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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县夫人探案手札-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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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来这套!”

    这次蔺伯钦真不上当了。

    “以后再有下次,你……”他气的拂袖,却牵动了伤处,顿时疼眉头皱成“川”字。

    楚姮见他脸色煞白,心头一紧:“好了好了,我知错,你别生气,小朋友还在旁边看着呢!”她努了努嘴,马车上的苏钰忙掩耳盗铃的捂住眼。

    见状,蔺伯钦也不好再说什么,楚姮将他扶上马车,忙麻利的跟着钻进车厢。

    蔺伯钦受了伤,自然要去抓药敷一敷。

    但他一开口,却是吩咐苏钰去清远县衙。

    楚姮闻言一愣,柳眉一拧:“你去县衙干什么?现在天气这么热,伤拖着会更加严重,当然是立即去医馆上药包扎!”

    蔺伯钦道:“双平急着回鄞州,我要先将他的辞呈勾决盖印,再送去府衙。一来一去,怕要耽搁不少时间。”

    “你治伤重要,还是盖个破印重要,心里没数吗?”

    蔺伯钦沉吟说:“我已答应双平,此事不能拖延。”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不许去!”楚姮撩开车帘,对苏钰道,“绕道县衙,直接去城里最近的一家医馆。”

    “莫要胡闹!”

    “谁胡闹了?”楚姮干脆双手叉腰,下巴一抬,“要不是你因我受伤,我根本不想管你。”

    “李四娘,你……”

    楚姮连忙双手捂耳,做出一副耍赖的样子:“不听不听!”

    蔺伯钦无语。

    苏钰比来时驾车更快,来到医馆,天才刚刚擦黑。

    付车费时,楚姮多给了他一贯钱,还叮嘱他好好照顾他体弱的娘亲。苏钰拿了钱,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医馆老大夫姓徐,长相和蔼,慈眉善目。

    他仔细的查看了蔺伯钦伤势,摸着山羊胡道:“大人,您这伤幸好没拖,不然天气炎热,恐生疽肿,到时候就不好医治。”

    蔺伯钦的伤十分可怖。

    那铁锹生锈,愣是隔着衣服伤到肩骨,破皮翻卷,肿得发亮,大片大片的青紫从肩头蔓延到脊背,不停渗血,看着都疼。

    楚姮本还想揶揄他两句,瞧见这伤势,便将不好听的话都咽下肚。

    徐大夫取来纱布药膏,对楚姮笑眯眯道:“夫人,待会儿我包扎的手法你学着些,每日子时一定要记得换药。七日之后,再早晚按揉伤处,活血散瘀。”说完,便着手给蔺伯钦处理伤口。

    楚姮记性不错,手又灵巧,看一遍就会。

    她想着,自己才不伺候他呢,回头教溪暮濯碧,让她们忙活去。

    从医馆出来,蔺伯钦却不回蔺家,他还急着去县衙处理方双平的事。

    楚姮见他受了伤还东跑西跑,干脆也懒得管了,气道:“你自己去吧,可别再摔坏腿儿!”

    蔺伯钦不将楚姮的小孩脾气放在心上,他将方双平辞呈给勾决盖印,连忙派遣驿夫送去给陈知府审批。待事情办妥,又托人告知方双平,这才拖着一身伤病往回走。

    回到蔺家已经很晚了。

    蔺伯钦草草用过晚膳,便回房休息。

    夏夜寂静。

    更夫的梆子敲过几下,已是子夜时分。

    楚姮本已经睡着,听到打更声,突然惊醒。

    子时。

    该给蔺伯钦换药包扎了。

    楚姮本想叫醒濯碧、溪暮,但看两个丫头东倒西歪睡得哈喇子直流,不舍将她们吵醒。

    她皱了皱眉,倒回床上,蒙着被子打算继续睡。

    然而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白日里的场景,蔺伯钦飞身而来,用身躯将她护在怀中,自己结结实实挨了一锹子。楚姮当时气恼他自作多情,可回过神,不感动是假。

    她生在宫闱,见惯太多自私自利的事情,十七年来,还从未见过有人如此奋不顾身的保护她。

    想到这点,楚姮心头微微一热。

    在床上辗转反侧半晌,她到底记挂着蔺伯钦伤势,掀开被子坐起,推门出去。

    蔺伯钦屋子里的灯还未熄。

    隔着窗棂,蔺伯钦坐在桌边,端直的身影投在窗纸上明明灭灭。

    门未落锁。

    楚姮轻轻一推,便走了进去。

    蔺伯钦抱着一本《水经注》,已靠在椅子上睡着。

    虽然新婚后,蔺伯钦一直住在隔壁,但这还是楚姮头次来到这里。这地儿原本是杂物耳房,本就有些逼仄,被蔺伯钦收拾出来,摆了书桌小榻,看起来更加狭小。

    医馆里拿出来的药膏被蔺伯钦甩在一旁,动都没有动过。

    楚姮见状,有些气恼,这人还真以为自己是铁打的!

    她走上前,伸出食指戳了戳蔺伯钦的脑袋:“喂,你膀子还要不要了……”话音未落,蔺伯钦脖子一歪,滑靠在她腰肢侧旁。

    男子传出浅浅的呼吸声,竟是睡沉了。

    楚姮浑身一僵,抬手就要将蔺伯钦推开,然而手刚抬起看着他高肿的肩膀,堪堪悬在空中,没有下一步动作。

    蔺伯钦这些日子太累,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乌青上投出两行阴影。

    看着他的疲倦难掩俊逸的脸,楚姮心想:啧,美人在怀,就勉为其难的占个便宜吧。

    于是未将他推醒。

    若蔺伯钦此时知道她的想法,估计会气得跳起来。

    楚姮难得这样安安静静近距离观察蔺伯钦。

    两人每次见面,几乎都在唇枪舌剑鸡飞狗跳。灯色下,楚姮凝视着蔺伯钦的脸,只觉越瞧越耐看。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蔺伯钦睫毛微抖,随即猝不及防的睁开双目。

    楚姮吓了一跳,忙退开老远,仿佛做亏心事被抓包,一张俏脸窘迫通红。

    蔺伯钦睡眼惺忪:“你怎么在这儿?”

    楚姮心跳飞快,哪敢实话实说。

    她慌不择言,反客为主,干脆劈头盖脸对蔺伯钦一顿臭骂:“你还好意思问我?方才我好心好意来给你换药,没想到你、你竟抱着我不撒手,还说喜欢我,心悦我。真是下流胚!不要脸!”

    “……”

    蔺伯钦脸黑如锅底:“……胡说八道。”

正文 二一章

    “我可没胡说八道。”

    楚姮掩饰的背过身,去拆药包:“咱们之前约法三章,你可不许乱来。”

    蔺伯钦蹙额:“你想多了。”

    “别不好意思,我又没怪你。方才可能是你做梦,那话怎么说来着,不知者不罪嘛。”

    楚姮故作大度的摆了摆手。

    蔺伯钦冷冷的扫她一眼,简直搞不懂这李四娘大半夜在玩什么把戏。

    楚姮不想再说这个尴尬的话题,她忙取了纱布药膏走过来,道:“医馆大夫说每晚子时换药,我若不过来,你是不是压根儿不会管自己伤势?”

    她这一埋怨,蔺伯钦愣了愣。

    “我忘记了。”

    他似乎也想起来大夫白日里的叮嘱,迟疑片刻,有些客气的对楚姮说:“李四娘,换药我自己来便可。夜已深,你回房休息罢。”

    楚姮听到这句话顿时不太高兴。

    他们虽是名义上的夫妻,平时还总吵吵,但楚姮以为,认识这么久怎么也算半个朋友。

    她屈尊降贵的给他上药,谁曾想这死脑筋还不领情。

    不领情就算了。

    楚姮将药膏纱布往桌上一扔,转身就走。

    蔺伯钦一番好心,不知自己哪儿又招惹了她,愠然无语。

    楚姮跑到门外,被夜风一吹,到底是没那么生气。

    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窗户倒映出蔺伯钦的身影,他正使劲歪着脖子,露出伤处,艰难的与药膏纱布作斗争。

    “笨手笨脚的,蠢死了。”

    楚姮看不下去,又折返进屋。

    一进去,就看到蔺伯钦青色衣袍半褪,松垮的挂在腰间。他身量颀长,赤裸的上身白皙精壮,匀称有度。寻常女人见得早就捂脸离开,然而楚姮不是寻常女子,她非但没转身,反而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认真说道:“蔺伯钦,我觉得你不穿衣服要好看一点。”

    蔺伯钦一把将衣袍披在身上,从齿间僵硬的憋出几个字:“李、四、娘!”

    “我在!”

    看着蔺伯钦的脸色从青变紫,从紫变黑,五颜六色,极其瑰丽,楚姮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她直接从蔺伯钦手里夺过纱布药膏,笑眯眯的说:“夫君,躺平,我来给你上药。”

    蔺伯钦听到“夫君”两字心头一颤:“不必。”

    “那怎么行。”楚姮伸出魔爪,直接去掀他右肩衣袍,然而下一秒,她的坏笑蓦然凝结在脸上。

    伤口比白天还要狰狞。

    肩头肿起,伤口周围已经有些脓肿,大片青紫淤血扩散,稍微一动,想必是钻心刺骨的疼吧。

    楚姮突然有些愧疚。

    方才她故意闯进来,蔺伯钦忙着披衣裳,想必扯到伤口了。

    蔺伯钦还在挣扎,楚姮不禁沉下脸,将他往八仙椅上一摁,语气恶劣:“别动!”

    “你到底想干什么?”蔺伯钦再有耐性,此时也要被楚姮折腾光了。

    楚姮道:“我能干什么?当然是给你上药!”

    话音甫落,她拿起药膏,一把敷上蔺伯钦肩头。蔺伯钦猝不及防,疼地一声闷哼。

    这哪是给他上药?

    分明是报复!

    楚姮到底不忍心欺负一个伤患,她放柔了动作,撇嘴嘟哝:“你这人就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不给你上药,难道让胡裕杨腊他们来照顾你?他们这些武夫,粗手粗脚,到时候你就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了!”

    蔺伯钦眉头抖了抖。

    他现在就已经知道了。

    说不定杨腊胡裕他们下手还会轻一点儿……心中虽然这般作想,但蔺伯钦到底是没有阻止楚姮一番好心,索性闭着眼,任她“宰割”。

    楚姮见他竭力忍耐,汗水从额角下颌滚落,嫡在冷冽的锁骨上,不知怎地,脸色微微发烫,视线有些游移。

    难不成她下手真的很重?

    可是以前好友宁阙郡主摔断了手,便是她给上药的。

    人家一个姑娘都忍耐的住,蔺伯钦一个大男人反而觉得煎熬?

    楚姮到底是害怕弄疼他,每敷药一下,就弯腰在他肩头吹了吹,嘴里像哄小孩儿一般哄道:“吹吹不疼,吹吹就不疼了。”

    “……”

    今夜格外闷热。

    许是楚姮上药靠的很近,蔺伯钦几乎能感受到她身上淡淡的热气,在逼仄的房屋更令人无措。

    蔺伯钦视线落在楚姮的手上。

    十指纤纤,莹白如玉。

    莫名其妙的,蔺伯钦觉得有些心悸,忙低着头,不再去看。

    楚姮好不容易给他包扎完毕,在他肩头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拍了拍手:“搞定。”

    蔺伯钦微微抬了下手臂,目视楚姮,由衷道:“多谢。”

    楚姮站了半天,腿有些麻了。她将腿“啪”的搭在桌上,敲着膝盖说:“只要你别时时刻刻说教我,便是对我最大的感谢了!”

    蔺伯钦见她动作随意,顿时又沉着脸:“你端正言行,我又怎会说教你。”

    楚姮敲腿的手一顿,没有接话。

    她讨厌规矩。

    当初下定决心逃离皇宫,一是因为要下嫁陈俞安;另一个原因便是她实在受不了宫里的繁文缛节。

    从她记事起,教习嬷嬷便跟在她身后唠叨不停。因为她是公主,受到万人瞩目,所以从走路的姿态,到穿衣的细节,就连用膳持箸的距离都有规定,不能出丝毫差错。然而楚姮骨子里又是个不安生的,她喜欢爬树抓鸟,喜欢下河摸鱼,喜欢舞刀耍剑。

    可做了这些,总有人去告密。德妃也好淑妃也罢,那些人告她的状,挨骂的始终是她母后。

    皇后连自己女儿都教导无方,如何母仪天下?

    这句话楚姮听到父皇说了很多次。

    为了母后少挨骂,楚姮不得不收起自己的喜欢。于是,她七岁能在宴会上做出最正确的礼仪,露出最高雅的笑容,一举一动,都象征着皇家不容蔑视的森严规矩。

    只因她是大元朝的华容公主,所以她连自己随心所欲的权利都没有。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逃离了皇宫,爬树抓鸟,下河摸鱼,都没人可以阻拦。

    嗯……

    若蔺伯钦这位便宜夫君能多闭嘴,就更加完美了。

    思及此,楚姮幽幽的看了眼蔺伯钦。

    蔺伯钦眉头一跳。

    明明是闷热的天气,为何会觉得有些脊背发凉。

    ***

    楚姮回到屋中,不曾想溪暮这小丫头竟是醒了。

    溪暮见到楚姮,一脸无措又兴奋的样子:“夫人!你、你刚才和蔺大人一起在房里……啊,是需要奴婢给你准备热水洗一洗吗?”

    楚姮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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