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时-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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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凌初,那是宁绝最忠实的心腹。
“你是凌初的妻子?你叫什么名字?”
“妾名唤雁翎。”雁翎抬头,眸中不见一丝怯懦,温和平静。
“你为何一个人出现在这里?怎么连随侍的丫鬟也没有。”
“王妃说笑了,外子节俭,我便也不喜奢华,从不需要人侍奉。”
叶莲灯语声淡淡,“宫中险恶,你一个弱女子,还是护好自身要紧,像这种是非多的场合还是少来为妙。”
“同为女子,王妃是这样想的吗?”雁翎微挑了眉,竟然质问起她来。
“若身处险境,无力时便自保为上,当你足够强大存有余力时,再遵从自己的内心伺机而动。”叶莲灯语调依旧淡漠,但嘴角却勾起一抹笑意,“敢问我这样的问题,你也并不是一般女子吧。你若非池中鱼,我这番话便不是说给你听的。”
雁翎微愣,随即施施然行了一礼,神情恭和:“妾受教了。”
衣摆翻动的声音响起,一身黑衣劲装的人落在叶莲灯身后。
雁翎目中霎时光影流泻:“初郎,你怎么来了?”
凌初却没有回答她,而是冲着叶莲灯微微点头算是行礼之后,淡淡道了一句“多谢王妃”便拉起雁翎扬长而去。
叶莲灯对此不以为意,这几年她和凌初多多少少见过几次,凌初虽是暗卫,但即便是在宁绝面前也一点也不见深宫最见怪不怪的谄媚奴颜。
但有一点却一直让她很在意,那就是凌初从来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自己。
她不再多想,轻瞥了一眼两人离去的背影,便径直朝宁姝所在的朝含宫去了。
但叶莲灯并不知道,高台之上,宁绝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离去的叶莲灯,对着虚空处启唇问:
“她的记忆真得又回到了澜炽的状态?”
慕容涵秋出现在他身后,嗤笑出声。
“有我在,你怀疑什么?是你的就是你的,不属于别人的东西他们抢也抢不走。”
宁绝也笑了,“你这反语说得倒是极好。”
他拂袖离开了高台,走近了大殿内,遣走了侍从,慕容涵秋也跟着走了过去。
“五年前,你将她强硬地带回宫,最初的那一年她一直抵抗着药性,记忆也处于十分混乱的状态。期间,她常常回想起邢墨来,多次求死。但好在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一年后终于出现了转机,她在舍死和多种名贵药蛊的催化下开始认为自己叫做澜炽,和你恩爱了两年。只是两年后美梦便消散了,不知为何她又想起了那段往事,在巨大的打击中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我们不知又用了多少种药物才将她救起,但是她却将关于澜炽的那段记忆悉数忘却了,也忘记了有关沭阳的任何人,因为那是她的噩梦。”
宁绝含笑捏着指节,生生作响:“你说这些做什么?”
慕容涵秋在大殿内轻盈地跃动,“我很好奇你究竟喜欢的是谁。沭阳初见时无忧无虑的叶莲灯本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的澜炽?还是说叶莲灯这个身份?”
宁绝拿起高高挂在墙壁上的长剑,映着长剑浅笑着问:“你什么意思?”
“莲谷谷主之妹这个身份,可并不简单啊。”
宁绝弹了一下剑身,寒光凛凛晃荡在大殿中,即使是在白昼也依然夺目。
“你知道的真多,现在她已经回到我身边了,你不觉得失去利用价值之后,你的处境变得很危险了吗?”
慕容涵秋却并不在乎他的威胁。
挑了眉,笑得张扬:“呵,现在叶莲灯回到了你身边,莲谷谷主就会不请自来,你便可以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有人告诉过你,你说话相当讨人厌么?”
宁绝笑着,然后没有任何预兆地将手中的剑朝她掷了过去,慕容涵秋微微侧身,躲开了宁绝威慑的一击。
“可多了呢!”慕容涵秋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朝殿外走去,“可是真不巧,这么说我的人一般都需要我。”
“莲谷并非你能掌控的,包括叶莲灯,也包括他的兄长,你——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应该能看出来一些猫腻吧,叶莲灯和慕容的立场变了。
倒戈即将开始,后面要进入高潮啦~
第64章 陆拾叁 谋定
朝含宫。
殿内很清静,除了书页翻动的声音之外几乎没有人声。
宁绝的妹妹宁姝侧卧在美人榻上翻看书卷,忽然听见大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碧儿,你何时去了外面?”宁姝淡淡启唇。
名唤碧儿的宫女却在另一个方向响起,她奇道:“诶,公主,奴婢一直在这儿呢,不曾出去。”
宁姝觉得奇怪,起身的功夫之间那脚步声已经近了。
她刚抬头便瞧见打扮得十分精致的叶莲灯,后者微微歪着头,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
“阿姝,好久不见。”
“叶……邺王妃。”宁姝犹疑了一刹那,分不清面前的这个人究竟是叶莲灯还是澜炽。
碧儿听到了声音,端了茶盏走了过来,刚见到了叶莲灯便“啪”地一下将手中茶具悉数打碎了。
叶莲灯露出微笑,“碧儿,多日不见,你做事怎么毛躁了许多,还不快去收拾。”
碧儿立刻回神,开始收拾碎掉的茶盏。
宁姝则请叶莲灯坐了下来,亲自为她斟了一杯茶,颇为客气地道。
“王妃姐姐请用茶。”
接过了茶,叶莲灯却低声笑叹道:“阿姝,你仍然可以像以前那样叫我叶姐姐。”
宁姝眉间的诧异再也掩饰不住,反应了片刻后微微压低了声音,惊讶地道:“啊,叶姐姐……这么说你没忘!可王兄说你现在又回到了澜炽的状态,把之前的所有事情都忘记了。”
“他都和你说了些什么?”
“慕容医师告诉他,你再一次忘记了自己是叶莲灯,亲手重伤了邢墨哥哥。”
叶莲灯摇摇头。
窗外的晨曦愈发明媚,在透过窗牖射入的光影中,她淡淡开口,将真相讲述给宁姝听。
其实,慕容涵秋并没有再次封住她的记忆,而是和她达成了合约,要她必须回到昭晏去。
但是邢墨必然不会同意她只身犯险,一定会跟来。
她现在只是想起了极为零散的记忆碎片而已,并且在某种程度上,记忆没有彻底恢复之前叶莲灯潜意识里是不愿见到邢墨的,或许因为担心,也或许因为愧疚。
那日,她下定决心不让邢墨跟来,但她了解邢墨,如果不让他暂时先失去抵抗能力,不让他死心的话他是一定不会放手的。
慕容涵秋和宁绝曾经用药物压制她很大一部分内力功法,而当时刺入她颅内的金针一是为了解开禁制,二则是为了防止她日后将一切全部想起来时过于痛苦。
叶莲灯出身于莲谷,从小习武,凭她的真实实力,在武学上鲜少有人是她的对手。恢复了功法后,她和邢墨几乎不相上下,但邢墨不愿伤她,她便能轻易地制住邢墨。
当时,刃雪并没有真得刺入邢墨胸口,只是轻轻地划开放出了一些堆积在心肺上凝滞的血。
她虽然不精通药理,但是出身于以医药为旨业的莲谷她还是略微懂一些静脉理症。在伤了邢墨后,她又点了他多处大穴,看起来是伤他,实则是治他。
并且,她和慕容涵秋早已联系了槐逸,拖他将邢墨带回擎玉宫去。
以邢墨的恢复能力,一两日他便能复原。
“那叶姐姐,你为何要回来?就为了找回这段记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啊,何必想起!”宁姝的脸上有些怒意,“邢墨哥哥好不容易将你带出宫,你现在却又何苦自己回来!”
叶莲灯却蹙起眉头,很不赞同她的说法。
“不行,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当年发生了什么我一定要想起,绝不要不明不白地活着!何况,我总觉得在你们看到的真相之后,一定还藏着什么。”
宁姝叹了口气。
“唉,我拗不过你,碧儿”
“叶姐姐……我现在还是叫你叶姐姐吗?”
“当然呀。但是在外人面前,暂时还是叫我王妃或者澜炽吧。”
正当此时,碧儿走了进来,端了新茶与糕点随侍在一侧。
宁姝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碧儿,碧儿报之以甜蜜的笑意。
宁姝便又看向叶莲灯,以同样复杂的眼神。
“叶姐姐,你做好了承受这些真相的准备了吗?”
叶莲灯忽然觉得那语调瞬间变得像审判一样,仿佛宁姝即将说出的话会牵出惊涛骇浪般的陈年往事,就如同慕容涵秋曾问她“知道真相后,你有承受这份重量的觉悟吗”。
“自然。”
她点头,刹那间命运的齿轮开始逆向而行。
宁姝朝着碧儿挥了挥手,碧儿立即缓缓走近了二人。
“你知道碧儿是谁吗?”宁姝平静地转头看着叶莲灯,轻声说出几个字。
“她就是昔日的沭阳城主之女,名叫高絮。”
…
一处密室,森冷的光束从细微的缝隙中射入,却反倒给幽暗的密室更加增添了压抑之感。
一名黑衣男子单膝跪地,拱手请示站在他面前的背向着他的玄衣人。
“主人。”
“宁绝最近有什么动向?”玄衣人转过身来,温和的嗓音里透出刻意地狠厉。
居然是益王宁煜,此刻的他神情冷酷,半点也没有平日里宫人们所见到的温柔亲切。
“邺王妃回宫后,邺王除了上朝之外整日就陪着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黑衣男子顿了顿,“但是,有传言说,因为邺王妃回宫,导致她的母家人跟着入了宫。”
“母家?你是指宁绝给她造假的身份还是她的真实身份?”
“邺王五年前忽然将这个名唤叶莲灯的女子带回宫,把宫里弄得鸡飞狗跳,就为了给她一个身份甚至不惜让满宫的人陪他演戏,好让她以前相之女的身份嫁入了邺王府,但在两年前,前相却被陛下贬谪并暗暗刺死,是以,属下所指的是她的真实身份,属下前些时日已经查到了。”
“是何人?”宁煜拧眉。
黑衣人深吸了一口气,答道:“是莲谷谷主叶莲予之妹。”
“莲谷?”宁煜感到惊诧。
黑衣人点头。
“莲谷曾是避世的桃花源,风灵玉秀,多名贵药材。后来短暂地入世一段时间,但又即刻隐退了。但莲谷一直以医术闻名,但医术传男不传女,叶莲予的医术得前任谷主真传,医术尤其精湛,能转换性别、起死回生。每一年想要求医的人数不胜数,但这一点上和众生苦截然不同,萧不辞医治病人不仅会考虑其身份和利用价值,还往往会要求病人答应她三个条件。
但叶莲予从不看病人的出身,诊金也和寻常大夫无异,只是每一年只救百人,超出这个限度的话便看他自己的意愿。莲谷所在的位置隐秘,每一年都有许多人想入谷求医,但都以失败告终。但据属下所知,叶莲予每一年都会出谷游历一段时间,期间常常主动替人诊治而不要任何酬劳,因此,因性命之恩而与莲谷结盟或关联的势力多不胜数。
莲谷也算是一块难得的肥肉,况且,北边临着的便是北图这个大部落,莲谷内还与许多未曾探知的秘密。”
一席话说完,密室内安静了很久。
直到宁煜拍着手,毫无笑意地笑着赞叹道:“好啊好啊,王兄下的这局棋可真大,他五年前就在谋划这件事了,真是不简单。”
“主人息怒,您隐忍蛰伏了这么久,很快便能一鸣惊人。”
宁煜哼了一声,又问:“陛下那边呢?”
黑衣人始终不见慌乱。
“陛下身体虚弱,行动愈发困难,太医说他已时日无多。”
舜承帝当初突然患上失智症其实并非偶然,而是宁煜派人暗中下毒。
那是一种□□,极难察觉,长期服用会使人痴傻丧失行动能力,并最终致人死地。
当时他联合朝中百官,要他们推举自己为摄政王,但是第二日那些人悉数变卦,从前忠于舜承帝的重臣一半人主动辞官告老还乡,一半人开始拥立宁绝。
这就相当于他被将了一军,谋划多年的成果一朝被宁绝攫取。
于是,他两年来一直隐忍蛰伏,暗地里酝酿着下一场变数。
他将从前的□□改成了极难察觉的剧毒,只要舜承帝一死,他便能发动宫变,成为昭晏的新帝。
然而,他多次派人下毒,得到的消息却每一次都是“病重”二字。
“啧,那老家伙怎么还不死,”宁煜似乎没了耐心,蹙起眉头厉声问,“你怎么办的事,确定已经将药下了进去?”
“属下绝无半句虚言。”男子将头埋得很低。
“那不应该啊,按理说第一次他就应该死透了,可是试了两三次仍是如此,背后一定有猫腻,再查!”
黑衣男子重重顿首:“属下定不负主人厚望!”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