“你们都察院还是想好说辞,如何会无凭无据冤枉我大明一个忠心耿耿的五品将军通敌卖国吧!”

    “我何时说她通敌卖国了?”祁玉道。

    霍韬睃他,“本公刚刚就听见了,这位大人莫要狡辩。”

    霍韬与祁玉初次交涉,心中暂有定论,一个咬死了就不肯松口的死鸭子。

    “国公爷,”两人从都察院出来,刑部那干吏说:“此事不乐观,祁玉靠着的不是庆王也是都察院右都御史钟水斋钟大人,我们尚书大人与钟大人亦是交好,再说大理寺,大理寺少卿郑珂更是钟家的常客。他倚仗的是这南都三法司内纠结成党,下官怕。。。。。。”

    “依你之见,该当如何?”霍韬心想,真是一脚踩在人家地盘上,这南京城内,自己陷进去还真是深不见底。

    “国公爷,依下官愚见,不如趁早上奏朝廷,引得北直隶关注此事,将戚将军押送北京,国公爷行事就便利很多了。”

    霍韬仰着头,吸一口气,他想,没这么简单,北京还有个马鸣衡呢,戚英姿被冤枉,马世远和贝兆楹是否有参与其中?

    若这就是马世远的手笔,那康嫔与马鸣衡分别在皇帝面前和床上耳语几句,戚英姿也没有甚么生路。

    难办,此事难办!

    霍韬与那小吏分了手,在街角处,一个穿天青绸裙的女子在那里等他,“如何,救出来了吗?”

    白湘灵换了衣裳,更是貌美,霍韬原本想疏通疏通,先让戚英姿出来再说,结果谁知碰上了庆王爷的小舅子,正巧那小舅子急着立功,根本不受疏通。

    霍韬很理解这种急于建功立业的人,这种人在官场中缺乏底气,被认为是关系户,北京有个马鸣衡,南京有个祁玉,想来都是一样的。

    白湘灵道:“花钱都不行吗?”

    霍家的最擅长花钱解决问题的国公爷摇头,“花钱都不行。”

    霍韬带着白湘灵在南京城活动,沈约与杨宝儿去拜见了贝兆楹,并试图找出当日与贝兆楹交易的那一船日本人。

    日本人不见了,他们似乎离开了宁波府,杨宝儿再三说明,“各位不得随意走动,暂时不能离开宁波”,可人真的不见了。

    不止是人,连带着那一艘装满了香料的渔船,一道不见了。

    沈约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与阴谋之中,因为此刻的马世远又要升迁了。当日沈约与马世远一道来宁波,沈约起先留意他,留意他的言行与一举一动,可沈约病了二十三天,这二十三天中,马世远又做了什么事,他是一点都不知情的。

    沈约心里着急,杨宝儿更是懊恼,“大意了,那一伙日本商人来历不明,根本就不能放走,这一船香料我们扣押了,反而成了指证戚将军受贿和日本人通贡的证据。”

    祁玉行事不照规矩,他本想去给上官打个招呼,今日与刑部争论想必已经传到右都御史钟水斋耳朵里去了。庆王的小舅子在都察院里来回踱了几步,最后思索,钟水斋肯包庇的绝不是自己,这种时候,还是应该找姐夫庆王爷最是合适。

    白湘灵跟着霍韬,二人盯着都察院的大门口,正巧方成寻过来,说:“国公爷得闲否,我家老爷有话想跟国公爷说。”

    方家想插手。霍韬心道,‘我们不缺钱,我们缺权,你们要是能和南京这位庆王爷搭上话,我就帮忙引荐你方家的小姐进宫。’

    霍韬正在盘算,方家的轿子已经抬过来,霍韬与白湘灵一上轿子,祁玉便往庆王府去了。

 第22章 白氏湘灵

    庆王爷不管事; 尤其不管人家家里的闲事; 谁家生子; 谁家乔迁; 这种事情都是庆王妃祁氏出门理会; 此刻的庆王府里就有客人,来自北京城的四品骑都尉,马世远。

    马世远手笔大; 进门就抬了一箱子香料; “这是檀宫出的安息香; 马某另给王妃准备了一些栀子花和沉香,请王妃笑纳。”

    由于嘉靖八年海禁; 这两年的香料市场一直是有市无价,香料供不应求,除了宫廷供给之外; 寻常百姓再也不能高价从波斯人或者是色目人手里买到属于奢侈品行列的香料了。

    王妃祁氏看向那箱子; 她原先就是个市井妇人; 祁氏出身普通; 家里也未曾大富大贵过,是以眼皮子浅,加之嘉靖帝缩减宗藩分利; 祁氏觉得自己成了王妃也只是表面光鲜; 内里还是穷鬼一个。

    庆王不擅生产理事,家里几个田庄也产不出甚么金山银山来,马世远这一箱子香料; 就是拿出去散了,也可以值当个两千多两银子。

    两千多两银子,祁氏心道,够王府嚼用个一年二载的了。

    祁氏送上一脸假笑,“我家王爷就在书房,不如我去请王爷出来?”

    马世远不见庆王,他说:“马某人初来南直隶,特来拜会庆王爷和王妃,并无甚么要紧事,时间已晚,马某人不敢打扰王爷休息,这就走了。”

    祁氏连忙送客,她捏着帕子,心想,这人莫不是有什么事不方便说,下次可要叫王爷去问上一问。马世远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待祁氏返回厅中,一手掀开箱子,却见箱子第一层摆着几张纸。

    这白底黑框红章的纸祁氏再熟悉不过,汇通银票,女人拿起银票数了数,八千两。整整八千两汇通银票,祁氏的手有些颤抖,她的心也有些颤抖,这才是她想要的皇家贵族生活,这才能说明,她还是个王妃,她才不是与街上乞丐一般要饭乞讨的皇家废物。

    祁氏的手已经微湿了,她用帕子将手擦了擦,然后将银票塞进怀里,说:“去书房告诉王爷,就说北京城的马大人来过了,还带了一些香料。”

    丫头应声去了,祁氏坐在厅里,翘着一条腿,端起一杯茶,嘴角勾起一抹笑,一万两,马世远送来的一万两银子,足够她穿金戴银,狠狠风光几年了。

    “姐姐”,祁玉进来,见了祁氏,要行礼,祁氏挥手,“快过来坐。”

    祁玉是祁家最有出息的儿子,祁氏上头还有两个哥哥,都不成器,一个好赌,一个爱嫖。大哥因为耽于赌博,误了成亲的时机,等四十岁娶了老婆的时候,已经不能生育了。二哥更是不济,早些年流连烟花柳巷,掏空了身子,成亲之后,一年连纳了三个小妾都是枉费,也生不出孩子来了。

    祁家的希望都在祁玉身上,祁氏心里想,自己不行了,也要保证祁玉的前途,自己去死了,还要给弟弟祁玉垫个背,好让他乘风借力,飞得更高。

    “姐姐,宁波府这个事,怕是有些问题。”

    祁玉刚刚被刑部的人敲打过,现在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别的不说,就是举证戚英姿和日本人通商的马大人,他也没有实际证据,包括他们所说的日本商队,根本连影子都不见。没有证人,又抓不到日本人,充其量只有戚英姿卫所里的一点香料,就凭那几桶香料抓人,的确是太草率了。

    祁玉心想,自己当时被马世远哄的有点飘飘然,此刻回想起来,诸多矛盾,诸多不妥。只是现在人都抓到都察院来了,若将人放了,恐戚英姿会反咬一口,到时候有奏折上了朝廷,自己这监察御史的官就别想当了。

    日后换做戚英姿想收拾他,也不必多说,只要将他的履历一查,朝廷马上就知道他的资历不够,根本不能入职都察院。

    祁玉逐渐想通了其中关键,心里惶恐,他说:“姐姐,我惹事了。”

    庆王当然不会帮着他的小舅子,庆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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