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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金陵长歌-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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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毓微微颔首,清艳的容颜并无一丝为难,反而朗朗。
  城主一听王靖之这浓浓不悦的语气,自知触了逆鳞,心下顿时惴惴。无论如何,王靖之是他最后的希望。
  曲城主微微深锁眉头,缓缓的讲述道:“月前,江上正刮东风,顺流而来五张扁舟。庶民不明所以,将小舟捞上岸来,舟上放着许多金银之物,庶民们争抢的头破血流,哄抢一空。自那日起,城中开始发生伤寒之症。伤寒来的急,不容人反应便传到军中,起先死了两三个庶民,我便立刻派人去查。这一查,方才知晓,那金银器物乃是上游百里处,鲜卑人慕容瞿刻意投掷的携带风寒瘟疫之物。”城主说到此处,已然目露凶光,他神色带着伤道:“伤寒肆虐军中,死了一百多人。”
  一青年士子问道:“何以我等入城却不见邛城丝毫染病景象?”
  城主看向士子,低头道:“一发现此症,我便派了医者医治,庶民虽死了不少也有二百多人,因隔离及时,却并未再扩张。诸君入城之时想来也见到了,许多庶民放心不下,还是要逃离邛城。”
  桓七郎问道:“城主既然已然控制住疫情,又寻我等做甚?”
  城主紧咬银牙,杨毓分明听见城主霍霍磨牙的声音。
  曲城主接着道:“三日前,慕容瞿派人送信来,信上说半月后来取邛城。”
  杨毓微微点点头道:“怪不得守门侍卫如此严格查验来往庶民,原是怕鲜卑人再派人来做乱。”
  曲城主自鼻尖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踌躇的道:“事到如今,除了加强守备迎战,我无计可施。”
  王靖之唇角微扬道:“慕容瞿在上游百里处,却能不费一兵一卒,杀害城中百姓士兵,消减士气,狠毒,却也聪明。”他缓缓的道:“既然知晓敌人在何处,打过去就是,何须踌躇?”
  曲城主道:“邛城兵少,唯五千守卫,布防尚且困难,谈何出击?”
  王靖之嗤之以鼻,不屑的道:“你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道:“一百人足矣。”
  :“一百?”曲城主大惊失色。
  王靖之转眸看向他:“城主舍不得?”
  曲城主连连摇头,惊喜的道:“怎敢,怎敢。别说一百,便是一千也给!”
  王靖之扬唇而笑,看向身侧的杨毓道:“郎君是否俊美多智让卿神迷不已?”
  杨毓扬起张扬艳丽的笑容道:“迷君入骨。”
  王靖之开怀的扬唇而笑。他转眸看向身侧的杨固尘道:“固尘,去着人做孔明灯七百四十三盏。”
  杨固尘点头道:“是。”
  三日后,一骑轻兵乘着夜色自出了城门。
  当夜,鲜卑人露宿的野营上空,不知自何处飞来数百盏孔明灯,将营地照的灯火通明。一青年郎君,身着素袍,一身清尘之意,他毫不犹疑的弯弓设下一盏灯。
  只见灯上紧紧写着一个字:“先。”
  身侧的鲜卑将领见此情景,亦是弯弓射灯,灯上又是一字:“明。”
  慕容瞿一身素袍,虽容貌较晋人更加野性,却丝毫不减他的清尘之风,他看着满天的孔明灯,眼见着灯火燃完,有些灯已有了坠落之意,轻声道:“都给我射下来。”
  放完灯的一百士兵转身看向杨固尘,等待下一步指示,杨固尘只是看着那灯飘远的方向,微笑的自言自语道:“今夜果然东风。”说完,他转身往城内走。
  一百名士兵面面相觑,头领的士兵摘下脸上的面罩,摸不清头脑,他讷讷的看着手中的面罩,转身对众人道:“回营!”
  众士兵不明所以。
  领头的士兵道:“还不快走,遵杨是郎君的嘱咐,回去将这身衣衫全都烧了。”
  :“是!”一百士兵本以为要乘夜出城来个奇袭,却只是一人放了几盏灯,便回去,再想想,不必打仗,有何不好?
  七百多盏灯被鲜卑士兵纷纷射下来,兵营中忙成一团,慕容瞿站在高台上指挥道:“明字放在前头。”

  ☆、第一百四十八章 九死一生

  慕容瞿对照着野营地中,排列的孔明灯,口中低低的念道:“臣亮言: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他双眼急速的扫视着排列好的孔明灯,慕容瞿大怒道:“出师表?”他暴喝一声道:“耍我?”
  接着,他突然冷汗殷殷,这世上会有人无聊到做几百盏灯写上出师表,放灯玩?
  他看着忙碌着,收拾孔明灯的兵士,转头对身后的家臣道:“快去请医者!”
  家臣见主人面色不对,赶紧跑了下去。
  邛城中,城主设宴款待,一些敬佩之言虽是发自肺腑,听得多了,也让人有些生厌了。
  众人喝的酩酊大醉,纷纷回到住处。
  杨毓回到内室之中,洗漱过后,躺在软榻上,却心中没理由的慌乱着,无法安眠。
  窗外月色被乌云遮蔽,狂风吹打着树枝,发出呼呼的声音。偶有砂石被吹的打在房门窗棂上,杨毓本就心间烦忧,夜风又这般狂舞,她翻了个身,却觉得更加心焦。
  索性起身,披上一件外裳,不自觉的走出了房门。
  大风吹在脸上,间夹着砂石一同打在脸上,杨毓不禁用手挡了挡。鼻间一股潮湿的雨水味萦绕其间。
  :“要下雨了?”她口中低低的道了一声。
  再看向满天遮天蔽月的乌云,她踏着高齿木屐,缓缓的在长廊下踱步。咔哒、咔哒的木屐击打面,声音孤寂悠长。
  院子东侧厢房的烛火未灭,昏暗的烛火,将那人的身影投射到木质长窗上。
  只见里面的人忽然站起身来,他的身影摇晃了一下,手臂扶住身侧的窗框,稳住了身形。下一刻,他的步履微乱,跑向门边,夺门而出。
  杨毓远远的站在长廊下,看着这不寻常的一幕,心间那股焦火燃的更甚:“郎君?”
  王靖之一袭素白衣袍,正走到院子中间,听见这一句轻唤,回头看向杨毓。
  那双披风抹月的眸子,竟带着隐隐的焦急。
  杨毓眉间一蹙,快步走向王靖之,顾不得行礼,开口问道:“郎君怎地了?”
  王靖之眸中带着些慌乱与自责,微微开阖双唇,他的唇色面色煞白着,嘴唇微微颤抖了一瞬,低低的道:“邛城危矣。”
  “吓?”杨毓口中倒吸了一口凉气,小手抚上王靖之的衣袖道:“郎君借今夜东风送去鲜卑军营的孔明灯可是携带伤寒?”
  王靖之峨峨如玉山般的身姿不禁晃了晃,面色更加苍白几分,缓缓的点头。
  杨毓眸光闪烁一分,低低的思索一瞬,接着道:“若按照郎君所想现下整个鲜卑军营大抵都染上了伤寒,若是支仁义之师,主帅会马上请医者诊治,控制将士疫情。”她转眸看向王靖之,眸光中隐隐带着惊惧道:“若是按照鲜卑人的风范。”她口中的话语停住。
  王靖之的身子如玉山即将崩塌,眸光闪烁着道:“若是以鲜卑人的行事风范,会乘夜而来,不计一切攻打邛城。”
  杨毓扶住王靖之,声音轻缓柔和的道:“郎君是众人的脊梁,郎君不能倒。”
  王靖之喉头微微耸动,原本望着远处的眼眸,复又看向身侧的杨毓。饶是心焦似火,语气却依旧轻缓的道:“卿卿以为,现该如何?”
  杨毓垂眸深思一瞬,看向王靖之脚下竟赤足。
  她淡笑道:“郎君该回屋整齐衣装,不论如何,郎君风仪不容有失。”说完,杨毓搀扶着王靖之回到内室。
  内室烛火不知何时已经被狂风吹灭,杨毓摸索着,将烛火点燃,火光骤亮的一瞬间,她回眸看向坐在软塌上的王靖之。
  王靖之不知在何处拿出一瓶药,迅速的吞了一颗,面色微微转红。
  杨毓走上前来,一手捋着王靖之肩头的发丝,一手执起榻几上的玉梳,她的眸光温柔似水,玉指轻轻挑起他的发,挽作一发髻,王靖之唇间扬起一丝微笑,他指指睡榻边的盒子,缓缓的道:“发冠在那。”
  杨毓点点头,拔下发间的一根素簪将他的头发暂时固定,转身到王靖之睡榻之侧,一打开木盒,里面赫然是一顶墨玉莲座发冠。
  杨毓心间感动,手拿着发冠重新回到王靖之身后,将发冠束好。
  :“阿毓。”王靖之轻轻呼唤一句,冰凉的手抚上杨毓的小手,杨毓低低的应了一声,坐到王靖之面前。
  王靖之轻缓的道:“敌人身带瘟疫,是碰不得的,且士兵人数远远大于邛城守卫,此一战,我等九死一生尔。”
  杨毓唇畔扬起灿烂无比的笑容,缓缓的道:“是。”
  王靖之看着她那双澄澈似能见底的眸子,微微顿了一顿,接着道:“聊城众士族与百姓是万不能待在城中的。”
  杨毓依旧保持着清艳又耀眼的笑容道:“是。”
  王靖之看着她的模样,眼神一阵慌乱,声音低的几不可闻道:“阿毓需与聊城众士族一同趁夜逃走。”
  杨毓唇边的笑意荡漾开来:“郎君呢?”
  王靖之握着杨毓的手微微紧了紧,双唇上扬,露出洁白的贝齿,双眸灿如星辰道:“我需与邛城五千士兵共进退。”
  杨毓偏偏头,露出一抹清艳无比的笑容,娇糯的道:“阿毓与郎君共进退。”她的声音软糯,语调绵长,直让人心跟着一颤。
  王靖之的手抚上杨毓头顶,顺滑的发丝自他指间流过,他的眼神爱怜又宠溺。轻声道:“傻孩子,城破之时,即是王靖之陨落之际。”他一瞬不瞬的看着杨毓的眼睛,轻声道:“阿毓还要伴我共赴黄泉?”
  杨毓笑得甜美艳丽,脆生生的道:“是。”
  王靖之咽咽喉间的酸涩,止住翻涌上眼眶的氤氲,声音却变得低哑:“你不必抚育阿秀了?”
  杨毓双唇粲然一笑道:“桓七郎曾对我起誓,照顾阿秀一生无虞。”她的眸光潋滟,在烛火下熠熠生辉,隐隐带着那一丝狡黠,使整个人更加生动。
  王靖之轻启薄唇,轻轻吻在杨毓唇上,只那么一下,便恋恋不舍的离开,他唇间笑意不改,缓缓的道:“靖之愿死时身侧有卿陪伴。”
  杨毓笑的像个孩子般:“阿毓能死在郎君身侧,此生于愿足矣。”
  王靖之仰天大笑,呼喊一声:“初九何在?”
  门外进来一眼熟的小童,一身淡蓝衣衫,拱手道:“郎君吩咐。”
  王靖之一挥广袖,笑着道:“去通知各家家主及曲城主,到城主议事厅,有事相商。”
  小童利落的回了个“是”,转身出门而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霸道劝离

  二人相携,皆是一身素白衣袍走到城主的议事厅。
  议事厅宽敞明亮,城主与众家家主已然在等候着。
  突见这一对绝世璧人进了大厅,仿若将大厅照的更加明亮一般。
  :“靖之君,敢问有何要事?”城主双手抱拳道。
  王靖之对着城主施了一礼,缓缓的道:“请城主安排百姓避出邛城。”接着转身对众家士族道:“诸君,靖之恳请诸位趁夜离去。”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面面相觑。
  王凝之见杨毓身体发肤并未因他的起乩而损伤一分一毫,心中有些不信,此刻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看向王靖之的双眸带着担忧,道:“靖之不是已派去天兵将鲜卑人一网打尽?怎地又生变动?”
  王靖之抿唇道:“的确一网打尽,必死无疑,我却算漏了一点。依鲜卑人行事作风,此刻应该在来往邛城路上。”他复又看了王凝之一眼,缓缓的道:“叔父乃是此地地位最尊者,请立刻携聊城士族离开邛城,立即赶去渡江也好,顺流到他城暂避也罢,邛城此地,一刻不能多留。”
  王靖之的神色太过严正,在座众人先是一愣,接着纷纷委顿,下一刻,夺门而出。
  桓氏地位最高者桓七郎一脸担忧道:“靖之,我先回去准备。”
  王靖之微微点头。
  桓七郎离去后,大厅已然只剩下曲城主与王靖之。
  杨毓默默退到一侧,看着这二人。
  曲城主吩咐府君将百姓迅速迁走,才转过身,看向王靖之与杨毓。
  曲城主笑容朗朗道:“靖之不走?”
  王靖之慢条斯理的道:“此次皆是我错,若不能改,我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曲城主笑道:“郎君这人真真任性,生死关头,却不让半分。”
  杨毓低低的笑道:“这人一贯如此。”
  曲城主偏头看向杨毓道:“女郎未绾发,还是未嫁小姑。”
  杨毓笑道:“是。”
  曲城主微微蹙眉道:“女郎亦不离去?”
  杨毓笑着转头看向身侧月影华晨之人,慢条斯理的道:“我的檀郎在此,若一日不得见他,阿毓性命休矣。”
  她说,她的爱郎在邛城,她若是一天不见王靖之,恐怕就要思之如狂,性命也就不在了。
  曲城主连连摇头笑道:“靖之生死关头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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