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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千山记-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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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一并赏了谢莫如。
    既说是赏,自有谢赏的礼仪,谢莫如微身一福,文康长公主果然道,“怎么,你不给我也磕一个?”
    谢莫如早有心理准备,便磕一个起身,文康长公主道,“再给你白璧一双锦缎十匹,再磕一个。”
    文康长公主乃胡太后亲女,今上亲妹,这样的身份,自然无需学会控制脾气。在文康长公主出言发难时,谢太太就有些担忧了。倒是在座贵妇人,当真觉着今日没白来,这般好戏,等闲哪里看得到!
    宁荣大长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快意,不过也做好准备待谢莫如磕三五个便救场,不好因这臭丫头扰了闺女的及笄礼,也不好太过得罪谢家。
    谢莫如却是没动,反是一脸诚恳道,“长公主殿下有心赏赐臣女,只是臣女不敢因财物而陷长公主于不义。论辈份,大长公主是您的姑姑,论品阶,大长公主亦高过您。长公主殿下爱惜臣女,给臣女的赏赐与大长公主所赐相同,已是破例。如今长公主殿下盛意拳拳,又要赏赐臣女,岂不越过大长公主。臣女祖父忠心陛下,臣女父亲亦为朝中之臣,臣女生于书香之家,幼受庭训,再不敢因己身陷长公主殿下于失礼之地。是故,臣女不敢再受殿下赏赐。”
    这话说的,多少夫人心下都得赞一声好。皇室高高在上,文康长公主身份尊贵,但是折辱一个小女孩儿也有些过了。诸人畏于长公主身份,但谢莫如能不卑不亢的为自己赢回颜面,多少人已是目露赞赏之色。
    文康长公主愈发不悦,冷笑,“你口齿倒伶俐!”
    “只是做人,还是笨些比较好,太伶俐的,一般都命不长!”再扫谢莫如一眼,文康长公主冷冷道,“下去吧!为你耽搁这么久,别人家命妇还要不要进门!”连带谢太太一并吃挂落,“把她教好了!她要不知闭嘴,等我教她,怕你谢家没面子!”
    文康长公主很好的给人演绎了一番什么叫“一力破万法”。谢莫如不再说话,倒不是无话可说,只是倘她再多言,怕文康长公主会直接动手。这个时候要是挨耳光什么的就太难看了,于是她恭谨低头做受教状。这个时候,就要看谢太太了。谢太太起身行礼,轻声道,“这孩子不过有问必答,倘她哪里不好,长公主殿下只管教导臣妇。臣妇看着这孩子长大,她有不好,定是臣妇的过错。”
    她既然带了谢莫如出门,就不会叫人欺负了谢莫如去。不能谢莫如前头争气,她后头认错拆台。谢太太自有主意,她脸上胀的通红,难堪至极,道,“惹长公主不悦,都是臣妇不好。臣妇这就带孩子们下去。”
    谢莫如回了谢太太身边儿,一家人就要告辞,宁荣大长公主忙圆场道,“文康性子严厉些,刀子嘴豆腐心,其实最疼晚辈不过,谢夫人莫要多心。莫如,好生劝一劝你祖母,莫要放在心上才好。”
    谢莫如低头,扶住谢太太的手,柔声道,“是啊,祖母,二叔马上就要尚主,说来以后都是亲戚,但凡亲戚,上牙磕着下牙时都有。长公主不过是吓唬我几句,没事的。祖母你别怕。”
    谢太太眼圈儿微红,凄声道,“祖母不怕,你也别怕,祖母给你卜算过,定能长命百岁。”
    谢莫如对谢太太的演技亦是叹为观止,她亦是孺慕之情溢于言表,扶着谢太太回去坐了,道,“祖母坐吧。我守着祖母。”
    谢太太拍拍谢莫如的手,回到座位坐下,长声一叹,不再说话。
    文康长公主脸都绿了。尼玛,看来以后这小丫头片子有个好歹谢家还得算她头上了!
    宁荣大长公主不禁后悔,何必与谢家这臭丫头多话,倒扰了闺女好端端的及笄礼。而且,家里是想交好谢家的,她不过想着谢莫如小小年纪,给个小小颜色罢了。不料这臭丫头如此难缠,更有文康言语冒失,倒得罪了谢家。唉,谢贵妃毕竟也是贵妃之位呢……
    好在谢家来的就有些晚,吉时已到,大家移驾中庭参加胡五姑娘的及笄礼。
    承恩公府排场自不消说,还有乐师现场奏乐,请来的正宾亦是年高德韶的卫国公府老夫人。胡五姑娘的及笄礼庄严至极,只是前来的诸位贵妇明显有些走神,明里暗里投向谢莫如的目光比胡五姑娘还要多。
    宁荣大长公主那叫一个新仇旧恨哪,这不是窃我闺女的荣光么。待及笄礼结束,赵国公夫人与谢夫人说起话来,见着谢莫如十分喜欢,当下撸了手上的羊脂玉镯给谢莫如戴上了,对谢莫如赞了又赞,心下欢喜的紧。唉哟,她还以为宜安公主下嫁谢柏,是承恩公府交好谢家之意呢,原来不是呀~真是太好了。
    姑娘家有姑娘家说话的地方,谢太太让谢莫忧带着脸色发白吓的不轻的谢环谢珮去姑娘堆儿里说话,却是将谢莫如留在身边,连带着中午在承恩公府用席面儿时,谢太太也让谢莫如在她身畔一道吃用。待用过午饭,谢太太立刻带着女孩儿们告辞了。
    一场胡五姑娘的及笄礼,帝都豪门,已是无人不知谢莫如。

    ☆、第42章 揣度

  来承恩公府时,谢家是五辆马车,谢太太自己一辆,谢莫如谢莫忧一辆,谢环谢珮一辆,余者丫环两辆。如今回去,谢太太让谢莫如同自己坐了。
    车帘放下的一刹那,谢莫如脸上所有悲欢俱已消失无踪,她双手放于膝上,脊梁笔直,却是双目微阖,明显没有任何交谈的欲望。
    谢太太心下一叹,握住谢莫如放在膝上轻轻颤抖的手,这双手小而软,冰冷滑腻,并不似它的主人这般镇定。谢莫如这样高傲的人,宁姨娘数年奉承都无法收买动她,家族数年冷待无法动摇她,这样的人,让她对宁荣大长公主、文康长公主曲膝,本身就是一种侮辱吧。在承恩公府上没看出谢莫如有任何异样,原来这令谢莫如如此痛苦。
    坚毅之人的痛苦分外令人怜惜,谢太太却又觉着奇异,她自己都不知向两位公主行过多少次礼,君臣有别,与公主行礼有什么奇怪,假如谢莫如觉着是侮辱才会奇怪吧?
    但,谢太太就是从心下觉着,谢莫如同她是不一样的。
    谢莫如很快稳住情绪,她的手不在颤抖,她的呼吸逐渐平稳而均匀,然后,双肩放松,咬紧的牙齿很自然的松开让她的下颌线条渐次柔和,唇角不再抿紧而是微微上翘,以使面部表情趋于和缓。再睁开眼时,谢莫如已淡然如往昔。
    及至到家,有婆子摆下脚凳,掀起车帘,谢莫如扶着丫环的手下车,然后站在一畔,很自然的伸手扶谢太太下车。
    谢太太却是不由的心下一酸,紧紧握住谢莫如的手。付出了怎样的辛苦才能练就这等坚忍,莫如啊莫如……
    谢莫忧带着谢环谢珮姐妹跟在谢太太身后,她们今日吓得不轻,到了松柏院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谢太太坐在正榻上,先对谢莫如道,“出去这半日,你心下定惦记着你母亲,回去歇一歇吧,今天也累了。”
    谢莫如行一礼,带着丫环回了杜鹃院。
    素馨禀道,“厨下预备了饭菜,太太与姑娘们要不要用一些?”
    不用说,一家子都没在承恩公府用好,谢太太笑,“也好。”
    素娥带着小丫环们捧着温水巾帕上前服侍着主子们净手,之后,谢太太又问谢莫忧几人在姑娘群里认识了哪家的姑娘。她们今天直接吓懵了,也没顾得上认识新朋友,只是与以往相熟的姑娘们说话儿。谢太太含笑听了,谢珮有些担忧的问,“大嫂,莫如一下子得罪了两位公主,不碍事吧?”
    谢太太道,“不过是两位殿下同莫如说几句话罢了,说得罪就过了。殿下心胸宽阔,怎会计较这等小事。再者,就是上朝的官员们在朝中因事也时常有争执,你们小姑娘之间难道没拌嘴的时候,明是非才是最重要的。”
    看几人似懂非懂的模样,谢太太心下暗叹,年岁都差不多,谢环谢珮甚至都较谢莫如年长,差的不只是心机城府,眼界见识根本不是一个档次。谢太太心下自嘲,见惯了谢莫如,再看这些正常的孩子们,竟有些不习惯了。
    谢太太有心教导,也得看各自悟性,谢莫忧轻声道,“祖母,大姐姐不喜欢别人说她像大长公主吧。”谢莫忧年岁小,先时听宁姨娘说方家已经灭族,只是宁姨娘却没有告诉她谢莫如有这样惊人的身世。便是那足不出户的嫡母,竟是一品国夫人之身。以往只觉着谢莫如擅长一句话噎死人,如今才知谢莫如言辞之锋锐,先时对她真是客气了。
    谢太太见谢莫忧还有些灵性,道,“莫如还没出生前,大长公主就过逝了。莫如姓谢,我也不觉着她哪里像大长公主。”
    谢太太点拨三人,“遇事多思量,不能人云亦云,是与非,嘴里不说,心里也得有判断。”公主虽身份高贵,但皇室有皇室的规矩,大臣有大臣的做法,什么是士族,见着皇室便卑躬屈膝、不知言语,那不是士族,那是奴才!
    三人忙起身应了。
    素馨带着传饭的媳妇提来食盒,谢太太带着三人用饭。
    谢莫如回杜鹃院时,方氏就在园子里侍弄那株杜鹃树。谢莫如并没有过去,只是远远望着母亲。她有些明白母亲为什么不出门了,为什么要出门?外面这诸多的恶心下作,口蜜腹剑,不怀好意,绵里藏针,不出去也好。
    她与母亲不同,她从未见过大长公主先时荣耀,她生在这所小小院落,她不甘心一生一世困于此处,她想要出去看看,哪怕步步荆棘,她也要走出一条路来。
    母女之间或许心意相通,方氏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园门处,正见谢莫如站在风中驻足。
    这花园并不大,但也不小,母女两人维持着一个对视的姿态,其实远不能看清彼此眼中神色。母女二人就这样隔园相望,良久,方氏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杜鹃树,转身继续打理树木。谢莫如眼中流光一闪,也转身回了秋菊小院。
    张嬷嬷带着腊梅水仙两个丫环出来相迎,见谢莫如眉间似有倦色,张嬷嬷道,“姑娘累了吧?”
    两个丫环上前服侍她去了大衣裳,换了家常衣衫,又坐在妆镜前卸下发间钗环,谢莫如洗漱了一番,张嬷嬷已命小丫环摆上饭食。
    饭菜香飘来时,谢莫如方道,“闻到这饭菜香方觉着饿了。”
    张嬷嬷先盛了一碗百菌汤,道,“在外头哪里能吃得好,喝汤先暖一暖胃。”
    谢莫如着实是饿了,就着几样小菜,吃了一碗珍珠米饭。待用过饭,谢莫如在房中打棋谱消磨时光。谢太太觉着她天分出众,其实哪里有什么天分出众,无非是拿出更多的时间来揣度人心罢了。
    谢太太并没有再叫谢莫如一道用晚饭,待松柏院用过饭的时间,估量着杜鹃院也已经用过了,方命素蓝叫谢莫如来说话。
    此时,谢莫如不论是从相貌还是神色,完全看不出半点回府时在车中的失态。谢太太打发了丫环,谢莫如从容坐下,为自己今日所为向谢尚书做出解释,道,“祖父不必担心,今日出门前我就料着承恩公府此行怕是不大顺遂。不论忍气吞声,还是阿谀奉承都不是我所擅长,我也不会与那些有恶意的人保持什么明面儿上的和气。或许她们太擅长笑里藏刀,九曲十八弯的算计,想来今日她们会明白,这世上还是有人习惯直道而行的。这些人明白我的脾气,以后才能省事,至少再有人想说什么我像大长公主的话时,会三思而后言。”软柿子人人都会捏一捏,硬茬子则不同,捏之前起码得先掂量一下自身本领。
    谢尚书道,“这样也好,你有你的性情。”他活了多年,还是头一回听一个小小女子说“我有我的脾气”“这些人会明白我的脾气”。她要别人明白她的脾气,而不是她去顺从别人的脾气。这话就如此平平淡淡的从一个小小女子的嘴里说出来,真是好不霸道!
    谢尚书道,“你今日一句王莽,怕是胡家姑娘想入主凤仪宫就难了。”
    谢莫如心下一动,道,“那也只能说明陛下并没有立胡氏女为后之心。”看来立后之事并非出自圣意。
    谢尚书但笑不语,谢莫如再往深里想,皇后之位从来不只是一个后位这样简单,皇后之位代表太多的政治取向。今上在胡贵妃临终前给她一个后位,已是给了胡家一位皇后,便是叫谢莫如说,再立胡氏女也浪费了。只是她先前不大了解这位皇帝的性子,不好做出如此判断,如今谢尚书点她一句,她立刻若有所悟,看来皇帝陛下起码并不是个糊涂人。那么,先时于内侍说她类大长公主之语,之所以会漏得天下皆知,是陛下有意为之了。
    对一个人的判断从来不是简单的事,谢莫如不会简单对某个人下什么太过片面或者绝对的评价。就像文康长公主,这位长公主的脾气可不像会做出陷害幼年的庶子拿殉葬之物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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