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帝王妃-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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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举眸望向周宁,平静地道:“你说铁证如山,这证据在哪里?”
周宁张一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刚才那话,是为了吓唬陈氏说出实话,哪里真有什么证据。
“从玉。”卫太后眸中寒气煞人,一字一句道:“你现在供出实情,哀家尚可念着往日情谊,饶你与溯儿不死,否则……你就是在逼哀家动手!”
冬梅听出她话中的森森杀意,慌忙膝行上前,伏首道:“启禀太后,太妃在承德殿侍候先帝之时,奴婢也在,奴婢可以做证,先帝确确实实没有提起过神机营,请太后明察!”
卫太后没有理会她,只是默默望着陈氏,良久,一声叹息自她唇间逸出,“冥顽不灵,看来哀家这番苦心是白费了,也罢,尹秋。”
尹秋神色一凛,躬身道:“奴婢在。”
卫太后敛去眼底最后一丝温度,漠然道:“给哀家仔仔细细搜查静芳斋,一处都不要漏了。”她伴驾将近三十年,对承帝的心思再了解不过,神机营的传承意味着在承帝心中,东方溯才是应该坐在承德殿的那个人,只是迫于形势,才不得不改成了东方洄,在这种情况下,承帝极有可能留下了什么制约他们母子的东西,譬如……遣诏。
她忍气吞声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拥有今时今日的无上尊荣,谁都休想从她手中夺走!
东方溯外冷内热,心思不深,倒是陈氏,往日只觉得她深知分寸,不争不抢,细细想来,自己竟从未真正看透过她;承帝若果真留下遣诏,必是在陈氏手中。
“谨遵太后懿旨。”尹秋肃声答应,领着宁寿宫带来的七八个人将静芳斋里里外外都搜了遍,连下人房也没有放过。
尹秋面色阴郁地走进来,低声道:“启禀太后,没有任何发现。”
听到这句话时,冬梅眼底掠过一丝松弛,虽只是一瞬间,却被卫太后瞧在眼里,后者不动声色地道:“小德子回来了吗?”
在来静芳斋之前,卫太后派了人去睿王府,虽说东西在东方溯手里的可能性不大,但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可放过。
“还没有,算算时间应该快了。”话音未落,一名内监在门口行礼,正是卫太后刚刚提及的小德子,他走到卫太后身边,低低说了几句。
“知道了。”在挥手示意小德子退下后,卫太后盯着冬梅片刻,凉声道:“将她带去宁寿宫。”
陈氏一惊,连忙道:“太后,冬梅什么都不知道,还请您不要为难她。”
卫太后唇角微扬,有细细的皱纹在唇边若隐若现,不论怎样保养,终归是五十余岁的人,不比青春少艾之时,“只要她如实回答,哀家自不会难为于她。”
不论陈氏如何担心,只能眼睁睁看着卫太后将冬梅带走。
夜色茫茫,裙裾在残留着一丝炎热的石板上拂过,偶尔触到旁边的草丛,惊动藏匿在草丛里的夏虫,慌忙窜走。
宁寿宫用的是清一色无烟无味的销金硬烛,故而虽然殿内点了洋洋几十枝,明亮如白昼,却闻不到一丝烟气。
尹秋在扶卫太后落座后,走到紫檀长几前,舀了一勺厚重的檀香放入日夜不熄的香炉中;很快,缕缕轻烟自香炉盖上一个个椭圆的孔洞中升起,散入空气之中。
卫太后接过小德子递来的茶却不饮,只是垂目望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冬梅,许久,她道:“可知哀家为何要带你来宁寿宫?”
冬梅盯着自己倒映在金砖上的影子,木然道:“奴婢不敢妄自猜测太后圣意。”
“不敢?”卫太后低低一笑,扬眸道:“你都敢帮着陈氏欺瞒哀家,还有什么不敢的。”
“不论是太妃还是奴婢,都对太后敬若神明,断不敢有一丝欺瞒,太后切莫被那些居心不善的小人所蒙蔽。”
卫太后扶一扶髻上的白玉双凤簪,微笑道:“究竟是谁蒙蔽哀家,哀家心里清楚得很。”
第一卷 第两百七十七章 祸及满门
第两百七十七章 祸及满门
渐渐浓郁的檀香丝丝缕缕钻入鼻中,不知为何,本该宁神静心的檀香,却令冬梅心浮气躁。
“冬梅。”这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字眼却令冬梅激灵灵一颤,不由自主地应道:“奴婢在。”
“前阵子哀家听陈太妃说起,你弟弟成亲多年无所出,今年方才生了一对龙凤胎,算算日子,这会儿差不多满月了吧?”
冬梅摒了摒纷乱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道:“回太后的话,昨日刚刚满月。”
卫太后温然一笑,“生孩子不稀奇,但能够诞下龙凤胎的少之又少,这样的人家,大多是祖上积了厚德,福荫子孙。”
冬梅猜不透卫太后突然说这些的用意,低着头没有说话,大殿安静异常,连烛泪淌落在紫铜烛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经历数代,方才有今日的福报,你虽入了宫,但仍是赵家子孙,若因为你一人,而令赵家从此断子绝孙,来日九泉之下,你有何颜面去见赵家列祖列宗?”
冬梅脸色发青,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哪里还会不懂,卫太后分明是拿赵家一族的性命,威逼她供出陈氏之事。
“哀家知道你对陈太妃忠心,为了侍候她,至今未曾婚嫁,但你也得为自己,为赵氏一族考虑考虑;只要你说出实情,哀家不止赦你无罪,还可以保你与赵氏一族至少三代富贵。”
周宁在一旁接过话,“太后念你是受陈氏所迫,方才慈悲为怀给你这份恩典,你可要莫要负了太后这番苦心。”
冬梅紧紧咬着下唇,一边是跟随了二十多年,待她如亲妹的主子,一边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她该怎么办?
尹秋叹息道:“我知道陈太妃待你不薄,但你侍候她这么多年怎么也够还了,难道你还真想看到赵家满门灭绝吗?”
冬梅低头不语,因为太过用力,下唇被咬得渗出血来,缓缓滴落在碧水绿的衣衫上,化为一点暗红印记。
卫太后也不催促,端过一旁茶水徐徐饮着,凤口衔下的白玉珠子在烛光下宝光流转。
人性都是自私的,她相信冬梅会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
随着烛泪不断淌落,燃了大半夜的蜡烛越来越短,在剩下拇指长短时,有宫人取来新的销金硬烛,一枝接一枝换上。
在殿中蜡烛焕然一新之时,卫太后的声音缓缓响起,“如何,想好了吗?”
听着这犹如催命符一般的话,冬梅俯身磕头,“奴婢家人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求太后开恩,不要牵连他们。”
“决定牵连与否的,从来都不是哀家,而是……”卫太后折了一朵入夜前新摘的紫罗兰,亲自簪在她鬓边,“你!”
冬梅抬起颤抖不止的手抚着鬓边的紫罗兰,涩声道:“若奴婢可以做主,又何必跪在此处。”在短暂的停顿后,她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迎着卫太后的目光,缓缓道:“三代富贵自然是好,但违心冤枉太妃得来的富贵,请恕奴婢无福消受。”
卫太后的笑容僵在唇边,周宁脸色一变,走过去用力甩了冬梅一巴掌,厉喝道:“好个不识抬举的贱婢,真以为太后不敢杀你吗?”
冬梅望着被甩落在地的紫罗兰,怆然笑道:“太后手握生杀大权,杀奴婢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岂有‘不敢’二字,但正如奴婢刚才所说,就算是死,奴婢也绝不会冤枉太妃。”
周宁待要再言,被卫太后阻止,后者盯着她缓缓道:“倒是哀家低估了你对陈氏的忠心,既然你要做一个忠心护主的奴才,那哀家成全你。”顿一顿,道:“尹秋,去京兆府传哀家懿旨,冬梅协从陈氏谋乱,罪及三族,着将赵氏三族之内的人,全部押赴刑场,立即处斩,不论男女老幼,一个都不许放过”
卫太后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的言语令冬梅浑身战栗,伏在地上“呯呯”磕头,“千错万错都是奴婢一人的错,奴婢愿受任何责罚,只求太后高抬贵手,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卫太后能走到今日,成为后宫第一人,自是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莫说只是磕几个头,就算冬梅这会儿死在宁寿宫中,也不会改变什么。
尹秋跟随卫太后多年,对她的心思最是了解不过,故而脚步并未停止,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就在快要退出殿门时,卫太后突然唤住了她。
尹秋满面惊讶地停住脚步,“太后有何吩咐?”
卫太后冰冷如秋霜的目光漫过冬梅,无一丝怜惜,“将她带去刑场,每隔一个时辰斩杀一人,直至她说实话为止!”
冬梅倏然抬头,两眼喷射出惊恐之色,下一刻她拼命摇头,“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
卫太后慢条斯理拨弄着缠在手腕上的佛珠,微笑道:“为何不可?”
冬梅看她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地狱爬出来的恶魔,“那是一条条活生生的性命,他们没有做错什么,你怎么可以说杀就杀了?”
“他们是没有错,但你错了,所以,真正害死他们的不是哀家,而是你!”
冬梅激动地道:“先帝没有将神机营传给七殿下,更没有给太妃留下什么东西,太后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
卫太后扬一扬广袖,神情冷淡地道:“这话你留着与被你害死的赵氏族人去说吧。”
“不要!”冬梅扑过去拉住卫太后裾角,痛哭流涕,“太后,您发发慈悲,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卫太后俯身拉起她,声音低沉而诱惑,“只要你告诉哀家,先帝留给陈氏的东西在哪里,他们就都可以活着,且从此拥有享之不尽的富贵荣华。”
冬梅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庞,怔怔望着卫太后,就在后者以为她被自己说动的时候,突然扯住卫太后腕间的佛珠,用力一拉,无数沉香木打磨而成的佛珠失去束缚,叮叮咚咚地落了满地。
谁也没想到冬梅会突然这么做,一时皆愣在那里,冬梅抹去脸上重重叠叠的泪痕,冷声道:“你如此滥杀无辜,就算拜再多的佛,念再多的经又如何,一样要下十八层地狱!”
第一卷 第两百七十八章 长夜
第两百七十八章 长夜
尹秋惊怒交加,盯着擅自起身的冬梅,“太后对你百般宽容,你竟敢恶言诅咒,实在该死!”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争宠,为了夺嫡,害了多少人命,手上沾染了多少无辜者的鲜血,你难道不清楚吗?宽容……那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一旦问到她想问的,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杀了所有人,什么恩旨宽赦,什么三代富贵,不过是骗人的谎言罢了。”冬梅后退数步,狠狠盯着面色阴沉的卫太后,“这些年来,你待太妃确实不错,但说到底,是因为你觉得太妃与睿王威胁不到你,否则他们早已成为你手里的两条冤魂。太后,你杀了那么多人,就没有半分不安与内疚吗?”
“贱婢放肆!”尹秋一边喝着一边上去狠狠掴打着冬梅的脸颊,恼怒之下的尹秋力气极大,不过两三掌,就掴得冬梅嘴角开裂,渗出细细的殷红,后者却恍如未觉,只是冷冷笑着。
“尹秋。”卫太后的声音令尹秋身子一颤,收手回身,惶恐地道:“贱婢胡言乱语,不值得太后为她动气。”
卫太后没有理会她,按着刺金袖口起身,一步步往冬梅走去,散落在地上的佛珠还未捡起,踩在上面极易滑倒,她却走得极稳,不论踩到多少颗佛珠,脚步都未有一丝凌乱。
卫太后在离着冬梅一步之距处停下脚步,夜风自窗外吹来,拂动她颈边长长的赤金累丝镶宝耳坠,在烛光下绽出一丝如刀锋般的冰冷,“倒是哀家疏忽了,你对陈氏竟如此忠心,只是可怜了你赵氏满门,尤其是那对才刚出生的婴孩。”
听她提及自己无辜的家人,冬梅恨得咬牙切齿,双目喷射出噬人一般的冷厉寒光,“天道循环,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
“天道?”卫太后浅淡一笑,拨去残留在手腕上的半截丝线,“在这大周天下,哀家就是天道,循环与否,皆在哀家指掌之间。”
冬梅冷笑连连,“既是这样,你为何这么害怕神机营,害怕先帝留下的东西?”
她的话令卫太后神色微僵,很快便又恢复如初,淡然道:“神机营也好,先帝留下的东西也好,哀家都会找到,然后将之毁去,谁都休想阻止。冬梅,你这么聪明,为何一定要与哀家做对呢?”她抬手欲去抚冬梅的脸颊,却被后者一脸厌恶地避开。
卫太后也不生气,神色如常地收回手,对尹秋道:“带她走吧,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再带她来见哀家。”
血丝在冬梅眸底暴开,染红了那一片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