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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金陵长歌-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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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的一微胖妇人头戴金饰,衣着光鲜,原本满面狐疑的看着那几位士人谈论,一听这老叟所言,应和道:“正是如此,听闻这女郎不但勾引王氏郎君,还有桓氏郎君,就连那九江王也因与她燕好而患了马上风,瘫在榻上啊!甚么剑指王侯,不过是个软糯的小姑子,真敢如此行径?我瞧不过是杜撰罢了。”
  一旁的一妙龄小姑一听这话,双颊登时绯红,双手绞帕道:“真真是个不要脸的!”
  无论在任何一个年代,骂一个女子不要脸,这已经是最伤人的话了。杨毓眉心微微一挑,腰背不禁挺得笔直。
  此言一出,整个人群都炸开了,原本对杨毓投来倾慕或善意目光的人群,纷纷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她,隐隐的有几个士族子弟用淫邪的目光打量着杨毓。
  方才将杨毓捧高的士人纷纷退去。
  一郎君道:“若这样说,倒着实是位销魂蚀骨的卿卿,看她身姿如此曼妙,不知在床榻间该是如何婉转的?”
  杨毓的脊背微微一顿,她忍住了心间的酸涩与满腔怒火,这句句诛心之言,将她打下的名望,以命相搏的名声毁于一旦。
  李石手捧着未送出的圣旨,跪在司马安身前。
  司马安听闻杨毓这一作为,眸光只冷了一瞬间,下一瞬,他笑道:“好个狡猾的小姑。”他一转身,簌簌的写了一封圣旨,重新盖上了玉玺印。
  李石奇怪的看着司马安,却不敢出言问。
  司马安笑着用手指挑起李石光滑的下巴,缓缓的道:“那小姑不满我给她空职。”
  李石习惯司马安的轻佻,脸上露出妩媚一笑,柔声道:“今上何以不怒?”
  司马安道:“那些寒门士子乏味的很,这小姑倒是个妙人,颇有情趣。”
  李石习惯了司马安的荒唐之言,乖顺的接过圣旨,一扭身。司马安笑着用手在他手心挠了挠。
  李石被他这一闹,面色绯红,捧着圣旨,重新出了宫门。
  等候在门外的小内监见李石满面绯红的出门,早已习惯,低低的笑道:“李中宦,陛下可下了斩首之旨?”
  李石挺直腰背,又变回了那个举止昂昂的少年,他眸光一冷,语气淡然的道:“陛下圣心,岂是你我下贱之人能妄自揣测?”说着,他不屑的一甩手,将手中的圣旨递给身侧的小内监。
  小内监哈着腰,满脸堆笑的接了过来,赔礼道:“李中宦言之有理,是奴多嘴,奴错矣。”
  李石扬唇而笑,得意的走在前头。
  浩大的仪仗再次进了小巷子,却见前头已被驻足而观的各色华贵马车与行人紧紧的堵住。
  一内监扬着尖细的嗓音,喊道“圣旨到!”
  琴声戛然而止,坐在一辆朱轮马车的贵族郎君眸光一闪,他那双剑眉微微一蹙。不满的看向朦胧的车外。
  他的双眼墨如点漆,容貌英挺,特别温厚的一笑。
  :“九郎君。”那郎君身侧一士人,身着青色宽袍,低垂眸子,唤错了称呼,他似咬了舌头一般,改口道:“殿下是否该走了,诸公还在待你。”
  青年郎君扬唇而笑,心间不知为何,觉得豁然开朗。
  那士人微微呆怔一瞬,自从到了金陵,从未见他笑过。士人不自觉的转眸看向那一袭青蓝杂琚裙的明艳少女。
  郎君笑着道:“行之。”
  华贵无匹的马车上,高高的挂着一面古朴,却无人不识的族徽。
  “司马”。
  车轮滚滚而去,这边的内监已经下了马车。
  杨毓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马车有些出神,她低低的问道:“阿桐,可认得那是何人马车?”
  阿桐有些疑惑道:“看族徽是我司马家族之人,却不知是那位王侯。”
  一旁的青年郎君坐在马车上,听了二人之言不禁低低的一笑,那郎君挑开帘幕,却是个一身华服,面容俊美无铸,身带清风的郎君,他生就一双桃花眼,眸中带着善意,双手一拱道:“在下谢氏元朗,方才偶然听闻二位私语,可为二位解惑。”
  杨毓瞧向这人,眸光不由一顿,谢元朗。
  她福身回礼道:“谢氏郎君请言。”
  谢元朗一双桃花眼瞥着杨毓,她微微垂首,修长莹白的脖颈姿态柔情卓态,他笑的更加温柔道:“那是刚继位的琅琊王。”他的笑温润如玉。

  ☆、第一百七十七章 珍珠十斛

  :“琅琊王?”阿桐大惊道:“琅琊王还在金陵?”他狐疑道。
  前任琅琊王乃是先帝的兄长,司马叡。
  琅琊王司马叡获封王侯,带着娇妻美妾在琅琊过了数年,却在三年前先帝驾崩后一直留在金陵。
  阿桐虽然听闻有这位皇叔在,却因他早在自己出生前就去了封地,而自己又自小跟随孔老生活在聊城。更未见过他的子嗣,且族内秘闻,这位皇叔有失心疯,亲手杀了自己举案齐眉的妻子和唯一的子嗣。
  谢元朗眯着桃花眼道:“老琅琊王唯有一子,名唤子高,前些日子方才抵达金陵,现已承袭琅琊王位。”他转眸微笑道:“此中倒是有一段传说。”
  :“郎君但说无妨。”杨毓笑意盈盈的道。
  :“传说老琅琊王多年无子,王妃生下琅琊王,老琅琊王不胜欢喜,为取个多子多福的寓意,希望琅琊王的出生的带来更多兄弟,所以给殿下取小名为阿九。”
  杨毓微微一怔,眉头微微蹙了起来:“阿九。”
  阿桐也是一怔,下意识的看向杨毓的表情,却见杨毓抿唇而笑,轻声道:“他并未欺瞒于我。”
  杨毓看向身侧的阿桐笑着道:“他是真的唤作阿九的。”
  阿桐不尴不尬的笑了笑,这关注点,是否有些奇怪?
  正常人不是该生气,故人过门而不入?
  还未等杨毓再做回答,李石已经沉着脸,带着一众内监汹汹而来。
  李石神情较之方才第一次传旨,已经柔和不少,语气依旧淡漠道:“杨氏阿毓接旨。”
  杨毓转眸看过李石,眼中带着少许意料之中的得意,她款款的跪了下来:“杨氏阿毓领旨。”
  周围的士族与庶民见圣旨来,也纷纷跪了下来。
  李石冷声道:“传天子诏:杨氏阿毓,莹莹若高山雪,遥遥若岭下风。胡兵阵前奋勇杀敌,散财于百姓,有义妇之实,堪为天下女郎表率,授以良田百亩,珍珠十斛,加以表彰。”
  且不说百亩良田,就单说珍珠十斛。
  一斛便是十斗,十斛便是百斗,百斗珍珠,这是多大一笔财富啊!
  杨毓一听这话,登时脸色一沉,她沉着气,腰线挺直着,扬声道:“谢今上。”她接过了圣旨,笑着起身。
  李石这才面上和缓,抿唇道:“恭喜杨氏女郎。”说着,手一扬。他身后的小内监送上田契与珍珠。
  杨府的下人一一垂头接过。
  :“谢李中宦传召。”杨毓俯身行礼。
  李石满意的转身。
  杨毓眼看着那莹润饱满的珍珠,只觉得碍眼。
  她目光微微抬起,似乎陷入回忆,眉心凝着一丝悲凉,缓缓的轻启朱唇,扬声道:“遥遥记得当日渡江,北地百姓苦苦待于江边。”
  她微微顿住,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刚要离去的李石脚步一顿,不知这女郎突然说这么一句是何意。
  接着,杨毓眸光更为哀痛,她突然,冲着正南方皇宫所在的方向双膝跪地,慎之又重的以头触地,缓缓的道:“阿毓身为女子,身份低微,不得传召不能入宫谢恩,唯有在此谢恩。”她重重的叩了个头,接着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扬声道:“多谢今上赐庶民米粮!”
  她浑不在意周围看过来的狐疑目光,转身对身侧的静墨道:“将田契珍珠变卖,换成米粮衣食,送去江边。庶民定牢记今上恩典。”说到最后,她终于微微展开笑颜,带着些释然与理所应当。
  话音落地,杨毓一扭身,进了杨府的院子,那青蓝色的衣袂在她转身之间,映衬着她的莹白肌肤,体迅飞凫,瑰姿艳逸。
  祺砚愣愣的看着手中捧着的万贯钱财,只在杨毓轻飘飘一句话之间,灰飞烟灭,她无奈的耸耸肩道:“这种事,无论女郎做多少次,奴还是无法泰然处之,祺砚果然俗人。”
  她这一句话,将周围的士族百姓逗的一笑。
  静墨笑着回道:“这阿堵物能救庶民于水火。”
  祺砚又是一笑道:“静墨姐姐所言极是。”
  说着,两个娇美小姑带着几个家丁,在众目睽睽之下登上马车,往掮客铺里去。
  莫说杨毓的风华如何耀眼,便是她身侧这两个寻常侍女,言语气度也是不凡的。
  多名王谢子弟目睹了这一切,不禁扶额大叹。她亲手散财,却毫不争名,将这功劳推给今上。若说原先只是耳闻杨毓的清名,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亲眼见证,效果自然不同。
  不论有多少流言蜚语,杨毓忠君爱国,体恤庶民,这是真的!
  方才当面侮辱杨毓的众人脸色微红,那中年妇人道:“果然沽名钓誉!”说完扭身离去。
  人群中刚刚倒戈的人,再次因这一句话而满腹狐疑的瞧着杨毓远去的背影。
  谢元朗眸光深锁,一双桃花眼充满了深深的恋慕,悠悠的叹道:“此女不凡。”只叹了这一句,他似乎醒转过来,催促马夫道:“起行。”
  在场的士族郎君,寒门士子纷纷醒转,一刻间,杨府门口,自门庭若市作鸟兽散。
  李石眸光深深的看了高挂在房檐下的杨府牌额,唇间隐隐含笑。
  杨毓怒气横生的回到小榭边,她一甩衣袖,坐在王靖之身侧。
  王靖之笑道:“失策?”
  杨毓转眸看向王靖之道:“早在入城之日,我便与他说,钱财我是万万不敢留的,会遭人嫉恨。方才他予我空职,我也回绝他,这不是我能承受的。他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予我钱财,这分明是戏耍于我!”她的语速极快,怒气横生的小脸微微蹙眉,双手不由得握成拳。
  王靖之抚上她莹白的小手揉了一揉,慢条斯理的道:“你可知,你口中心中气恼怨怼之人是谁?”
  一句话说的柔情,却是警告。
  杨毓忽然反应过来,周身一片冰凉,心间突突的跳了两下,下意识的掩住唇,这才发现自己置身内院,是不必怕的。
  她眸光示弱,看向王靖之,软糯的道:“阿毓轻狂。”她眼圈一红,低低的道:“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怎敢谋算今上!”她直到这时,才发觉后背生凉,吓得后脑勺发麻。那双莹莹生辉的双眸,闪着些畏惧。
  :“哈。”王靖之扬唇而笑,搂过杨毓的肩头道:“莫怕,他并未生怒。”
  杨毓低低的道:“那人是当今圣上,我怎地忘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夜宴杨府

  次日一早,静墨捧着厚厚一摞的拜帖,进到杨毓的阁楼。
  杨毓瞧着她进门,笑着道:“这般快?”
  静墨笑意盈盈的将拜帖放在杨毓身侧的榻几上,跪坐下来道:“女郎一时任性,效果出乎意料,奴真心拜服。”
  杨毓偏着头问:“谁说是一时任性?”她双眸流光溢彩,散着狡黠,随手拿起一本拜帖翻看,悠悠的道:“若是一时任性,我何必将功劳推给今上?”
  杨毓将拜帖随手扔回榻几上,缓缓的道:“靖之为我请封,到最后我未得到任何封号,却送与今上一个贤名,是否他又欠了我的?”她略微低头沉吟一瞬,道:“抑或说他是否在心中暗暗的记我这个人情皆不重要,我不过借花献佛,无论如何,此事于我有益无害。”她眸光转向楼外,不知看向何方。低低的道:“希望,能挽回一些名声。”
  静墨似想到什么,有些犹疑的问:“女郎又何以在王氏郎君面前懊悔?”
  杨毓眉心蹙了一瞬,缓缓的道:“许是太在意,不愿他见到我的心机太深。”她的神情有些落寞。
  这般的患得患失,实在不是好事。她在心中暗暗想着,今生得到的还不够多吗?
  她微微摇摇头,笑的晦暗:“许是,我这样的人,原就无法全心信任何人。”她说完这句话,眸光更加落寞,明艳无边的容貌,唇角携着淡漠的笑意。
  她给自己这样一个冰冷的理由。
  :“女郎。”静墨眉心随着杨毓微微蹙起,一缕心疼萦绕其中。
  她看着顺手拿起的拜帖,微微挑眉道:“你真当他们是来见我的?”
  静墨有些诧异,却笑得更加秀美。:“难道他们另有所图?”静墨本就心思沉稳,一点就透,跟随杨毓身侧多年,此刻一听杨毓的点拨,立时就隐约明白过来。
  杨毓笑着道:“或许是好奇,我这王靖之亲口承认的卿卿,究竟是圆是扁。更多的,怕是借我,来打探靖之的。”
  静墨微微摇摇头道:“金陵不但是个繁华富贵之地,人心更是险恶,女郎要当心。”
  杨毓转眸而笑,指着榻几上的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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