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人无疾-第3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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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小二乐的合不拢嘴也合不拢腿,小腿跑的飞快,来回穿梭帮他们点菜,今日这飞黄腾达看样子是要售罄了。
第二盘飞黄腾达来的时候,东君吃着吃着就老是发呆,萧九也似有触动,嚼了几下后突然冒出一句:“我觉得这小皇帝是个好皇帝。”
“哎,谁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好皇帝呢,得且看着,看着……”东君也有些食不知味,“其实想知道好不好,不要来这些繁华的地方,那些最穷、最苦的地方如何,才能看出在位者的心思。”
萧九闷头苦吃,没说什么,只是两人离开知味楼了之后,却一路向着南边平民百姓聚集之地而去。
萧九和东君都没来过城南,还未走进城南就被地上一条长长的裂缝给吓到,这条裂缝几乎是沿着城南的大路破开,拉出一条丑陋的口子,里面被黄沙和石子填埋,但还是凹凸不平,一看便知曾经裂开过。
“京中地动,大概这就是那时候的痕迹了,想不到这么厉害……”东君没见过地震,咋舌而叹。
“这么大的缝,当时城南怎么能留下房子?”萧九想的却是其他,“不会一片废墟吧?这才过一年呢……”
两人心里已经不抱希望。
“你们让让!让让!别堵着路!”
牛车特有的沉重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惊得他们左右分开。
只见一群赤着上身的汉子跟在牛车之后,满身满头都是大汗,那牛车上满满当当全是木头,几个汉子见他们一副诧异表情,也怪异地看了他们几眼,擦肩而过,径直向前。
萧九和东君跟着汉子们也往里走,所见之处,到处都有人来人往,有的在修楼,有的在铺路,还有往外清理东西的,更是疑惑。
“这是在干什么?”
萧九傻乎乎地看着:“盖房子?”
东君眼望之处,皆是一片新居,再见远处有孩童老人笑着来去,递水送食,实在是难掩好奇,拉了路旁一个老者相问。
“啊,我们是在盖房子啊,去年不是地动嘛,把城南的房子全震塌了,一直靠住在临时搭的棚子里度日。陛下允我们以徭役换取建房的木头和度日的米粮,如今徭役服完,该盖房子了。”
老人虽然穿的破烂,精神头却很好。
“都是些好木头,小伙子们在山上砍的,说是让我们服役,其实就是让他们去砍木头、去帮着种田咧,还不是给了我们用度?皇帝老爷是好人,好人啊!”
“怎么现在才盖房子?都地动了一年了吧?”
萧九实在忍不住插了嘴。
“你这胡人后生,懂什么!”老人家不高兴地说:“地动刚过,怕又有地动,前几个月都不给回家,都在空地上呆着,后来雨水多,又怕有瘟疫,光清理废墟就用了小半年,到了冬天,不能动土,又熬了几月,到第二年梅雨过了才开始盖房子,现在天暖和了,没盖好就睡在外面,还凉快,等天一凉,房子盖好,我们就能住进去了哩!”
“原来是这样,是在下见识少。”
萧九拱拱手。
“不和你们说啦,我家后生还等着我……”
“都走开!走开!”
马蹄声突然而至,急急冲入城南之中。
那老人听到这马蹄声,顿时脸色大变,提着篮子就要走,被东君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皱着眉问道:“怎么了?”
“二位有所不知,我们虽都在服役,但总有身体虚弱、或不适合干活的干不了力役,便可以出钱让人‘代役’,只是今年年轻力壮的都去盖自家房子去了,找不到合适的人代役,也不知哪来了这群人,得了工部的文书,每天逼着‘代役’的人家出更赋的人家‘过更’,钱却比官府替役的多三成。可不给也不行,他们凶神恶煞,又人多势众,还拿着工部的文书……”
那老头提着篮子不停要走。
“你别拉我,我得回家,老汉家中还有一子,地动时伤了腿不利于行,也是代役之人,我得回去让他避避。”
“避避?腿断了也要服役吗?”
“哎,腿断了可以代役,也可以干些搓绳之类的力役,可现在这些人这么厉害,不给钱哪里是好相与的!作孽哟,那些大官们怎么不睁开眼看看!”
说罢,拉出自己的手臂,连装饭菜的篮子都顾不上了就往回跑。
东君站在墙边,眼见着这一群骑着马的强壮汉子在马上开口吆喝:“你们去东边,你们去北面,我带虎子他们去西边,昨天有十二家没给更赋,兄弟们等着代役呢,不给钱怎么做工!”
“是!”
“大人放心!”
“大人?”
东君眉头蹙得死紧。
“怎么?”
萧九问。
“怕是有人眼红这更赋,以官身牟利了。”东君眼中冷意大盛,“每到灾时,这些魑魅魍魉就要跳出来。”
萧九撇了撇嘴,不以为然。
这种人,何止灾时,平时也不见得就不会作恶。
“萧九。”
东君看着那为首的“大人”要往西走,突然叫了他一声。
“师父,我在。”
“去把那‘大人’抓了,我有用处。”
东君冷笑。
“啊?”萧九呆了呆,但是还是动作很快地迈脚:“他骑着马,师父你等等,徒儿去去就来!”
说话间,他身影犹如一道疾风般掠过,已经向着马上之人袭去。
“什么人!”
“哪里来的歹人!”
“啊!”
被拖下马的“大人”还没反应过来,只顾得一声惊叫,就像是死狗一样被萧九提着后颈丢到了东君的面前。
“你是什么人?”
那人眼中戾气惊人:“这里可是京城,你敢随便行凶!兄弟们,将他绑了送到京兆府去!”
他带的人马不少,此时齐声吆喝,声势惊人。
许多百姓闻声色变,躲躲闪闪地从各处伸出头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以权谋私,收擅其利,欺上瞒下,其罪当诛!”
老东君看着他眼中的戾气,心头更是火起,突然伸手做指,速度极快地在他身上点了几下。
刹那间,那人便一动也不能动了,只剩一双眼珠子惊慌失措地到处乱转。
“你们到底是谁?你这胡人不要欺人太甚!”
因为首领在别人手里,他的手下只敢对着抓人的萧九大声呵斥。
“胡人?”
东君冷冷一笑,挺直了身子,一股可怕的气势犹如实质般笼罩在地上被点了穴的“大人”身上,让他瑟瑟发抖。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丢掉它,原本想着是自己恋旧,看来我恋的不是旧。”
他伸手入怀,从怀中掏出一枚铜牌,牌头环绕两只狴犴,威风凛凛,一见便知不是凡物。
东君看了眼那枚铜牌,又望了望萧九。
“你把他提着,跟我入宫。”
“入宫?可是……”
萧九傻眼。
“怎么入?”
东君将那牌子向萧九一抛,后者反射性接住,入眼即是两只狴犴,翻过铜牌一看,只见上面刻着“悬带此牌,宫中直入,通传面圣”十二个大字。
竟是一块宫中通行的腰牌。
“此物给你了。”
☆、第243章 多助?寡助?
刘凌接到宫卫的通传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宫中直入的腰牌?”
宫中安危向来放在第一位,直入的腰牌没有几枚,所以听说又冒出来一面他不知道来历的腰牌,有些疑惑的从宫卫手中接了过来,看完不禁动容。
这腰牌的形制非但不陌生,相反,实在是太熟悉了,少司命的素华便有一块一模一样的,只不过她的铜牌上是蒲牢的花纹,而这一块是狴犴。
龙生九子对应九歌,每块龙牌都有其作用,只是他父皇不认这几枚宫牌,便是持有也是无用,可到了他这里,却是大大的吃惊了。
“狴犴是东君吧?快快请他进来,既然是直接面圣,将他领来宣政殿便是。”
刘凌性子十分沉稳,可现在却难得露出孩子才有的紧张表情,在殿前不停地踱着步子。
“素华?”
“属下在。”
一身女官打扮的中年宫人低声回应。
“你去把云中君请来,云中君和东君多年不见,必定又不少话说。”
刘凌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复又问道:“朕这样如何?见东君会不会太随便了?”
此时他并没有接见大臣,还是一身常服,故有此问。
“陛下真是,东君又不是外人……”素华抿嘴笑了笑。“属下这就去找云中君来。”
刘凌只觉得自己心里七上八下,有些习惯性地往身边看了看,却只看见一片空空荡荡,刚刚升起的兴奋不知为何就弱了几分。
她一直对“九歌”很感兴趣,之前对萧逸的事情就问过不少,如今要知道能看见东君的真面目,应该很高兴吧。
没一会儿,领着东君和萧九入宫的宫卫就将两人带到了,临走时还满脸疑惑,因为他发现那老人似乎对宫中比对他还熟悉,从宫门到宣政殿的路,他几乎是脚步不停的走到的。
这样的熟悉让那宫卫的态度由好奇渐渐变为敬畏,一路上半句闲话也不敢说,径直就将他们带来了宣政殿。
到了宣政殿门口,东君很自然地张开手任由宫中金甲卫查探身上有没有带凶器,萧九有些不自在地被金甲卫摸走了靴筒里的匕首和身上几枚银针,嘴里嘟嘟囔囔地入了殿。
此时刘凌已经等候多时了。
东君一进了宫,就感觉到自己每一根毛孔似乎都在贪婪的呼吸着熟悉的空气,熟悉到他的眼中都露出温情的东西。
他出身高贵,年少入宫为御前侍卫,原想着一展长才,虽没有出将入相而是做了东君,却做到了许多宰相和将军都做不到的事情,也算是不枉此生。
可平帝遇宫变而崩,他不愿为乱臣贼子效力,这一遁就是几十年,当年的那些豪情壮志、明察秋毫,似乎已经成了过眼的云烟、无奈的笑话,久到东君都已经忘了那些意气风发,和同伴们携手想要匡扶正义之时。
待进了殿,看到紧张地伫立在那里,明明看起来很有威仪,其实双肩紧张到绷紧的年少皇帝,东君更是恍如隔世。
这一瞬间,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年龄、过去,仿佛回到了那段最光辉的时候,那位温和又睿智的陛下将他们领到年少的太子面前,轻轻对他说:“看,这是朕选定的继承人,下一任的太一,请诸位替朕辅佐好朕最出色的儿子。”
那时的刘甘,也是这般明明又紧张又好奇,偏又要做出很有威仪的样子,怕他们看轻自己。
无论如何,一开始时,他们都是好的。
好到他们以为东皇太一永远都会这样出色、这样睿智、这样仁义下去。
后来……
后来……
“咳咳。”萧九见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师父一进了殿,见了小皇帝就开始发呆,有些着急地咳嗽了几声,提醒他应有的反应。
到底是磕头,还是跪拜,还是怎么办?他还一身胡夏武士打扮呢,这屋子里的宫人看着他们已经满脸不悦了。
可是他好不想跪啊,他爹都没让他跪几次!
一声咳嗽,将东君从往日的回忆中抽离,恍若梦醒般熟练对着刘凌行了躬礼,礼仪周全,并非平民觐见之礼,而是臣子见皇帝之礼。
“东君柳浩初,参见陛下。”
见到东君行的礼,刘凌眼眶就已经红了,他想过很多原因让东君入宫,独独没想到这位老人家是来“归位”的,毕竟他年事已高,他的父亲也并没有得到九歌们的承认。
可只有想为主君效忠之人,才会以臣子礼自对。
至于照猫画虎跟着东君行礼的萧九,也一并被刘凌伸手扶起。
“朕,朕真是受宠若惊……”
刘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表达自己的惊喜之情。“朕,朕是做了什么,让东君改变了主意?”
“正是因为陛下什么都没做,做的都是平常最为普通之事,所以老臣才改变了想法。”东君说着刘凌不太明白的话:“为了一时拉拢所作所为之事虽然让人感动,可真正能改变天下的,却是最简单的事情。臣是有罪之人,原本羞于再见世人……”
“你有什么罪!你当年中奸臣埋伏,身中十七刀,差点回不来;你成为东君,得罪了不少官吏,为避免拖累家中,自求除族离家。就连当年宫变你也在北方彻查贪腐之事,若非如此,那几家怎么能轻易逃过你的眼睛起了事!”
一声粗混的吼声突然在殿门前响起。
“这是……云中君?”
东君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去。
“你还活着?!”
“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了!”
何老将军老泪纵横地跨入殿中,连行礼都顾不上,上前几步一把抱住昔日的好友:“兄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
两位头发斑白的老者抱头又笑又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