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儿 作者:朱藤紫骢-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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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各处广修通往城外的秘道,以备不时之需。国子监地处皇城东北隅不起眼的务本坊中,这里当年也被选中,秘密修建了一条通往城外的秘道。
来兴儿见锦屏果然哪儿也没去,就在国子监内,且听她传话说景昭从城外回来了,当下也顾不得再与江中石较真,打闹,随即迈步来到了老祭酒的官厅院内,去见景昭。
待他兴冲冲地跑进官厅,一眼望见厅内坐于老祭酒下首的景昭,不由得愣住了:短短数天不见,来兴儿差点认不出景昭来了。只见他身上已换穿上了一套百姓的破旧衣衫,头发蓬乱,满脸的络腮胡须,哪里还是那位威风八面的“神探国舅”,瞧这副形容,分明就是一个街头惯见的流浪汉嘛。
“在下见过景将军。不知景将军此番出得城去,可曾见到了令尊景元帅?”来兴儿疾走几步,来到景昭面前,抱拳施礼,向他问道。
“兴儿莫要心急。”居中而坐的老祭酒稳稳地说道,“景将军这几日在城外来往奔波,很吃了些苦头,老夫已命人去备饭,待景将军用过饭,歇息一阵再说不迟。”
景昭听了,却一摆手,抱拳欠身对老祭酒说道:“景昭谢过祭酒大人关切爱护之情,但军情紧急,不容有半刻的耽搁,还是先谈完正事再用饭吧。”
此时,辛十二娘和江中石两人也赶到了。
景昭见老祭酒无话,冲刚走进来的辛、江二人微微颔首示意已毕,向来兴儿说道:“这几天好叫你们在城中久等了。景昭此番出城,虽未见到家父,却得到了一个十分紧迫的讯息,因此,才如此急着回来告知各位。”
来兴儿等人见他说得郑重,皆屏住呼吸,凝聚起精神,静等景昭继续说下去。
“吐蕃人已萌生退意,正在想方设法地从长安城中全身而退。”景昭双目灼灼地望着来兴儿,显得十分兴奋。
来兴儿听他这一说,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忙催促着问道:“快说说,是怎么回事?可是景元帅率军驰援长安,令他们闻风丧胆,不敢在长安城中久留了?”
“我方才已说过,此番出城没有见到家父。并且家父也不像你说的那样,率军驰援长安。五天前我出城后,辗转绕到了长安以西,本想去奉天找父亲,谁知还没走至一半的路程,迎面却遇到了家父帐前的行军司马,从他那儿,获知这一切的消息。
原来,家父在奉天得知长安失陷的消息后,没有贸然率军回援长安,而是挥师西进,一举攻占了汾宁要塞,切断了吐蕃人退回西疆的归路。这一下,就如同打在了毒蛇的七寸要害之处,长安城中的吐蕃人一下子就慌乱起来。
行军司马大人按昭家父的将令,率领五百军士潜入长安附近,收罗散兵游勇,四下联络官军,几天时间里已扩充至了一千多兵马,虽不足以立马对长安展开反攻,可也时不时地对出城的零星吐蕃军士进行偷袭,更加重了城内吐蕃人的恐慌之心。
现如今,城中吐蕃军的主帅表面上虽扶立了一位宗室做他的傀儡皇帝,摆足了一副欲在长安长久立足的架势,可据行军司马大人麾下斥候探得的消息,他已在军中精挑细选了五千精锐轻骑兵,意图主动出击,长驱二百里,一举从家父手中夺回汾宁要塞,而后便可率领其余兵马,从长安城中全身而退了。”
“来了还想走,这世上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小子,你只要告诉我这城中吐蕃人的主帅是谁,住在哪里,咱们之间的帐,不算也罢。”辛十二娘唯恐吐蕃人会立马撤离长安,令她斩将杀敌的愿望落空,打断景昭的话,向他示好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击鼓为号
“女侠不必如此心急,景某正要说到此事。”景昭虽平白无故地受到过辛十二娘的半路截杀,但一听到她话中分明透露出要刺杀吐蕃军主帅的意图,遂温言安抚她道,“我此次奉了行军司马大人的将令,特地赶回城中告诉你们几位,咱们要随时做好与城外官军里应外合的准备,最好赶在吐蕃军按他们的计划主动撤离长安前,在城里有所行动,闹出点儿动静出来,扰乱他们的部署安排,竭力叫他们不能就这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得为此付出足够大的代价才行。”
“景将军,你有什么吩咐就尽管说吧。我等皆愿唯将军之命是从。”来兴儿慨然向景昭请求道。
景昭受到来兴儿的鼓励,腾地站起身,拉起来兴儿的双手,动情地说道:“兴儿,咱们既有缘在国有危难之际同甘苦,共患难,今后不妨就以兄弟相称吧。想来我出城这几天,你们在城中也做了不少准备,且说说你的打算,大家也好共同参酌参酌。”
江中石此时又冒冒失失地大声叫道:“我说景兄啊,你若迟回来一时半刻,这位大娘子和兄弟我便要到那大明宫中大开杀戒,杀他个人仰马翻啦。要说到动静,还有什么动静比到吐蕃人的中军大帐行刺动静更大。”
来兴儿正要开口喝止江中石,却听景昭赞道:“着啊!斩帅夺旗,向来是两军对垒时得胜的标志,倘若真能做到,将来长安收复,朝廷论功行赏之时,兄弟和女侠此举,足可列为首功一件。不过,我临动身回城之前,行军司马命人已打探明白,长安城中吐蕃军的主帅绝非等闲之辈,乃是率领一支天蝎军东拚西杀,鲜有败绩的吐蕃大将军纳悉摩。据报,这纳悉摩非但智谋过人,胆略超群,凭借着掌中一把裂云天蝎军,更是勇冠三军,武功堪称盖世无双,兄弟你和女侠二人想要对他行刺,只恐不易呀。”
听罢景昭这话,江中石还罢了,站在他身前的辛十二娘倨傲地一笑,不屑地讥诮景昭道:“小子,敢不敢跟我下个赌注,我若取得那纳悉摩的首级来,你须在我面前自裁,好教我提着你的脑袋去领下两万贯的佣金,如何?”
景昭没有半点儿迟疑,双手击掌应道:“但如女侠所说,景某情愿用自己颈上的这颗首级去换得纳悉摩的人头!”
来兴儿眼见势头不对,担心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平白无故地伤了和气,忙将身子拦在两人之间,对景昭说道:“大娘子说得只是玩话,景兄莫要当真才是。景兄既说行刺吐蕃主帅为上上之选,小弟无不赞同。只是未曾动手之前,须得认真盘算好两件事,才能确保达成与官军里应外合的目的,一举将蛮寇驱逐出长安。”
景昭素有“神探”之称,为人处事一向机敏冷静,只是方才被辛十二娘以命换命的言语陡然一激,不免有些意气用事,此时在来兴儿劝说下,他的头脑渐渐冷静了下来,遂不再理会辛十二娘,单向来兴儿问道:“兄弟快说,是哪两件事?”
来兴儿两眼直视着景昭,不急不徐地说道:“这两件事倘要细说起来,其中后一件事小弟事先已有所考虑,但等前一件事有了着落,便可与之配合发动,以收事半功倍之奇效。然而这首要的一件事要办下来,只怕还要劳烦景兄再出城走一趟喽。”
景昭见他迟迟不肯说出心中的打算,知他顾及与自己的身份差别,不便直言相告,遂转过身向着老祭酒躬身施礼道:“今日当着祭酒大人的面儿,景昭愿郑重立下誓言,甘愿受来兴儿驱使,为收复长安尽力而为,但有半点儿丝心杂意,便不算景氏之后。”说到此处,他蓦地想起了几天前为国捐躯的姐姐景暄,心头一热,不禁落下两行泪来。
来兴儿见景暄心地如此磊落,遂不再有所顾及,开门见山地说道:“请恕在下直言,这首要的一件事即是咱们在城内的行动须得与城外官军协调一致,如欲行刺吐蕃军主帅,则最好是在城外官军向长安发起进攻的前夕,这样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因此,尚需景兄再次出城,请得城外官军主帅的示下,约定时间,到时城内外一起行动,驱逐蛮寇,光复帝都。”
景昭也想到了一层,却皱眉应道:“我再到城外走上一回倒无妨,不过,我观城外行军司马大人麾下,统共不过一千多名军士,以如此少的兵力,短期内恐难以攻城。即使家父率部从汾宁赶来,兵力也显不足,这该如何是好呢?”
来兴儿略一思忖,含笑问景昭道:“景兄在城外官军处得到的吐蕃军急于夺回汾宁这个消息确切吗?如果属实的话,便无关城外官军兵力多少啦。这就要说到我方才提及的第二件事,倘若不待城外各处官军聚集起足够的兵力,对长安发动进攻,吐蕃军就迫不及待地出城欲从景元帅所部手中夺回汾宁的话,那么对咱们来说,城内外相互配合采取行动的时间就需由城内来定。不瞒景兄说,前几日景兄出城后,我们几个已选下了一处地方,可以用来向城外传达讯号……”
江中石目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大声嚷道:“大哥,你说的是以击鼓为号?”
这一回,来兴儿没有制止他,而是点头道:“不错,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如此一来,自今日起,就需要有人潜藏在大明宫的鼓楼之上,一俟发现吐蕃军有大队人马整队出城的迹象,便须擂响那面登闻鼓,向城外发出行动的讯号。小石头,依我说,此事交由你来办,最为合适。”
江中石一听便急了,张着双手嚷嚷道:“大哥,你还是另派旁人这个差使吧。整天呆在那鼓楼上,还得时时窥视吐蕃人的动静,只怕到时就轮不到我出手与这位大娘子一较高下,看谁杀得吐蕃将军多啦。”
第一百八十三章 里应外合
来兴儿之所以会将擂鼓传讯的差使交给江中石,是有他自己的一番考虑的。
单凭辛十二娘和江中石两人,要想深入到吐蕃的中军大帐行刺主帅纳悉摩,可谓是九死一生,即使辛十二娘武功超强,江中石臀力惊人,得以行刺成功,到时想要全身而退,只怕比登天还难。自己与江中石邂逅于王屋山下的松台村内,时至今日只有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却相处得如同亲生兄弟一般,来兴儿从心里自是不愿江中石去冒险行刺,可苦于没有其它的办法能够拦下江中石,只得想出这么个办法,先强行把江中石死死拴在鼓楼上,令他无法分身,而后由自己代替他随辛十二娘一道,强闯中军帐行刺纳悉摩。
辛十二娘不明白来兴儿这么做的苦心,也跟着江中石叫道:“是啊,好心的小子。这擂鼓传讯的事由你亲自来做才最合适,你把这个傻小子钉死在鼓楼上,岂不白白浪费了他这一身力气?”
来兴儿无法向辛十二娘说明心事,只得婉言托辞道:“大娘子此话差矣。那面登闻鼓可不是寻常人能够擂响的,须得像小石头这样的力士,凭一已之力才可以擂得动。再者,小石头长年在山林间打猎为生,从小就练得一副好眼力,登高望远,察探吐蕃军动向,也应非他莫属。待到大娘子欲强闯中军帐,刺杀纳悉摩之时,在下不才,愿随大娘子一同前往,你觉得怎样?”
辛十二娘与来兴儿初次结识正是在李进忠被杀的那天夜晚,她亲眼目睹了来兴儿为救李进忠,不惜以命相搏的情形,对这个年纪虽不大,但怀有一颗仁义之心的小军卒大有好感,此刻听他说愿亲自随自己前去行刺,自是十分高兴,遂将与江中石比拚高下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笑着点头道:“你这好心的小子,论力气虽远不如傻小子,但有股子打架不要命的劲头,而且脑袋瓜也好使,有你一起去,甚好,甚好。”
她虽点头答应了,可急坏了她身后站着的锦屏。在场众人当中,只有她深知来兴儿的底细,他不过是跟着景暄学了两年入门的功夫,若论单打独斗的本领,不用说远远赶不上江中石,即连个军中稍有些身手的将校也抵挡不了,更何况要随同辛十二娘强闯吐蕃军的中军帐?
“你要是去啊,我也随你一同去。”锦屏心知当着诸人的面儿,她无论如何不能因爱惜夫君一个人的性命而开口阻拦他,遂另生一计,要随着来兴儿一同行刺。
“你胡说些什么!”来兴儿虽厉声呵斥着锦屏,心头却掠过一丝暖意,他明白锦屏是不舍得自己去冒险犯难,才故意这样说的。
久未开口说话的老祭酒此时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冲众人说道:“老夫听了这许久,想问诸位一句话:你们是要把吐蕃人赶出长安呢,还是非杀了他们的头领不可?如要老夫说啊,咱们眼前首要的事,就是要牢牢把握住吐蕃人急欲撤回西疆这个机会,想方设法在城外官军兵力不足的情况下,里应外合,扰乱吐蕃人的军心,令他们不战自乱,主动撤出长安。至于行刺一事,成则固然是好,倘有为难之处,不易办到的话,又何必非得勉为其难呢?”
景昭也随声附和道:“祭酒大人所言甚是。方才听兴儿说及擂鼓传讯的事,景某倒想出了一个扰乱敌方军心的好办法,即使不去行刺纳悉摩,也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