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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金陵长歌-第158章

小说: 金陵长歌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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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凝之唇角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自鼻尖发出一声满意的轻哼:“嗯。”
  杨秀眸光一转捂着嘴,笑了起来。
  王凝之眸光定了定,看向杨秀:“杨司马笑甚?”
  杨秀连忙摆手道:“王郡守不必理睬,下官无谓发笑。”
  王凝之蹙了蹙眉,一旁的公卿纷纷对王凝之举杯,他索性也就不再理睬。
  杨固尘低低的问:“阿秀,别笑了。”
  杨秀道:“好,不笑。”他看向王凝之,缓缓的问道:“王君,整晚愁眉不展,似乎不愿远离金陵?”
  王凝之轻哼一声道:“离愁别绪,难免感怀。”
  杨秀大惊失色,堪堪的六尺少年,脸色大变道:“今上恩怀大义,王郡守袭大司徒先路,受官会稽郡守,却心不感恩?真真令我诧异!”
  杨秀这一番话说的漂亮极了。
  先是肯定了当今陛下的是好心,而后指出,王晞之昔日也曾短暂的做过会稽郡守之职。这一句话点出来,便让人不得不想,王凝之本就庸才,能够获得如此高官厚禄全是得益于家族高贵,父辈之荫。最后又倒打一耙,说他不知感恩陛下。
  周围无数目光,或探究,或不屑,或阿谀,却如出一辙的祚伪。
  王凝之眸光微微一怔,扶额道:“我醉矣!”说着,摇晃着衿贵的身子,雍容淡雅却难掩脸色苍白的走出门去。
  :“王郡守去往何处?”杨秀笑着起身问道。
  王凝之手扶着门边,紧咬银牙,半晌,道:“如厕。”
  众人看向王凝之又看向杨秀,纷纷摇头不解。
  杨秀向来与人为善,今日面对新官上任的王凝之怎么这般出言揶揄?实在奇怪。
  杨秀嗤笑着看着王凝之那一抹锦衣消失在门口,朗声大笑。
  杨固尘微微蹙眉:“阿秀,你笑甚。”
  杨秀勾起唇角道:“琅琊王氏满院芝兰玉树生在门庭,却也免不得生出藩溷之花,免不得啊!”
  藩溷之花,典出《梁书。范缜传》,意为茅厕边的花。
  王晞之脸色铁青一片。
  王凝之的书法,深得王晞之真传,被陆公覃称为得其父之“韵”。他承袭琅琊王氏族长四年以来,虽未让王氏更上一层,却也培养出数位如王谬之的英才小辈。他虽然素喜携妓出游,与嫡妻却也生下四子,称得上琴瑟和鸣。
  这样的才能与品行,称不上高妙,却怎么也不能说平庸吧?
  然而,他上有当朝大司徒,被晋人追捧一字难求的“书圣”之父。身侧嫡妻在未出阁前便已是名扬天下,是才华高妙的谢氏嫡女。
  几位兄弟各个人中龙凤,再加上个芝兰玉树的悌侄王靖之。这本就不光芒四射的人,堪堪的被世人比成了庸才。
  王晞之侧目看向杨秀,缓缓的道:“王氏门庭低小,杨司马似有不爽?”
  他说,王家庙小,你似乎呆在这很不舒服?
  杨秀拱拱手,严正的施了一礼道:“小可心直口快,多有冒犯,王司徒息怒。”
  :“够了。”王靖之笑着看向王晞之道:“祖父,叔父似乎醉得厉害,是否派人前去瞧瞧?”
  王晞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王靖之玉指捏着酒盏,眸光深邃的看向杨秀,双唇微微扬起,低低的道:“阿秀,消气了。”
  杨秀的笑容僵了僵,下意识的看向王靖之,笑着道:“王司空,我做了什么?”
  王靖之勾勾唇:“他已受到了教训。”
  :“若阿姐在此,也会怪我心胸狭窄。”
  的确,王凝之已经要离开金陵,他还如此咄咄相逼,确实不算君子。
  杨秀接着道:“这话若不说出口,我却难以安眠。”
  王靖之的眼眸在夜空下显得更加清亮,玉颜似被月辉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辉,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杨秀,久久,叹了一口气道:“阿秀眼眸神韵颇似你阿姐。”
  杨秀微微蹙蹙眉:“为何不去寻我阿姐?”
  王靖之转眸看向手中的酒盏,慢条斯理的饮下,缓缓地道:“她有事想做,我等她回来,并无缘由。”
  听着眼前这玉树兰芝之人说出这样的话,杨秀竟没来由的有些难过,他向来的清高淡雅,清冷自持,都被阿姐打碎了吗?
  是何时?又为何?
  :“我,帮你劝劝阿姐。”
  王靖之笑了笑道:“不必了,该回来时,她自会回来。”他展开双唇,露出洁白整齐的皓齿,粲然一笑:“采芳洲兮杜若,将以遗兮下女。”
  杜若,叶似姜,花赤色,根似高良姜而小辛,子如豆蔻,二月八日采根****用,性微辛。
  杨秀笑了笑,眼前出现了杨毓一身青蓝色宽衣长裙,站在水边,遍野盛开着辛辣的杜若的模样。
  :“若是阿姐嫁与你,我愿意。”
  扔下这么一句话,杨秀扬长而去。
  次日一早,王凝之挥别前来送行的金陵士族,乘着马车,携带家眷去往会稽。

  ☆、第三百一十章 涉江而去

  在蜀地,端阳节又分为大端阳与小端阳,小端阳为每年的五月初五,大端阳在每年的五月十五。
  五月初五小端阳,这一日,杨家族学终于落成了,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墙面雪白,瓦片乌黑,白底黑框绿色毛笔书写着:宣学。
  两个大字,由杨毓亲手书写,它不苍劲,也没有入木三分,却是端正又秀雅。
  附近村舍里,家中稍微富裕些的孩子,在家中长者的带领下,带着拜师礼,来到了学堂外。满眼的憧憬与好奇,悄悄的看着杨毓与她身边那两个冰雪之容的童子。
  谢元渊微微蹙眉道:“师父,是否真的要与这些庶民同屋学习?”
  杨毓道:“有阮公宗教习,你不愿来?”
  谢元渊笑着,眸光却有些纠结:“师父。”
  葛奉低低的笑了笑道:“师弟可忘记那日江边师父所言?”
  谢元渊沉沉气道:“士庶始终不同,我还是只愿意跟在师父身边。”
  杨毓看着谢元渊,其实心中是可以理解这孩子的想法的,庶民低贱,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若非她有前生那样的际遇,恐怕也不会这样。
  :“好。”
  :“师父说什么?”谢元渊有些不敢相信。
  :“我说好,就跟在我身边,不去族学。”
  葛奉微微顿了顿道:“师父,弟子可否只学阮公的课业?”
  杨毓想想,道:“阿奉,智者比比皆是,比如阮公,他成名了,所以能称为名士,世人竞相学习。但有更多的无名之士,难道他们就没有智慧,没有值得你学习的地方吗?”
  葛奉道:“纳百川,才是真正的智者。”他微微顿了顿,抬起头,看着杨毓:“师傅,我愿意在宣学学习。”
  杨毓看着葛奉的眼神,心中涌上无限的怜爱:“好孩子,若是不习惯。”她想说,若是不习惯,便回来。话说了一半,心知自己行了那慈母败儿的行为,堪堪停住。
  葛奉笑道:“阿奉知道师父心疼我,如此一来阿奉更不能让师父失望。”
  :“好。”杨毓微微扬起双唇,温柔的一笑,手儿抚上两个孩子的头顶。
  宽敞明亮的学堂中,士族庶民同堂而坐。
  阮宗高坐榻上,一身青色长衫,难掩瑰丽姿容,孩子们怔怔的看着他,心怀无限向往。
  阮宗微微扬起笑容,缓缓的道:“与其艳羡,不如精进学识。”
  :“谢夫子教诲。”
  门口处,杨毓扬起下巴,转身离去。
  谢元渊扬起头看着杨毓:“师父不甚开怀?”
  杨毓笑着道:“虽能同堂而学,未来的路却不相同。”
  九品中正制,早已深入人心,又怎能轻易改变,这些出身寒门庶民的孩子,能够出人头地者,终是少之又少的。
  谢元渊笑道:“师父给了他们机会,若真是出类拔萃的,能够得到当地官员举荐,也并非无出路啊。”
  :“是。”杨毓笑着道:“元渊说的对。”
  她转眸看着“宣学”的牌额。
  宣者,云气舒卷自如之象。
  《尔雅。释器》说,璧大六寸,谓之宣。
  这一个“宣”字,寄托着她对于这些孩子的多少希望。
  她笑着翻身上马:“走,和师父去军营看看。”
  :“是!”
  清贵的少年追随那一骑骏马而去。
  选兵之事足足进行了一个月,反复的测验与交叉的考量,两万兵士被重新打乱。
  身手矫捷,动作敏捷者五千人,被编入斥候之伍。所行侦查之事。斥候属于轻骑兵,可独立作战,有杰出的战斗力,无奈的是,能够选的出的,也只有这么五千人。
  五千骑射兵,可运用它的轻装给予重骑迎头一击,亦可后备掩护。
  剩下的一万兵士,尽数被编入重骑,以盾、长戟、剑、枪作为主要战斗力。
  乔巫有些疑惑:“乐宣君,何必将全部兵力纳入骑兵?又为何不更加扩大招兵的范围?仅仅两万部队,与铁焰军不能比较啊。”
  杨毓看向身侧的小童:“元渊,你说。”
  谢元渊抿抿唇:“师父,我说了,你可不能发怒。”
  杨毓眯眯眼睛:“说吧。”
  谢元渊冲着杨毓与乔巫分别行礼。他踏步向前,负手而立,颇有少年学着老者模样,让人忍不住发笑。
  他缓缓的道:“一者,师父的骑兵只为战斗辅助。二者,这两万部队,一个月的开销也已经难以计算。三者,兵贵于精,而非多。四。”他抬头看看杨毓,有些踌躇。
  :“说吧。”杨毓微微点点头。
  谢元渊咬咬牙,接着道:“四者,竹山离金陵距离遥远,难以管辖,若兵士再多,恐今上多思。”
  裴良当年为何被司马安觊觎?
  这些事发生在杨毓面前,容不得她不多想。
  就算最后司马安放裴良离开金陵,也是因杨毓上谏,让他镇守韩旧,而非回归铁焰军。
  :“你懂了?”杨毓重新看向乔巫。
  乔巫军人心思,粗线惯了,今日听这小小稚童的心思,忍不住赞叹道:“士族庶民终究不同啊。”
  也只有王谢这样百年簪缨世家才能养出这样玲珑心思之人。
  谢元渊笑着道:“谢乔将军夸赞。”
  :“我这两万兵将,定要是大晋最顶尖的骑兵。”杨毓笑着道:“邱公今日劳累,便回府歇息几日再来,乔将军,看你了。”
  :“是!”二人分别抱拳。
  尚好,蜀地仍在。
  尚好,还能有时间整军练兵。
  :“师父,今日小端阳,能否带我去看看龙舟?”
  杨毓笑道:“因仲夏登高,顺阳而上。今日亦是屈子离世之日,学屈子当年《渉江》而去,更加妙玄。”
  谢元渊笑道:“乘舲船余上沅兮,齐吴榜以击汰。船容与而不进兮,淹回水而凝滞。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
  杨毓点头笑道:“你的书读的很好。”
  谢元渊低低的笑笑:“正值端阳,幸而念了些关于端阳的诗辞,否则,在师父面前张不了口。”
  :“好便是好,何必谦虚?我杨毓的徒儿就该有些张扬个性。”
  谢元渊的双眼黑白分明,眼珠略微一转,郎朗的拱手道:“是,我的书读的的确很好。”说完,眸光再看向杨毓,笑的狡黠。
  ”走!”杨毓一声走,竟直接策马而去,没有半点等等他的意思。
  谢元渊刚想哀糯的喊一声,却发现杨毓已经快走远了,连忙追赶上去,连撒个娇的功夫也没有了。
  所谓的舲船,狭长而轻小,亦是一种竟度所用的船。
  刚到水边,正有一佝偻船家将船停在渡口,二人登上舲船,顺沅水而去。

  ☆、第三百一十一章 封侯拜相

  正值端阳之日,远处有士族乘着巨大华美的船只出游,隐约传来清越的鼓声,雄雄的歌声。
  :“贵人,是去热闹的地方还是清静些的去处?”船夫哈着腰问道。
  杨毓抿唇道:“年纪越大,越是不喜热闹。”
  船夫笑道:“贵人看起来正值好年华呢。”说着话,船只转向更远的江心。
  杨毓转眸看着波澜壮阔的江水,缓缓的道:“好年华的,只是这幅皮囊。”
  船夫道:“人生于世,能清省度日的也就只有我们这些朝不保夕之人。”
  这话说的玄妙,身份越高,放不下越多,想要的也越多。恰恰是身份低微的庶民,整日想着明日的吃食在哪里,又哪里有时间放不下呢?
  杨毓不禁转眸看向船夫。
  船夫缓缓拿开斗笠,站直了身子。
  这人,恍然见过。
  他微笑着微微颔首道:“慕容喾,见过乐宣君。”
  杨毓微微蹙蹙眉,扬唇而笑:“敢以喾为名,郎君志向不小。”
  帝喾,被列“三皇五帝”中的第三位帝王,前承炎黄,后启尧舜,此人订立节气,知人善用,缔造盛世,功高万世。
  寻常人又岂敢以此人为名呢?
  慕容喾年纪三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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