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夫人晋升路-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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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个屁把握,他爹要知道他们私下里查,肯定毫不犹豫的一把掐死他,更别提跟琅琊王对着干,纯粹嫌自己死的慢。
真叫一个窝囊啊。
因着近来频传闹鬼,谈让跟陆行商量着,让工匠们每天提前下工,故而今日回家比较早,他没从谈府大门走,而是走了小门,先去往小偏院。
昨天该是来喝药的日子,但是他抽风没来,走到院门前的时候,他先打了一番腹稿,然后才走到林氏屋门口。
弯起手指正要敲,门吱呀打开了。
正文 066苦药汤
沈令菡今日听到了一些有关林氏的闲话。
她不知道是家里的下人们经常无聊的说她闲话,还是碰巧说起林氏的时候叫她遇上了,总之事有赶巧,她就没客气的听了两句。
一直以来,她对林氏还是有好奇心,倒不是因为她疯,而是因为她是谈让的母亲,并且很想知道他们母子为什么会成了现在的样子。
但因为阿让从来不提,沈令菡就不好意思过于关注,不过心里总会想着能不能把她接出来住,毕竟一个人常年被关着,状态只会越来越差,没准儿跟正常人接触会有起色呢?
“知道为什么不敢把她放出来吗?”一个年长一些的丫头,跟一个看上去像是新来的丫头“提点”着什么,“她疯起来的样子可吓人了。”
小丫头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怎,怎么个吓人?”
“她最开始疯的时候,差点就把三少爷给摔死呢,那可是亲儿子,后来大夫人去看她,想要把三少爷抱到自己屋里养,结果被她摁在墙上打,据说还咬破了脖子,差点儿就闹出人命来。”
小丫头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那,那她会不会跑出来咬人啊?”
“这我倒是没见过,但听别人说,最初那两年是关不住她,她自己疯,还抱着三少爷不肯给人养,大夫人心善,说不能犯人似的关着,没准儿有三少爷陪着,会慢慢好起来,但其实并没有,经常会听见她疯叫砸东西,还有三少爷成宿成宿的哭,那会儿家里人已经不指望能养大三少爷了,就等着哪天早晨去给他收尸。”
“天呐,怪不得三少爷他……太可怜了,那她到底是怎么疯的啊?”
“这倒是没人说的清楚,有说她因为差点小产受了刺激,有说是因为受不了失宠,还有人说是被谁下了药,据说三少爷差点就没能生下来呢。”说话的丫头伸出三根手指比划,意思不言而喻,“不过万幸三少爷是养住了,但也养成了个废人,跟着一个疯娘长大,大概也不大正常,家里人都躲着他们,反正那之后,他们母子就是家里禁忌,不提不看就对了。”
被人下药,被谁下药?
沈令菡琢磨着这里头的可信度,闲话都不是空穴来风,那时候林氏跟四夫人的处境说不定是很像的,有人见不得她得宠,所以想害他们母子,但会是谁呢?
她感觉谁都有可能,而且有关谈小让的部分,应该都是真的,他原来是被林氏摔瞎的。
她忽然就有些理解了阿让对她母亲的态度,一面是养大他的生母,一面又是随时都会给他施加痛苦的人,这种矛盾的不正常关系发酵了十几年,已成病态,换做是谁,应该都不想提。
但她觉得病态本身没有错,错的是环境,以及那些事不关己,还有落井下石的人。
一想到谈小让,她就忍不住叹气,晚上给他买点好吃的吧。
谈让眼下并没有什么吃东西的胃口,他被浓浓的药汤味熏的各种不舒服。
林氏的屋子小的可怜,一张单人小木床就占据了半个屋子,一只小木柜子,里面放着几套换洗衣裳,木柜子还充当了小桌子,上面摆着一只缺了口的茶杯,一把缺棱的木梳,还有一些瓶瓶罐罐。
靠近门前的角落烧了一口小柴炉,上面架着一只小锅,里面是翻滚的黑汤,无限释放出可怕地,叫人绝望的气味。
这味道谈让闻了十几年,并没有习惯,反而越发觉得恶劣,封闭感官喝下去,跟这样避无可避的见证它的生成过程,完全不是一个概念,他有想去砸翻它的冲动。
“看见的感觉,很让你眷恋吧。”林氏坐在小木床上摆弄着什么,声音轻飘飘地,整个人都轻飘飘地,仿佛是一股没有存在感的轻烟,随时随地都会飘散。
明明是一个不占地方的人,却能将压抑跟绝望扩散至整个屋子,谈让笔直地靠门而立,指望着能从门缝里吸口气,然而破旧的门忽然变的密不透风起来,他有点窒息。
打好的腹稿一句没用上,他也懒得找借口了。
“这么说,你找到让你眷恋的东西了,所以你想看见了。”
谈让很早就知道自己能看见,但是又必须看不见,久而久之,他认为看见本身并不重要,在他真正走出“泥潭”之前,一切都没有意义。
他的母亲从小就告诉他,“看见”的罪恶,有些人有些事不如不看,他是在这种刻意催眠中成长起来的,当然催眠本身并没有用,维持他看不见的罪魁祸首,就是那锅黑药汤。
不过那药有时限,最开始的时候可以让他瞎十天半个月,后来可能是抗药了吧,最多五六天,到最近几年,也就维持三天。
他知道自己能看见,就是从药效失效开始,从黑暗无际到微弱感光,再到第一次体验不瞎,都是偷偷摸摸的自己体会,他没跟林氏说,包括现在的三天,其实也就只能维持个一天左右,剩下的时间,他完全可以看见。
不知道哪天小麻雀知道了,会不会打死他,还是别告诉她真相了吧。
他不知道母亲是一直都知道,还是从什么时候感觉到了,反正他自己对此没什么感觉,有时候甚至会享受看不见的时候,因为周遭的一切,他一眼都不想看,甚至考虑过缩短喝药的时间,但一想到苦药汤的味,他就放弃了。
不过从她刚才的两句话来看,她应该早就感觉到了,只不过他尚还愿意维持在瞎子的世界,所以并没有戳穿他,但是昨天,他第一次反抗了。
是因为小麻雀。
“是,我想看见了,所以药可以停么。”谈让捏了下鼻子,感觉头很疼,“你说过可以跟你说的。”
“改天带她来看看我吧。”林氏拿了一只干净的碗,伸出枯瘦的手递给他,“昨天熬干了一锅,今天别浪费了。”
还要喝啊,谈让心里哀叹,喝就喝吧,喝进去就闻不着了。他上前一步,从她手里接过碗,被她干枯惨白的手刺了下眼。
他很少端详她,可以说是从来没有,因为在她面前,他不是要装瞎就是已经瞎了,并不敢直勾勾的看,这只手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他不知道一个人可以这样瘦,他自己也瘦,但还瘦的像个人,她已经不怎么像人了,神态形体都不大像了。
一天一顿饭,对一个足不出户的人来说,应该足够维持基本的生存状态,所以她到底吃没吃?还是说相由心生,她的灵魂已如枯槁,所以呈现出来的就是她内在的样子。
他不知道该不该可怜她,可能她并不需要,她是自愿将自己活成这样的,但是自愿本身,其实也挺可怜的。
谈让把黑乎乎的药汤倒进碗里,万幸熬的时间长,剩下的汤汁不多了,不过相应的也更浓稠,看起来更像一碗毒药。
饮毒之前,他问了一句,“我能问原因么。”
毕竟喝了十来年的苦药汤,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喝。
不过林氏从来没有跟他解释什么的习惯,都是单方面的替他决定。
“你会知道的。”在谈让以为她不会说什么的时候,她说了一句。
看来万事还要靠自己,谈让没再犹豫,屏住气,一口喝光了药。
沈令菡到街上买了一些酱鸭,还有谈小让爱吃的咸鱼,一并一些小食,哼着小曲回来,遇上馋嘴的谈二,被她顺走了一根鸭腿。
“哇,这哪家买的,好吃好吃,明天我也去买。”
谈二蹲在花园子里吃的满嘴流油,不时朝外看看,生怕被谁瞧见了告状,跟只偷嘴的猫似的。
“好啊,明天领你去,可是你有时间吗?”
“哎,我可越来越羡慕你俩了,想吃什么买什么,想去哪去哪,哪像我,整个就是关在笼子里的鸟,你等着,我明天一定去,就算被打死也要去。”
沈令菡笑她,“你还挺有志气的。”
在吃方面,她向来是有志气。
“这样吧,我明天请个帮手来,一定带你出去玩,不用被打死。”
“嗯?还有帮手啊,成,只要能让我出去,他就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了。”
沈令菡犹豫了一下,没忍心告诉她实情,算了,先让她乐呵一宿吧。
回到小院子的时候,谈让已经回来了,正准备烧火,不知道是不是角度关系,她感觉他的脸有点苍白。
“阿让快别做饭了,我买了现成的,还有你爱吃的咸鱼。”
小媳妇真是越来越贤惠了,谈让放下手里的柴火,捏了捏眉头,这次好像格外不舒服,头疼的很。
“嗯,我就烧点水。”
“你是不是累了啊,还是病了?”沈令菡听见他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跑过来看他,一看不要紧,被他苍白的嘴唇吓了一跳,“快别蹲着烧火了,我扶你起来歇会儿。”
谈让没拒绝,他的确是很不舒服,估计脸色也很难看,不然她不能这样大惊小怪的,于是顺从的把胳膊搭在她肩头,起身的时候却忽然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的倒了下去。
“阿让!”
正文 067瞎操心
昏迷的时候,精神往往脆弱,妖鬼邪神都爱在这时候欺负人,把平日里最不想见不想听的付诸噩梦,强行塞进人脑子里。
谈让梦见自己掉进了煮满黑药汤的大锅里,被无边无际的臭气包围,任凭怎么挣扎都逃不出去,几乎要窒息。更有一只形似枯骨的手,不停在锅里搅拌,手指上的肉被黑汤腐蚀,一层层脱落,但它无知无觉。
那只手忽然扼住他的脖子,他呛了一口药汤,苦的翻江倒海,但即便在这种时候,他也没想放弃,他想把那只手拿开。
“不想认命是么。”一个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响起,“那你就会付出百倍千倍的痛苦,忍受命运给你的一切不公,想要走出泥潭,你就要先尝尝溺死在泥潭里的滋味。”
溺死的滋味不好受,何况还是被苦破胆的黑药汤溺死,他有点想放弃,但想想挺到现在再死有点亏,还是咬牙继续挺着吧。
再然后,他看见一根大粗针朝他压过来,那针粗的好像棒槌,一下就戳进他眼中,铺天盖地的疼痛袭来,他开始恍惚。
“阿让阿让,你再不醒来,小咸鱼都要被我吃光了。”
声音怎么这样好听呢,比起噩梦中听到的,简直如同天籁,谈让不由自主的向着声音的来源靠近,嗯,还闻到了熟悉的咸鱼味。
他其实不是爱吃咸鱼,而是因为咸鱼遮味,它能把一切腐朽的味道变成可以入口的咸香,还能把药汤的苦味抵消,这样才有吃饭的胃口。
“给我留点。”他不由自主的说出了心里话。
沈令菡噗嗤笑出来,“我就知道这招管用,回头我要是晕了,你就摆碗红烧肉在我脑袋上,我肯定醒。”
她拧了一块湿手巾,仔细的给他擦脸,方才他晕倒的时候,真的下了她一跳,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拖床上来,幸亏他瘦。
他晕的很奇怪,没有发热也没其它症候,好像就是累的,于是就这样一直守着他,好在他昏睡时间不长,可能真是小咸鱼发挥了作用。
谈让哭笑不得,抓住在脸上随意乱动的手,“脸皮都要搓破了,你平日洗脸都是这么搓的?”
“对啊,弄疼你了啊,阿让我发现你有时候很娇贵啊,哪里疼嘛。”
疼倒是没那么疼,大概他就是想抓她的手吧,还想看看她,瞎了以后,她的脸总在眼前晃悠,晃着晃着就有些模糊,他想再看两眼确认一下。
他决定等这次药效过了之后就不喝了,至于后果——再说吧。
“小麻雀,你还买了什么吃的,我有点饿了。”
“呀!我煮了粥,忘了!”她站起来就往外跑,“坏了坏了,要糊了!”
谈让握着空荡荡的手心,笑着摇头,撑着下了床,去到院中。
“好可惜,我第一次把米煮熟,居然还糊了。”沈令菡对着一锅糊底粥直叹气,“要不再煮一锅吧。”
“我来看看。”谈让走过来闻了闻,又拿勺舀了一口尝了,“不用煮了,还能喝。”
就是要伴着一股焦糊味。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