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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县夫人探案手札-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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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狭窄,他无法将楚姮放下,只得继续抱在怀里。

    怀中的女子轻而纤瘦,却如一块炭火般炙热。蔺伯钦的汗水顺着鬓角下颌,滑落到楚姮的脖颈间。

    他低头一看,正好看到那一抹雪白,蔺伯钦不自然的撇开视线,抬手将她脖颈上晶莹的汗水擦拭干净。

    楚姮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悦的皱了皱眉,轻咛一声。

    蔺伯钦身子有些僵硬,他把楚姮抱的离远了些,摇了摇:“李四娘?”

    楚姮双颊潮红,整个人烧得像煮熟的虾子,好不容易到了医馆,蔺伯钦忙将她放在药房的矮榻上,招来大夫替她医治。徐大夫对这种伤风发热十分在行,立刻给喂了一粒药丸,随即让药童熬药。

    不过多时,一名药童端着药碗过来。他才来不久,笨手笨脚,舀一勺吹也不吹就往楚姮嘴里喂。

    楚姮迷迷糊糊被烫的难受,下意识的闭紧嘴巴,药汁全从她嘴角流了出来,打湿发尾衣襟。

    蔺伯钦坐在旁边,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沉声道:“我来吧。”随即从药童手里接过碗,仔细吹凉,缓缓送到楚姮嘴里。

    楚姮还是闭着嘴不肯喝。

    蔺伯钦剑眉紧蹙,语气不自觉的严厉了些:“李四娘,你还想不想好了?”

    他此话一出,果然奏效,楚姮纤长卷翘的睫毛抖了抖,双唇微张,让那药汁顺喉咽下。

    蔺伯钦喂一勺她咽一勺,药房里安安静静。

    黄昏日暮。

    暖色的光线透过窗棂,轻柔的落在楚姮的脸上,映出一层浅浅细细的绒毛。她精致的鼻梁下长着一只小巧的嘴,每次微微张唇靠近瓷勺,仿佛如润水的樱桃,无比诱人。

    也只有在楚姮虚弱的时候,蔺伯钦才会这样直接、仔细的看她。

    平时的她太过嚣张任性,让人不得不忽略她娇柔,甚至忘记,她也只是一个弱女子。

    蔺伯钦想到她醒着时候的模样,叹了口气。

    行为粗鲁,鬼话连篇,目无法纪,大胆妄为,不听管教……简直像一匹不肯驯服的烈马。

    可就是这匹烈马,她有时候故意说些不着边际撩拨的话,又会让他心弦微颤。

    她嘴里的“夫君”二字很是旖旎,但蔺伯钦不会被她迷的失掉神智,他猜测,“夫君”二字的实际意思,应该是“混蛋”“蠢货”之类的骂人话。

    盯着楚姮这张人畜无害的面孔,蔺伯钦突然有些好奇她的过往。

    她之前的那三位早逝的夫君,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与她相处,是不是也似自己这般,整日唇枪舌战,剑拔弩张?

    蔺伯钦蹙额沉思,不自觉的将一勺药喂进了自己嘴里……

    “咳咳。”

    他反应过来,忙将药吐出,忍不住呛了几声。

    楚姮朦朦胧胧听到什么响动,她脑子里混沌一片,以为自己回到了皇宫,父皇命禁军重重包围她的凤阳殿,逼她嫁给陈俞安。

    宫中与她一起长大的宫女浣月、洗星,还有她敬爱的奶娘嬷嬷都纷纷来劝说:“公主,嫁了吧,嫁给陈俞安吧,这对你只有好处!”“陈俞安是陈太师的嫡长子,陈太师兼兵部尚书,手握重权,是唯一可以制衡五军都督府的,陛下是为了江山社稷!”“公主,你不能如此任性了,穆贤王如今打的什么主意,你心知肚明!”“只有陈太师是朝廷的肱骨,陛下的心腹,陛下绝不能失去他的支持。”“公主,联姻是最稳当的办法!”“是啊公主,听一次话,嫁了吧!”

    楚姮只觉得她们吵嚷得自己头疼欲裂,脑袋里嗡嗡嗡仿佛有无数只苍蝇。

    她愤然的抬手推开她们,忍声哭道:“不!这一辈子我听了多少话?我什么时候为自己活过?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给他……”

    “李四娘!你冷静一些!”蔺伯钦一把捉住楚姮乱挥乱打的胳膊,眸色阴沉冰冷。

    楚姮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她看了眼四周,角落里的药罐子正咕噜噜的响着,冒着水汽。

    原来是一场噩梦。

    她惶然的低下头,呢喃低语:“是你啊。”

    蔺伯钦没有作答。

    他心情从未如此糟糕,抑或是生气。

    方才楚姮的哭喊,他一字字听得清楚,她说:她不嫁。

    显然,她不想嫁给他,不想嫁到清远县来。从一开始的约法三章到后来的抵触,都可以说明,她嫁给他完全是因为她父亲的逼迫。

    蔺伯钦想到这里,突然气笑了。

    枉他自诩不凡,自命清高,结果人家一个三嫁过的寡妇,根本都看不上他。

    他目光一沉,放下药碗:“既然你醒了,就自己把药喝了罢。”

    楚姮刚刚苏醒,暂时没有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拿过药碗,用勺子送进嘴里。

    蔺伯钦看她动作,才想起那勺子自己之前用过,他张了张嘴,到底是将话咽进肚子里,拂袖转身离去。

正文 三八章

    楚姮这下就是再傻,也看出蔺伯钦生气了。

    她呆呆的喝完药,翻身下榻,来到药方外,问门口正在磨药粉的药童。

    “好端端地,蔺伯钦发什么疯呢?”

    药童愣了半晌,才眨了眨眼问:“夫人是说蔺大人?”

    楚姮“嗯”了一声,问:“我怎么惹他了,他一脸不高兴。”

    药童挠了挠头发,想了一会儿:“夫人发烧中暑,晕倒在县衙外,是蔺大人将你抱来医馆的。然后我端了药进来,准备给夫人喂药,可蔺大人说他来给夫人喂,然后我就出来了,一直在外面磨药。”

    楚姮听了这话,就更想不明白了。

    莫非……因为天气太热,蔺伯钦抱了她一段路觉得她太重?太肥?太吃力?

    思及此,她低头看了眼自己不盈一握的腰肢,否决了这个想法。

    楚姮心底藏不住话,蔺伯钦生她气,总要有个缘由吧,不管怎么,她都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在医馆喝了药,楚姮好多了。

    她在又包了两幅药,拎在手上。回蔺府的途中,见路边有卖糯米糕的,刚出炉香喷喷,里面还有流沙的红豆馅儿,忙买了一篮,打算给蔺伯钦赔个不是。

    蔺伯钦是生她气,可他也对她有恩。

    这么热的天,抱着她往医馆去,也挺累的。

    而且想想那场景,楚姮不由自主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

    蔺伯钦这人,嘴硬心软,也许是自己之前任性,某句话让他这个老古板又不开心了,甜言蜜语哄一哄,包准儿第二天就没事。

    她提着糯米糕,在鼻尖下嗅了嗅,没舍得吃。想着快些跑回去,待会儿见到蔺伯钦,把他哄高兴了,两人一起尝尝。

    到了蔺府,溪暮正在打扫院子,濯碧拿着剪刀在修剪树木枯死的枝丫。

    “夫人回来了。”

    溪暮忙跑过去迎接。

    楚姮见蔺伯钦的屋子里亮着灯,问:“蔺大人在屋里?”

    “在呢,回来很久了。”濯碧笑着回答,“方才溪暮给他端了晚膳去房里,也不知他吃了没有。”

    “我去看看。”

    楚姮心想,都不等她一起吃饭,果然在生气。

    她和蔺伯钦如今愈发熟稔,便没有敲门的习惯,直接推门而入,见蔺伯钦正卷着一本书看,桌上的饭菜整整齐齐,是一口没动。

    蔺伯钦抬眼见她,神色冷淡不愉:“谁让你进来的?”

    楚姮只当他是故意装模作样。

    她嘴角一弯,露出一个甜甜的笑,举起手里的糯米糕:“你不吃饭,是不是知道我给你带了好吃的呀?”

    蔺伯钦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皱了皱眉:“我不吃。”

    “你看看是什么嘛。”楚姮将盖子揭开,一股热气扑来,糯米糕码放在篮子里,白白软软的,看起来分外可爱。

    蔺伯钦扫了一眼,冷冷道:“拿走。”

    楚姮像往常一样,非但不拿走,还靠近了些:“别这样,我专门买来谢谢你今天带我去医馆,虽然……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惹你不快,但向你道歉好不好?这是刚出炉的糯米糕,我一路跑回来拿给你吃,还是热乎的呢!”她说着捻起一块往蔺伯钦嘴边送,“里面还有红豆馅儿,可好吃了。你尝尝,尝尝嘛夫君……”

    “我说过我不吃甜!”

    蔺伯钦骤然抬手一推,将楚姮推开好几步远,她才病愈,站立不稳,顺势被推坐在地。

    一篮子糯米糕也“啪”的打翻,骨碌碌的滚的到处都是。

    楚姮不可置信的抬头,与蔺伯钦四目相对。

    蔺伯钦见她摔倒,霍地起身,妄图去搀扶,可想到她之前说的话,心肠又硬了起来,站在原地未动。

    楚姮长了这么大,还是头次献殷勤被如此对待。

    她说不出心底是委屈还是难过,又或者是因为生病情绪脆弱,她鼻尖一酸,将手里剩的糯米糕狠狠朝蔺伯钦砸去:“蔺伯钦,我讨厌你!”语毕,飞快爬起来,冲出了屋外。

    蔺伯钦微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叫住她。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糯米糕的香甜气息。

    半晌,蔺伯钦才走过去,弯腰将糯米糕一一捡回篮子里。

    糯米糕尚有余温。

    他记起东街口有一家卖糯米糕的很出名,但是从那里走回来,糯米糕早就该冷了……除非李四娘是真的跑回来。

    她跑回来就为了给他吃一口热的糯米糕?

    不可能的。

    她明明连梦中,都那般抵触嫁给他,又怎会讨好他呢……

    蔺伯钦盯着手中的糯米糕,心绪复杂。

    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对旁人的情绪都能理智分辨,唯独对李四娘,总是隔着云雾,捉摸不透。

    ***

    楚姮真的很委屈。

    都不知道哪儿招惹了他,顾念着他带自己去医馆的恩情,好心赔不是,却被这样对待。

    热脸贴人冷屁股,这种事搁谁都会难受。

    可楚姮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特别特别难受。

    甚至一个人躲在屋子里,用被子蒙着头,不争气的流眼泪。

    她忍着泪,咬牙道:“别让我回宫,否则我定叫人把你拖出去斩了!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她堂堂华容公主,从来都只有她欺负别人,何曾被别人欺负过。如今倒好,一个区区七品芝麻官,竟然敢将她买的糯米糕给扔了……她还一口都没吃呢!

    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楚姮有些不敢相信。

    她可是自认为成熟稳重的人,怎么可以因为一点儿小事像个孩童似得躲着哭?幸好没被人看见,否则她脸都丢光了!

    “夫人?夫人?”

    溪暮和濯碧见她风风火火的跑进屋里,生怕她出什么事,焦急的在外拍门,“夫人,你怎么了啊?我们可要进来了!”

    楚姮忙抬袖胡乱的擦了擦眼,大声道:“我没事,你们别进来!”

    两个丫鬟焦急的大声拍门,蔺伯钦听到动静。

    他放下手里的糯米糕,想楚姮那个性子,莫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来,忙走了过去,问:“她在里面做什么?”

    溪暮急道:“不知道……夫人把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也不要我们进去。”

    濯碧甚至大胆的询问:“蔺大人,你是不是和夫人吵架了?你们好好地,为何要吵架呢?”

    蔺伯钦沉下脸,随即抬手拍了拍门,语气严肃:“李四娘,你给我出来!”

    楚姮听他还敢用这种语气,从被子里伸出脑袋,咬牙回呛道:“我凭什么听你的,你算哪根葱?我才不要见到你!”言语恶劣至极,却又带着喑哑的哭腔,蔺伯钦本来很生气,可听到这话,反而消气了些。

    濯碧和溪暮,看了眼蔺伯钦的脸色,忙自觉的退到一旁。

    蔺伯钦推了推门,见没有锁,便径直推开走进去。

    里屋床榻上,女子用锦被蒙着头,一头青丝如瀑垂到床沿。蔺伯钦眼睛微微一眯,冷道:“你也不嫌热。”

    楚姮当然热。

    她咬牙纠结了一会儿,到底是将被子一掀,翻身坐起,怒道:“你管我!我就算热死了,也……”蔺伯钦以为她要说“也不管你的事”,岂料她话锋一转:“也要变成厉鬼找你报仇!”

    楚姮大汗淋漓,光洁的额上被汗液粘了一缕缕的碎发,眼眶泛红,睫毛上挂着余泪,愈发衬的她面色苍白。

    念及她才生过病,蔺伯钦到底是叹了口气:“……算了。”

    在李四娘面前,他永远讨不到好的。

    她是不愿嫁,可他又为何要生气?

    当时得知自己必须娶一个三嫁的寡妇,他与蔺母也争吵多次。在他的想法中,是娶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共度一生。理想中的女子不需要有惊世文才,但能与他闲时饮酒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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