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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雀登枝-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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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鞭炮声声锣鼓咚咚; 今天是曾姑姑回门的日子。
    黄楼巷傅家二房的宅子里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大房的吕氏这回终于长了记性不敢再往前凑,抓着身边的夏婵小声地嘀咕道:“看见没有,你娘才是这家正经的姑奶奶呢; 结果人家为了攀附权贵,认了这么一个外姓人当姑奶奶。那天的陪嫁一抬又一抬的,不过是个老姑娘; 真当自己是多金贵的人呢?”
    夏婵穿了一身绛红通草纹的蜀锦褙子,头上插戴了两支嵌红宝的金饰,正是一副新进门小媳妇儿的打扮。她是上个月初九才成的亲,傅念祖行事大方得体知情识趣; 这是对于这门亲事让人唯一满意的地方了。
    小夫妻两个人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夏婵本不愿多话; 但是她怎么也喜欢不大来自己的这位奇葩婆婆; 行事小气不说还喜欢多嘴舌。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堂堂青州左卫正三品指挥使的夫人回娘家; 傅氏宗族里不管认得认不得的人都来了; 婆婆一个休病赋闲在家七品小官的妻子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所谓!
    强忍了心下不耐; 夏婵连忙将婆婆拉到边角处低声劝道:“您小点声,那位曾夫人本来就有品阶在身,如今嫁过去就有三品诰命; 您见了她是要行大礼的; 千万不要得罪于她。要不然日后我们在外面碰到; 人家随便按个罪名,咱家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吕氏闻言有些悻悻然,却知儿媳说的是大实话。
    自从那日她怂恿傅老娘和傅大老爷将珍哥许配给夏家的坤哥,被护女心切的宋知春一巴掌甩在地上后,在床上又羞又臊地整整躺了半个月才见好。虽然二房派人送来了汤药费,又好言好语道了歉,但是大房再无人敢对这对母女横挑鼻子竖挑刺了。
    傅姑妈在儿子受了一顿结实教训后,也不敢将主意打到傅百善身上。把女儿的婚事操办完后,立马雇了马车回了天津,瞧着光景怕是有日子不会来了。钱财人人都爱,但也要有福气匹配如此彪悍的媳妇儿才行。据说傅家老宅那场接风酒宴过后,受惊过度的夏坤一连喝了七天的安神汤药。
    一身大红妆束的曾姑姑精气饱满容光焕发,看来在魏家的日子过得着实不错。
    同来的还有一身新袄裙的魏琪,她有些羞涩地拉着傅百善的手悄声笑道:“她一进门就跟我说愿叫娘就叫,不愿叫也行,还给了我一整箱子京城撷芳阁的新衣服,各自都有配套的头面首饰。你别说,让她这么一指点,我照镜子好像美了好几分呢!”
    傅百善打趣道:“曾姑姑还有好些本事,都是内廷不传之秘。本来我才是她的衣钵弟子,结果全让你把好处占去了!”
    两个许久未见的小姐妹窝在闺房的榻上,一起吃陈娘子做的小食,一边闲聊着别后的感悟。这一聊就聊起了各自的婚事,让魏琪有些奇怪的是傅百善几次有意无意地回避打趣的话语,好似极不愿提起这个话题。
    傅百善心里也有些疑惑,魏琪不是如此专挑人痛处的人啊?明知裴青有外室后与自己的婚约多半要付诸流水,怎么会屡屡提到二人的婚事呢?她自然想不到银楼里那场好戏是已经逃遁无踪的谢素卿故意设计让她看到的,就连那封落款为魏琪的书信也是谢素卿亲手炮制。
    心里暗自嘀咕时,傅百善忽然想起有些富贵人家便是如此,婚前男方家里有个通房姨娘简直不算个事。
    曾姑姑前一向住家里闲谈时,曾经对这个问题专门为傅百善解过惑。说宫里的公主出降前,不但会考察候选之人的骑马弓射诗书应对娴熟与否,订下婚期之后还会专门派贴身宫女到附马家试婚,以便细察附马有无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疾。
    京中的风气历来便是如此,权贵人家的主妇有时为彰显自己的贤良与大度,还要主动为夫纳妾室,并且善待庶子庶女以搏美名。有位国子监教谕的夫人何氏,将庶长子视为己出。到了说亲的年纪时,何氏又将自己的嫁妆全部变卖充做庶长子的下聘之礼,最后还被朝庭树为典范明文嘉奖。
    傅百善当时听得瞠目结舌,她从小便看惯父母恩爱,从未想过日后自己与夫君之间隔着妾室与诸多不知面目的庶子庶女。别人怎样她管不着,反正自己是绝不会如此憋屈。
    魏琪见一贯大方的傅百善不愿提及裴青,就以为两者之间有了小矛盾,便也有眼色地不再多说。坐在一起只是谈及风土吃食,衣裳首饰,直到吃了晚饭才兴致浓浓地回返。
    傅百善待家中事情都告一段落后,才将陈溪和莲雾叫到书房中,说出她在心中盘桓许久的打算,她准备在青州开一家最大最好的酒楼。
    陈溪兴奋得脸都红了,能够自立门户是每个男人的梦想。但是仔细一思量后他摇头道:“老爷现在还沓无音讯,两个小少爷还当不起事,我要是这个时候走了,我娘怕是要削我层皮!”
    莲雾则直接泪汪汪地道:“姑娘干嘛赶我走,是不是嫌弃我话太多了,以后我尽量少张口就是了,姑娘别赶我走……”
    傅百善啼笑皆非,拉起莲雾道::“这是哪儿跟哪儿呀?我只所以想在此处开办酒楼,也跟我爹有些干系。仔细算算,他失踪也有小一年了,老这么干等也不是办法。自古以来客栈和酒楼都是消息传递集散最快之所,要是有个什么有用的消息我们能提前知会,也不至于处处被动。”
    对这一点陈溪倒是极为赞成,“当年老爷在广州时第一个开了南货铺子,就是打听到京中皇上要给老太后祝大寿,结果番邦过来的稀罕东西再贵都有人买。我们那处齐云斋的股份一年的花红让多少老生意人垂涎,可京里的人就只认这头一份!”
    傅百善点头暗自嘉许,“这不正好你们成亲之后,就把这座酒楼开办起来,青州除了比广州冷些,都是靠山背海,饮食习惯颇有相通之处。陈娘子一手好厨艺,这些年越发精进,也莫荒废在这宅子了,到酒楼里给你们指点一二,还怕客人不上门?”
    陈溪对自家亲娘的手艺自是信得过的,遂涨红了脸大着胆子问道:“这酒楼真的交给我们两个经营?”
    傅百善从匣子里取出一张房契笑道:“这是城中最繁庶的一处三开间铺面,东家是做绸缎布匹生意的,因为疾病突然去了,他家里无人接手,我给了一千二百两银子将铺子盘了过来。难得的是这铺子后面挨着一处水塘,要是将这处利用起来,多植些草木水莲,改造成十余间雅室,定会为酒楼增色不少!”
    陈溪见傅百善安排得头头是道,想来心中早有成算,也不再假意推辞,拉了莲雾过来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
    傅百善连忙扶住羞得双颊通红的莲雾,对陈溪正色道:“我再加八百两银子让你负责酒楼的整修,不求奢华排场,但务求做到城中最公道之所在。两千两银子的酒楼,日后所得三七开,你三我七。莲雾是我的大丫头,我准备从我的份子里拨一成给她当陪嫁,日后她膝下无论是否育有亲生子嗣,你都不准嫌弃于她!”
    莲雾脸上一片泪意,她没有想到姑娘竟为她考虑如此周全。陈溪二话不说跪在地上发了个重誓,这才笑嘻嘻地道:“姑娘且放宽心,我娘早说过了,莲雾是个忠心护主的,心地又良善。要是日后实在无子,就去异乡僻壤找个年岁小的孤儿,养大后一样跟我们亲香!”
    过了正月进了二月,陈溪开始跑前跑后大肆整修酒楼,好在那位前东家造房子用的都是好木料,改造倒是没费多大工夫。整修后的格局呈上下两层,同时可容纳二十张桌子,又请了泥瓦匠在后院沿着小塘修了十几间精致雅舍,请花匠遍植葱翠不易凋落花树,隔几步便是各式花窗门棂,真是一步一景,处处皆可入画。
    紧锣密鼓之后,选了二月二十三这个黄道吉日酒楼便开张了,店堂门口高悬“聚味楼”三个黑底金漆大字。大堂内窗明几净,跑堂的伙计一式青衣装扮,脸上挂着和熙的笑容,肩上的帕子洗得雪样白净。客人一进门,不管老幼妇孺人人一盏热茶,再上两碟巴掌大的小点心。
    下了菜单后,大厨房不过片刻工夫就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了上来。
    米是香粳米,粒粒晶莹剔透,拿细白瓷浅口碗装了,闻着都让人肚饿。菜式则是典型的南方口味,味道清甜适口,多是食材本身的原汤原味。桂花蒸鲩鱼爽脆弹牙,豉汁蜜肉排鲜香嫩滑,蛋茸牛肉羹软糯多汁。虽然都只是寻常菜色,但是品尝起来味道和别家的就是不一般。
    对于城中的老饕鬄,聚味缘的各色雅阁就是极好的去处。有位精于美食的富家老爷在名唤“小重山”的雅阁里用了一顿十二两的席面,回家后是赞不绝口,于是每隔十天半月就要呼朋唤友到此处打打牙祭。雅阁的席面当然是陈娘子掌勺,里面的佛跳墙、锦绣血燕、黑椒辽参,麒麟鲈鱼、芙蓉鱼翅、竹笙花胶等诸多拿手菜式更是让人留连忘返。
    总而言之,平民百姓和富豪权贵都在聚味楼里找到了知音,一时间高朋满坐客似云来。傅百善立刻做主将大厨房所有人的工钱都长了两成,身材瘦小的陈娘子一口气收了三个徒弟,走起路来脚底板生风,其气势比她儿子——聚味楼的陈大掌柜都要威风。
    三月初,杨柳枝初绽枝叶之时,莲雾被吹吹打打地送进了陈溪刚置办的两进小宅子里。傅百善鉴于家中人口不多,将内院外院的帐目合并,荔枝则代替陈溪的职责成了傅家的新任总管事,接替她们原本位置的是杨桃和乌梅两个大丫头。

123。第一二三章 独醒

  
    三月初九; 宜纳彩; 宜上梁; 宜垒灶,宜行商。
    巳时三刻,常知县父子由媒人陪同,吹吹打打带着十二抬披红挂彩的聘礼前往傅家老宅。这是纳吉的最后一步,敬赠女家,行纳聘礼; 戴戒指、祭祖,完成订婚仪式; 女方则要设宴款待男方亲友及媒人。
    待宴毕; 女方把男方送来的礼饼礼糖向亲戚、邻里、朋友广为散发,向他们报告女儿结婚的喜讯,而接到礼糖礼饼的亲友在新妇结婚出嫁时,都要赠礼品或礼金致贺,俗称“添妆”。
    女方送喜糖喜饼,送的越多,收到的添妆礼物和红包就越多;亲友收到女方送的喜糖喜饼越多质量越好; 回贺的礼就要越大; 这样一来女方的收获益丰面子也大。女方收到添妆的钱物都是自家的收入; 是全部计入嫁妆册子里的; 和聘金一样意味著女儿的身价。
    吕氏忙得脚不沾地; 恨不能立时生出三头六臂来; 将家里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往日看别家主妇做这些事情全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怎么轮到自己了就这么多千头万绪的琐事?虽忙得如同陀螺,但是看到院中逐渐堆积起来的嫁妆,心里还是忍不住乐开了怀。
    吩咐了几个婆子将这些东西仔细看好,吕氏站在台阶上志得意满地想着,这件婚事终究是尘埃落定了,日后自己就是板上钉钉的青州府知县的亲家。这走出门去,谁不高看几眼!她转头问大儿媳,“二房那边的回礼过来了吗?”
    夏婵暗自撇嘴,却还是捺了性子端了笑颜答道:“珍哥妹妹身上有孝没在家里,依旧在外头庄子上住着,走前给兰香妹妹备了一对蝴蝶双喜嵌宝石赤金长簪。二婶婶前些日子累着了,一时有恙出不得门,所以申时就派了荔枝姑娘过来送了五百两的现银,还带话说兰香妹妹的好日子到了再过来观礼!”
    吕氏眼前一亮,要知道她给女儿置办的嫁妆一共三十六抬,连衣裳、首饰、布匹、家具全加在一起,满打满算才二千两出头。所以这二房母女的添妆礼不可谓不厚。但是转念一想到那位曾姑姑从黄楼巷二房新宅出门子时,那密密匝匝分量十足的五十四抬嫁妆,心里登时就有些不满。
    “宋氏行事从来都是随心所欲没有章法,那曾氏不过是她一个才认的半路妹妹。原先还是她拿银子给女儿聘请的教习姑姑,如今出嫁时都陪送了铺子田庄。我家兰香按说才是嫡嫡亲的侄女呢,才送这么点银两,也不怕惹人笑话!要是她二叔还在的话,少说也要拿一千两出来添妆。”
    夏婵几乎气笑了,忙拿了手帕捂住嘴角。
    原本傅百善打伤了她的亲哥哥,她应该和吕氏一样对二房同仇敌忾,可是时日一长她也看出来了,二房的人生性磊落不屑算计,一心只想关门过自已的小日子,根本就懒得理会不相干的人。傅大老爷、吕氏、傅姑妈、夏坤的种种之于她们不过是衣角边上微不足道的残花碎叶。
    深吁了一口气,夏婵笑道:“娘可想差了,二婶婶送的添妆礼可是亲戚当中最重的,象前面东城族长太太随了五十两的礼,隔房的三叔母家随了二十两的礼。那些兰香同辈的姐妹也只是送了一些自家做的手帕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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