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药世家-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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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炉。
虽然只有夜间的一次照面,但白芷记得她,她就是太子妃楚氏。
白芷和木香一同对楚氏行了深揖,太子妃伸出双手扶住了白芷,牵着她走进了房间。
这么亲昵的动作让白芷微微一惊,她不禁开始细细揣测太子妃此番前来的原因。
“白姑娘,太子将你的遭遇告诉了我。他事务缠身,不便出宫看你,我闲工夫多些,就过来给你送点衣物。”楚氏带来的丫鬟已经将一个布包放在了桌上,楚氏将布包解开,温和道,“虽然都是些我的旧衣,但穿的次数不多。”
面对如此盛情,白芷连忙起身婉谢,“太子妃厚爱,民女实不敢当。这些都是太子妃的旧物,尚有三分情在,白芷不好收下。”
楚氏挥了挥手,示意旁人退下。屋内只剩下她与白芷之后,她才开口解释,“送衣物给你,这是太子的意思。你在京城举目无亲,衣食冷暖难以顾及。”太子妃顿了顿,有些话她想说,却又有些犹豫。她担心她的话太突兀,最终便没有说出。
太子原本只是想派个丫鬟过来,楚氏却主动要求亲自将衣物送来。临时缝制的衣物难免做工粗糙,她甚至从自己的衣裳中挑出了几件。她这样做,的确是别有目的。眼下,朝内朝外的人臣都做好了等待太子登基的准备,她作为太子妃,也必须要未雨绸缪。嫁给慕安后,她有幸得到了十年专房之宠,然而,是时候了,她不得不开始接受慕安必须要纳妾的事实。她已经知道皇帝将肃远侯赵策的女儿指给了慕安。赵宁此人,她曾见过,伶牙俐齿颇有主见。重要的是,赵宁年轻貌美,而她却已到三十。
太子妃收起怅然的思绪,重新看向白芷,笑着聊道,“白姑娘是哪里人?怎么会一个人在京城?”
“民女来自戊庸。”
“我瞧你中秋那晚是和赵将军一起的,你们很熟吗?”
听到赵将军三个字,白芷控制不住地愀然,她盯着茶杯中的清澈,眼前掠过他的目光。
“赵将军曾救过民女,在他身边,是为报恩。”她和他的距离宛若云泥,相知相识都如梦一场,在太子妃面前,白芷甚至不敢将他们的真实关系相告。不过,她这句话也并未有错,他是救了她,而她的报恩之心最终却变成了爱慕之心。
白芷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这细微的变化被楚氏敏感地捕捉到。原来这个姑娘已经心有所属了,楚氏伸手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杯。
“茶冷了,还是叫人新烫一壶来吧。”正是因为茶放久了,白芷才一直没给太子妃添茶,她有些过意不去。
楚氏摆了摆手,她只是陷入了思忖,倒茶只是她无意识的行为罢了。
中秋那晚,她便从太子的眼中读到了他对白芷的好感。白芷被赵家人欺负,他甚至不顾日后会与赵家结为亲家这点,出手相救。这些日,慕安身在宫中,却又时常惦记着宫外白芷的情况。种种迹象表明,慕安的确是对白芷上了心,以后决意纳她是迟早的事情。
楚氏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才有意对白芷热情相待。
白芷,是她打算日后用来瓜分慕安宠爱,平衡赵宁地位的棋子。不,不能用棋子来形容。楚氏打心底喜欢白芷不与人争的好性子,再加上她举目无亲便于操控,这也是她选择白芷作为自己人的原因。
不过,眼下看来,白芷对赵将军的感情也并非不浅。如果她心中一直存着旧爱,太子就算一时新鲜纳了她,日后也还是会迁怒于她。太子妃犹豫了起来,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楚氏将真实的目的埋在了心里,又与白芷寒暄了一阵,便离开了。离开前,她嘱咐白芷不必相送。
太子妃走后,木香才进了屋子,她十分好奇,便询问道,“小姐,太子妃都和你说了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白芷摇了摇头,她自己也觉得奇怪。其实回想起来,她跟太子妃无非就是闲聊,若真是太子授意送些衣物来,太子妃完全可以打点下人过来。实在没必要亲自走这么一遭。也罢,或许只是她想太多了。
“小姐,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要不要动身回戊庸…………”木香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只是她不敢问。自打那晚白芷和赵子懿在廊道中争执过后,赵子懿就再没有出现过。她怕她的问题会戳到白芷的痛处,所以迟迟没有出口。
白芷站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拨开了窗锁,将木窗撑了起来。霎时,一阵冷气扑进屋子,让她清醒了许多。
白芷也知道自己没必要留在京城,可是他说过让她等他,他说一切事情他会给她交代。她就像盲人渴望着灯火一般,又恐惧又期待。
“还是再停留些日子罢。”她给木香答复,同时也是给自己答复。
她忘记了,有一种说法叫作: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无奈,当事者迷。
☆、第85章 暂别传奇
这是一个寻常的初冬早晨;朝阳熹微却泛透凉意;落叶散尽的柳枝在北风中零零乱乱。若是轻轻呵气;面前就会腾起一团薄雾。
这又是不甚寻常的初冬早晨,至少对白府来说。
一大清早,伴随着朱雀长街上早点摊贩的叫卖声,白府门前聚满了人。
一一打量过去;有白瑄;白环;白琰;白珎;白決;白泠,孟清。
自然,还有白璟一家三口。其余人都是来为他们三人送行的。
因为白实文的辞世,这些以白瑄为首的白家晚辈们都穿着素寡的白衣,一眼望去,倒真真符合了牌匾上的“白府”二字。
白环上前一步,拍了拍白璟的肩膀,笑道,“没想到,短短几月内,为兄与你道别了两次。”
白璟也不由得笑了,“是啊,世事难料。”
“其实,经过戊庸与璟弟的一番交谈,我便知道你是离不开那里了。所以,那日祠堂里,我也料到你不会接手白家。唯一没想到的是,这么快你就要回去了。路上要珍重。”
“大哥懂我。”白璟十分感动,他退后一步,合拳行礼,“你也珍重。”
白琰一直站在白环的身后,在白璟合拳之时,他也合拳于胸前,目光中流露出敬重,“璟弟,不论日后发生什么,你只要坚持自己,就一定是正确的。因为你就是正义,为兄坚信。”白琰有些激动,他年纪也大了,不好流露太多不舍之情。话音落后,他便退后,为其余人腾出了位置。
白璟不知道该如何感激白琰兄长的赞许和肯定,所有言语,都化作了悠长深邃的对视。
白珎听着这些男人的对话,已经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强忍着泪,走到了白璟身前。
“大哥…………”一语既出,白珎的泪顺势就流了下来。从小,她就对白璟的感情格外深,这么多年的不见,也没有将这一点改变。
白璟伸手擦去了妹妹脸上的泪水,笑道,“瞧你,也不是当年的小姑娘了,还这么泪窝浅。”
“大哥,这一定不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对不对?”白珎充满期待地望着兄长。
“你知道,我不是随便许诺的人。只能说,如果天遂人愿。”白璟有些心疼,他知道当年白珎愤然离府,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嫁给慕闻,另一部分原因则是不满于父亲对他出事后的置之不管。白璟觉得很欣慰,在这样一个制度森严的世家中,他能有一个如此真性情的妹妹。
他缓缓地伸出双臂,将白珎轻轻拥在了怀中。白珎靠在白璟的怀里,终于泣不成声。
这个拥抱,是亲人之间的留恋,纯粹动人。
纵然再不舍,白珎也不能再霸着白璟了,她知道,白璟一定有更多话要和他的亲弟弟,白家的新任族长白瑄说。
其余人都自动退开了些,唯有白瑄心思沉重地留在原地,直面白璟。
白瑄敬重白璟,就像在场的其余人一样,他承认,白璟是白家的骄傲。然而,与其余人不同,他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的亲弟弟,所以他对白璟的感情,从始至终都难以只用敬重一词来形容。他羡慕过白璟,小时候,白璟拥有爷爷的疼爱,妹妹的崇拜,仿佛所有人都认定了白璟无法限量的未来。他嫉妒过白璟,长大后,白璟医术冠绝太医院,年纪轻轻就受封副提点,而那时候的他只是太医院的无名小卒,只能靠白家的光环点亮自己。他也忌惮过白璟,就在几天前,决定白家族长之位的时候。
不管他面对白璟的情绪如何复杂,他都深知,他是他的弟弟。他们两人,是最该互相支持的亲兄弟。
“瑄弟,白家的一切就都交给你了。什么都没能分担,是大哥对不住你。”
白瑄抬起目光,沉默了一会儿后,郑重道,“大哥,我决定了,就按你所说的,退出太医院。”
白璟点了点头,他很欣慰,因为他知道这个决定对白瑄来说有多么不易。他看了看不远处静伫着的侄子白決,对着白瑄道,“我觉得,是时候把白決也叫来,一同说话了。瑄弟,你有一个好儿子,一个可以继承百家衣钵的好儿子。”
“他还年轻,还需要很多历练,继承衣钵实在言之过早。”白瑄也望向白決。
“至少比起我那一门心思经商的儿子,小決让人省心多了。”
“白決,你过来。”在白璟感慨的时候,白瑄将白決喊了过来。
白決听闻,微微颔首,对自己的父亲也格外守礼,“是,父亲。”语毕,他才走了上来。
白璟看着如此成熟稳重的白決,心中赞许,又感叹道,“若是我的孩子们也能像小決这样识大体,就好了。”
白決方一过来,就听闻白璟在夸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大伯父过赞了。”
然而,白璟略加思索,突然对着白決话锋骤转,“不。我的小女儿或许并不逊色于你。”
白璟捻了捻胡须,有些自豪地对着白瑄道,“我的小女儿聪颖伶俐,很有从医天赋,我瞧着,倒是可以与你这好儿子较量一番。只可惜这次来京我没有带上她。”
白決怔了一怔,他倒是十分期待有朝一日能与这个妹妹相见,虽然他对她还毫无概念。
话题轻松了许多,白瑄也朗笑起来,“大哥应该给孩子们见见世面的机会。下次若是再回京,瑄,期待能见到大哥全家。”
白璟点了点头,一丝感伤,到底还是漫上了心间。
送别终有尽,白璟将正在与孟清话别的孙兰芝叫回身边,同白敛一起,一家三口对着白家众人深深鞠了躬。
马车徐徐行进,驶向远方。白珎看着这幕场景,仿佛回到了十八年前的冬夜。那时候,她也是这般情不能自抑地注视着白璟的离开。那时候,她只能感受到一家拆散,骨肉飘零的悲恸。而现在,临别的伤感虽有,却早已被汹涌的团圆之喜淹没。
这一次,她知道,白家不会破碎,白家永远是一个整体。
午后未时,到了该给皇帝请脉的时辰。
白瑄将当年受封为长官提点时所穿戴的官服和官帽整理好,连同夔龙纹的药箱一起,带去了嘉和殿。
皇帝正在殿内同太子慕安说话,听闻白瑄来请脉,便也让白瑄进了大殿。
白瑄将象征着他身份的衣物放在一边,还是如往常一样,依规矩为皇帝观色诊脉。自他上任太医院长官提点以来,他几乎每天都会为皇帝请脉,数年里,这件事已经成了他生活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仿佛只有为皇帝请脉的他,才是真正的他,完整的他。
今日,如果请辞顺利,这应该就是他最后一次为皇帝诊脉了。
这一刻,即将放下一切的他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感。远离了勾心斗角,远离了朝政风波,他终于得以窥见自己的内心。
白瑄心无杂念地为皇帝把完脉,开出了调养皇帝龙体的方子。
慕安注意到了白瑄带来的朝服,“白太医,你是不是有事要说?”
白瑄退后一步,郑重地跪下,对着皇帝连叩三首,而后才道:“陛下,臣白瑄,请求辞去太医院长官提点之位。”
皇帝微微惊讶,他皱起眉头,问道,“何故?”
“臣新近丧父,沉湎悲恸,恳求陛下准许臣为父亲守灵三年,以表追思。”
皇帝知道白家的丧事,接道,“说起来,早在你服侍朕之前,令尊就已照顾朕的身体多年。提起白老太医,朕还能记起许多年轻时候的事情。”皇帝伸出手,示意白瑄起身,“也罢,朕准,白太医也为朕带去哀思罢。”
“谢主隆恩。”白瑄又深深叩拜,“臣还有一事。”
“你说。”
“臣任提点之时,深感副提点薛显医术通达,品德端嘉。臣请辞后,提点之位空缺,特向陛下推荐薛副提点继任太医院长官提点。”白瑄不止决定退出太医院,他甚至还决定将薛显推上提点之位。他这么做,是为了向太子表明,他并无异心。
果然,太子听闻后,接道,“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