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他总是假正经-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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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华琅那一只空着的手,轻轻在他胸膛上推了一下,那动作柔和极了,不像是推诿,倒像是欲迎还拒的羞赧。
她将散落着的长发抚回耳后,看他一看,徐徐俯下了头。
顾景阳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那只想要拦住她的手臂伸到一半,却情不自禁的止住了,只有些无力的低声唤道:“枝枝,你……”
这样的事情,谢华琅从前想都不好意思想,可她身边的这个人是自家郎君,她心中却连半分抵触都没有,樱唇凑过去,结结实实的愉悦了他一回。
……
天色渐渐黑了,内中那二人却还没有动静。
衡嘉心里边隐约有个想法,便打发周遭仆从离得远些,自己在院子门口处守着,若是陛下与娘娘有吩咐,再传人也来得及。
皇帝到了谢家,要不要见谢家人,是不是打算留饭,自然都是天大事情。
卢氏早先打发人去问衡嘉,等了许久,却都没有动静,早到了用晚膳的时辰,然而皇帝不吭声,难道谢家人还能自己先用吗?
她禁不住蹙起眉来,同谢偃对视一眼,又打发人再去看看。
衡嘉正守在院中,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窗户,心下正猜度连连呢,就听内中传来了一阵咳嗽声,不是陛下,而是皇后娘娘。
他心下一凛,忙到门前去,便听顾景阳道:“衡嘉,送茶来。”
谢华琅衣襟尚有些乱,听他这样讲,伸臂推他一下,咳嗽着道:“案上有茶……”
顾景阳扶住她,温柔道:“都已经凉了,如何还能再用。”
一干用物,都是早早备着的,衡嘉亲自送了茶过去,便见顾景阳端坐塌上,那位惯来爱作弄人的小姑奶奶却躲在纱帐之内,忙垂下眼,不敢再看。
谢华琅原是打算漱口的,偏生这会儿衡嘉还在,未免有些太明显的,左右该做的都做了,再矫情也没必要,用了几口香茶,才将茶盏递出去。
另有侍婢悄无声息的入内,将灯给掌起来了,衡嘉小心的问:“陛下,今晚可要留膳吗?”
顾景阳才同那小冤家亲近过一回,哪里舍得走,更别说淑嘉县主那儿还有一桩正事等着:“朕与枝枝在此用膳,晚些再回宫。”
衡嘉应了一声,便退到一侧去,自有其余仆从前去张罗。
谢华琅两颊仍有些未消散掉的红意,那双妙目看他一看,又垂下了眼。
顾景阳握住她手,目光温煦,心中尽是满足,此外还有些羞,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便低下头去,在她面颊上轻轻一吻。
一切尽在不言中。
……
皇帝留下,虽然只在谢华琅那儿用膳,谢家其余人心中却不免要记挂着。
谢偃这晚便在卢氏那儿用膳。
这也是他将府中姬妾送出去之后,第一次在妻子那儿用膳。
谢玮与谢澜都搬出去了,卢氏那儿便空旷起来,这会儿坐在那儿吃饭的,也只有这夫妻二人罢了。
谢偃不吭声,卢氏也不主动说话,女婢们添了饭,她便端坐位上,执了筷子,细嚼慢咽起来。
都说是食不言寝不语,但到了谢家,这规矩却没怎么遵守过,男人们事忙,一大家子人见得都少,也只有到了饭桌上,才有空闲说几句话。
谢偃握着筷子,却没有动作,如此静默一会儿,才轻咳一声,道:“夫人。”
卢氏便停了筷子,温和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谢偃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道:“难道夫人,便没有话想对我说吗?”
卢氏听得莞尔,抬眼看他。
谢允是长安闻名的美男子,谢偃作为他的父亲,自然也仪表雍容,雅正非凡,虽然上了年纪,却更见气度敛和,那种岁月沉淀的深沉,也是年轻郎君们所不具备的。
她在心里叹口气,假做没有看见他目光中的期盼,摇头道:“没有。老爷觉得我该同你说些什么?”
谢偃眼底的光彩淡了些,伸手捡了一筷子醋笋用,勉强咽下肚去,忽又没了兴致,将手中筷子重重搁下。
卢氏道:“老爷怎么了?”
谢偃郁卒道:“我胃疼。”
他现下面色如常,哪里像是胃疼的样子,卢氏瞥了眼,便吩咐一侧仆婢:“去请个大夫来,快些。”
“不必了,”谢偃自侍立一侧的女婢手中接了香茶,漱口后道:“现在又好了。”
“夫人慢用。”
他站起身,径自走了出去。
……
父母处的这一节小插曲,谢华琅自是无从得知,同郎君一道用过膳之后,又亲去取了披风,踮起脚为他系上。
顾景阳还要去寻淑嘉县主,两处离得不算远,其实没必要再用披风,然而她既有心,他也不会拦,由着那小姑娘将披风的带子系上,才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早些睡,”他柔声道:“别叫我忧心。”
谢华琅心知这一去不会生出什么变故来,也不叮嘱什么,伸臂环住他腰身,小脸在他胸膛上蹭了蹭,才道:“去吧。”
夜色已然深了,秋风瑟瑟,有侍从挑了灯照路,除去脚步声之外,再无其余声响。
这显然不是回宫的路,然而皇帝没有说话,内侍监也没做声,其余人便当自己是聋了瞎了,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淑嘉县主还在月子里,生产之后,便再没有出门,卢氏这个正经婆母都不搅扰,更别说其余人了。
北境战事终结,事后要做的事情仍旧很多,谢允年轻,又处于谢家新旧两代权力过渡的时候,免不得要忙碌些,近来归府也晚。
淑嘉县主院外的人远远瞥见有人提着灯笼回来,还当是谢允,忙迎上去,待见了顾景阳,却是吃了一惊。
为首的仆妇慌忙行礼之后,又道:“陛下来的不巧,时辰太晚,县主想来已经歇下……”
说话的时候,她下意识一指内苑,看了一眼,却怔住了,奇怪道:“咦,今晚怎么歇的晚了呢。”
“朕同淑嘉约好了,晚些要来说话的,”顾景阳淡淡一笑,吩咐道:“退下吧。”
仆妇恍然大悟,忙让开道路,请他进去。
另有人入内通传,掀开厚重的毛皮帘子进去,便见淑嘉县主穿了家常衣裙,不加珠饰,意态闲适的倚在暖炉上,垂首翻阅一本不知名的旧书,倒真像是在等什么人。
那通传的仆妇心下奇怪,道:“县主,陛下来了。”
“知道了。”淑嘉县主应了一声,却没有起身,只是将手中书册合上,抬首道:“叫他进来吧。”
皇帝亲至,淑嘉县主即便不去亲迎,也该起身恭候的。
那仆妇见状,以为她是听错了,忙重复道:“县主,来的是陛下。”
淑嘉县主坐在绣凳上,较之立于门外的仆妇,其实要矮的多,然而只是淡淡一抬眼,却自有一种身处万人之巅,受亿兆黎庶景仰的威仪与气魄。
“我听得很清楚。”她微微一笑,道:“叫他进来吧。”
第75章 母子
已经过了月中,夜色深深寂寥, 天上明月掩在乌云之后, 半分光亮都不曾散落到地上。
顾景阳将披风解下, 递与衡嘉:“你们在外等候。”
衡嘉将披风搭在臂上,神态平静, 一如往昔:“是。”
天气已经很冷了, 更别说淑嘉县主才生产完没多少时日, 愈加需要保暖。
顾景阳将厚重的织物垂帘掀开, 人一入内, 便觉内中暖香袭来。
他并不停留, 继续前行,到内室门前去轻叩三下, 就听淑嘉县主柔缓的声音传了出来。
“进来吧。”
顾景阳推门进去,便见淑嘉县主斜倚在暖炉上, 神情恬静如常, 抬眼见了他, 才正坐起身。
她的相貌是很年轻的,娥眉淡扫,唇脂轻点,然而眉宇间的气度却很沉稳, 仍有种令人不自觉想要臣服的威势。
顾景阳将门掩上,微微欠身, 向她致意:“很久不曾见到天后了。”
郑后神情中浮现出一丝柔和的笑意, 抬手示意他起身, 不像是曾经势同水火的一对仇寇碰面,倒像是多年未见的旧友:“九郎风采如昔。”
不远处另有绣凳,顾景阳近前去落座,郑后端起面前茶盏,徐徐饮了一口,方才道:“想来,你心里有很多话想问。”
“曾经是有的。”顾景阳彬彬有礼道:“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问与不问,其实都一样了。”
郑后没有问他打算怎样处置自己,更不会开口求饶,他们都曾经在帝国最高的权位上停驻住,内心的强大与坚韧,远非寻常人所能比。
她只要知道,倘若易地而处,自己会如何处置此事,便不会再说那些多余的话了。
郑后淡淡一笑,道:“是哪里露了痕迹,叫你生疑的?”
顾景阳并不隐瞒,坦然道:“新平不经意间,透露出了阿媛的真正死因。”
“怪不得你叫人处置了她。”郑后微露恍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她转目看向顾景阳,若有所思道:“我以为早先三娘遇刺,不足以叫你对宗室下狠手,所以才格外添了这一步,不想竟是画蛇添足。”
“已经很了不起了。”顾景阳却赞道:“从得知我与枝枝生情开始筹划,环环相扣,借力打力,这样精妙绝伦的计策,只用了几日时间便策划出来,若非是偶然疏漏了一点,兴许天后来日便能成功。”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郑后从容一笑,道:“但输了就是输了,没有必要再去纠结于因何失手。”
顾景阳同样也没有再提,只道:“天后是如何知道,我与枝枝生情的?”
他略一思忖,旋即又道:“是因为我赠与枝枝的玉佩?”
“的确是。”郑后颔首:“那是太宗文皇帝所留,先是给了先帝,后来先帝又给了你,意义非同一般,那日在三娘身上见到,我也吃了一惊,后来想了想,又觉得这是天赐良机。”
“不要这么看着我,九郎。”她轻轻笑了起来,长眉一挑,又释然道:“罢了罢了,左右我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
郑后静静的注视着他,面上的笑意渐渐消弭,如此过了一会儿,方才继续道:“你小时候,我便不喜欢你。你生的不像我,也不像先帝,反倒很像太宗文皇帝,尤其是看我的眼神,同他一模一样,先天就带着几分憎恶。”
“我是你的生母,也是我将你带来这世间,你凭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她重又笑了起来:“你觉得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残酷冷血,永远都充满了向上爬的野望,你觉得女人不应该是这样的,她们应该是温柔的,顺从的,卑微的伏在男人身后,以敬慕与谦卑的神情仰望他们,是不是?”
顾景阳静默不语。
“我偏不要做那种人!”
郑后冷冷一哂,道:“我是家中长女,你外祖母生我时难产,再不能有孩子了,父亲便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娶,那些侍妾暗地里挤兑我母亲,对她冷嘲热讽,还有人敢到我面前去说三道四,我母亲劝我忍一忍,我偏不忍!”
“后来我嫁与先帝,做了太子妃,太宗文皇帝便不喜欢我。他觉得我太过锋芒毕露,可他忘了,当初他叫先帝娶我,不正是因为我这性情吗?”
“先帝驾崩,我登基为帝,天下侧目,议论纷纷,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昏庸吗?因为我无能吗?因为我任用奸佞,铲除忠直之士吗?”
“都不是,”她冷喝道:“因为我是个女人!”
“但我不服气!谁说这天下,便一定要男人来坐?!”
郑后说的时候,顾景阳便坐在一侧静听,待她说完,仍旧心平气和,神情之中甚至于带了三分温煦的笑意。
他轻轻击掌,赞道:“真是十分动人的言辞。”
郑后冷笑不语。
顾景阳淡淡道:“天后既不服气,既然觉得不公,为何还要在宫廷政变之后,退居太后之位,要求与先帝同葬呢?”
郑后面色微变,深深看他一眼,却没有言语。
“因为天后的政权体统,原本就来自于顾氏皇族,因为你是先帝的妻室,因为你是我、章献太子、魏王、临安长公主的生母。”
顾景阳道:“天后称帝,若是公然起兵,杀入长安,尽屠宗室,我绝无二话,然而你挽着先帝的手臂坐上朝堂,又踩着顾家人的尸骨,坐到顾家先祖战场厮杀夺来的江山上,我不服气。”
“韩王、齐王、蒋王、越王、曹王、霍王、鲁王等人,还有建安大长公主、常山大长公主、金城大长公主、丹阳大长公主等等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