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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大唐探幽录-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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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止于此?”英俊闭眸道:“你说那宋屠户认出了蒲瀛?宋屠户是哪里人士?”
  阿弦道:“沧城宋关村。”
  英俊有些气喘,低声道:“蒲瀛这个名字,只怕另有……内情,咳,阿弦再……”
  阿弦见他咳嗽,忙制止道:“我知道了,我再去详细查看就是,阿叔不要说了,好生歇息。”她举手在英俊的胸前缓缓抚过,替他顺气。
  次日将午,几匹马飞快地奔进沧城城门,直去县衙。
  领头一人,却是左永溟,陪行者是几个府衙公差,其中一个赫然是阿弦。
  将刺史手令出示,知县不敢怠慢,急忙传了本县捕头前来,让带着几人,即刻旋风般奔出城去。
  这一次,却是直奔沧城宋关村。
  宋关村村似其名,其中聚居的多数是宋姓之人,也有少数几户他姓。
  在里正带领之下,众人来到村后一户人家,开门之时,却见是个面容姣好的妇人,身着粗布衣裳,麻布包头,却看着十分整洁干净。
  见这许多人站在门口,妇人却并不惊慌,只问道:“宋里正,这是做什么?”
  那老者道:“蒲娘子,这些老爷们是来找你问话的。”
  妇人拦着门,并没有要请众人入内的意思:“我平日里也没犯事,找我做什么?”
  捕头因知道是府衙吩咐的差事,便上前道:“你当家的呢?”
  妇人道:“我们当家的死了多少年了,村里人尽皆知,如何又来问这没意思的话?”
  捕头冷哼了声,一把将妇人推开:“生不见人,死也未曾见尸,少不得让我们搜一搜!”
  妇人被推得一个踉跄,抬头见捕头已经跳进门来:“公差又怎么样,上门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么?”
  这会儿周围邻舍听见动静,不知何故,都来围看,见妇人被许多大汉围着,哭哭啼啼的,不免议论纷纷,有人就问是怎么了,或惊疑,或同情。
  左永溟见百姓们越来越多,忍不住喝道:“住口,你丈夫在外做马贼,不知杀死了多少人,你还有脸在这里叫嚷!”
  百姓们轰然大惊。
  妇人色变,继而道:“你胡说什么,我丈夫已经死了多年了!不要诬赖好人!”
  左永溟道:“如今蒲瀛就在府衙牢中,是不是诬赖你,到府衙就知道了。”
  妇人惊了惊,却又顿足哭道:“我不信!你们、你们硬要诬赖人,带我一个妇道人家去那地方,不知道做什么,想要暗害我栽赃也未可知,我不去!救命!官差要害人了!”
  百姓们将信将疑。
  县衙的捕头也出来,低声道:“大人,并未搜到什么可疑之物。”
  妇人听得分明:“你们要搜什么?如今什么也没搜到,却空口白牙地诬人清白?怎么了得!”回头抓住里正,哭诉:“宋里正,你可要为我做主。”
  里正为难。
  忽地百姓中有人道:“你们都是当官儿的老爷们,竟为难一个妇道人家。”
  也有的说:“蒲二哥死了多年,二嫂守寡抚养独子,清清白白地人家,好好地怎么说人家就当了马贼呢。”
  “蒲俊那孩子再过两年就可以去长安参与科考了,如此造谣,岂不是也害了他?”
  妇人哭起来:“求大家为我做主,我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左永溟正要叫人强行将妇人带走,阿弦道:“你当真不知道?”
  妇人一愣,抬头看她。阿弦皱眉盯着妇人:“你月前还见过蒲瀛,为什么还当面扯谎?”
  妇人眼中仍旧带泪:“你、你说什么!”
  阿弦道:“你明知道他在外头烧杀掳掠,却还为他遮掩。他杀死宋屠户后也跟你说了,先前宋大成活着的时候,你去买肉,他怜惜你是孤儿寡母,还会特意照料……蒲瀛却仍是不由分说杀了他,你也不把这一条人命当回事,仍旧自在地用着蒲瀛给你的带血的银子。”
  妇人这才敛了悲容,眼中透出恐惧之色。
  “你怎么能安心?”阿弦慢慢转头看向右侧,那处有几只鸡缩头伸颈地在走动,背后一个简陋的鸡窝。
  左永溟心头一动,也不再吩咐差人,自己便奔过去,将鸡窝掀翻,在乱草中探了会儿,果然摸出了一包东西,打开看时,却有近百两银子,并几枚妇人的首饰。
  妇人伸手捂着嘴,后退数步。
  百姓们先听了阿弦的话,已经沸然,又见搜出赃物,顿时都鼓噪起来。
  正在此刻,人群中钻出一道身影,闯进门来。
  阿弦回头,看见来者,心里忽然大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伙伴问,为啥要配上滕王阁序的BGM,阿叔亲自回答:因为帅气啊哈哈哈
  阿叔很棒,但小弦子也超级厉害对不对~
  书记:那当然,我提拔看中的嘛
  老朱头:都是我喂养的?


第61章 父子
  进门者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小少年; 着姜黄色的麻布圆领袍; 偏瘦,脸狭长。
  他看见蒲娘子被公差围住; 满面惊愕,手一松; 原本夹在肋下的布包坠地,里头两册书也跌了出来。
  这少年正是蒲瀛的儿子蒲俊; 今年才十一岁,虽平日里有些寡语少言,但在教书先生口中却是个极聪明有天分的孩子。
  蒲娘子叫道:“俊儿!”
  蒲俊看看满院子的公差,眼中流露惊惶不安:“这是在做什么?娘,发生何事?”
  蒲娘子道:“没、没什么……”
  门外忽然不知是谁大声叫道:“什么没什么,你男人在外头当马贼; 你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实则跟他一伙儿的!枉大家伙儿平日里还当你们是好人; 可怜顾惜你们娘俩呢; 原来是一窝子狠贼!呸!”
  又一个人大胆走了进来,看着官差手中的那脏银包袱,目光在那些妇人所用之物上逡巡片刻,忽指着叫道:“这个发钗十分眼熟; 这不是宋嫂子的么?”
  宋里正原本已经被这一场吓呆了,猛地听了这句,忙擦擦眼睛来瞧,一看之下; 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混账,畜生!天打雷劈!”
  原来这如意云头的银钗,也算是宋家的传家之物了,两年前有马贼来到村内,在里正家里一阵搜检,临去之时把宋娘子头上的钗子拔了去,这宋夫人一则有些年纪,二来受了惊吓,又心疼家里没了的财物,病了几天,便一命呜呼了。
  宋里正握紧那根钗子,捶胸顿足,哭号起来:“我还以为怎么那起子贼人这样懂,原来是有内贼,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们真是丧了良心了!天打雷劈呀!”
  原先跟高丽交战的时候,那些马贼在沧城之外荒漠作乱不说,还因为官兵只驻守城中,城外防备松懈,他们经常觑时机冲入村镇抢掠,几乎每一家都曾受过他们的折磨,因此百姓们对贼人向来恨之入骨。
  如今又看到宋里正认出了赃物,大家想起先前所受苦楚,愤怒难平,瞬间入耳皆是唾弃怒喝之声。
  蒲俊原本不知是什么意思,听到如今,又哪里会不明白。
  他骇然地看着蒲娘子:“娘,他们在说什么?爹……没有死?”
  眼见门外百姓们群情涌动,蒲娘子勉强道:“俊儿……你听我说。”
  话音未落,一块儿石头飞了进来,有人骂道:“不消多说了,快把这贱人跟那狗杂种也都抓了去!连同那个该死的贼畜生一起千刀万剐了!”
  石头飞进来之时,蒲娘子本能地将蒲俊拥入怀中,石头擦着她脸颊而过,将她脸上打出一块淤青。
  左永溟见状,忙喝令官兵前去阻止百姓。
  阿弦在旁,却只盯着这蒲俊看。
  从方才蒲俊露面、进门,众人眼前明明只是一个偏瘦的小小少年,可是阿弦看着蒲俊狭长的脸,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熏人欲呕的血腥气。
  阿弦不知这股强烈的不适之感从何而来。
  左永溟见场面有些失控,急忙让本地捕头带人将蒲家先封门,看守起来,另外一拨人在前开道,锁住了蒲娘子往外而行。
  许多人往门口而去,地上那两本书无人捡拾,许多双脚踩在上头,很快面目全非。
  蒲俊跟在妇人身旁,临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阿弦就在旁侧,却见这少年缩头躲在妇人怀中,并不如何惊慌,只是双眼中的阴郁之色仿佛更浓了几分。
  有县衙的公差开道,好不容易出了村子,可是因村民们都来围看,有人趁机乱扔石头,蒲娘子把蒲俊搂在怀中躬身护着,背上身上吃了无数石头,其中一块儿砸在她的额角,鲜血横流,就算如此,村民们仍是难遏怒火。
  捕头找了一辆破马车,将妇人母子送上车,即刻上路赶往桐县。
  阿弦坐在车厢一侧,望着对面那对母子,却见蒲俊低着头,看着甚是安静。
  蒲娘子看似有些神情恍惚,起初并未说话,在队伍将离开沧城地界之时,蒲娘子才说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事的?”她看向阿弦。
  阿弦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蒲娘子整了整衣裳,想擦去上面沾染的血,却又放弃了。
  连手上也黏湿,双掌都被血染红。
  蒲娘子道:“我听说桐县有个十八子,是比巫娘方士们还灵验的人,他就在县衙里当差,莫非就是你吗?”
  阿弦道:“这是蒲瀛跟你说的?”
  蒲娘子道:“他曾提过一句,更多的是听别人闲话的,原先还不信呢。”
  阿弦道:“不错,就是我。”
  蒲娘子道:“我们家里的事,只有我跟他爹知道,他是死也不会供认的。这么说,你真的是从鬼神那里知道的?”
  阿弦道:“你可以这么说。”
  蒲娘子面上掠过一丝惧怕之色,看一眼身边的蒲俊,却又很快冷静下来。
  从此后,蒲娘子再也没说话。
  蒲俊也一反常态地沉默,神情有几分木讷呆滞,在寻常之人看来,这孩子多半是吓傻了,故而没了反应。
  但蒲俊虽然不开口,阿弦却无法忽视他的存在,明明只是个小孩子,对她而言,却仿佛是个最危险不过的存在,因为那股血腥气实在太浓重了,始终在她鼻端萦绕不去。
  只是阿弦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返回府衙之后,天已经黑了。
  袁恕己早得了消息,亲自走出来接了,同阿弦左永溟略说几句,便叫差人押着母子两个前往牢房。
  大牢里已经点了灯,灯影幽幽,囚室中蒲瀛贴墙坐着,头深深地垂着,死寂不动,犹如幽灵。
  直到牢门被叩响,狱卒道:“蒲瀛,有人来看你了。”
  蒲瀛一怔,继而抬头。
  蒲娘子拉着蒲俊的手,缓缓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毫无久别重逢的喜悦,在看见母子两人的那刻,蒲瀛的脸色比活见鬼更加难看,他大声叫道:“不!”
  蒲娘子隔着囚栏看他:“他爹,我带俊儿来看你了。可怜他从小都没正经认过爹,甚至连他的爹还活着都不知道……”
  蒲瀛双手抓地,浑身筛箩般抖个不停。
  蒲娘子擦擦眼中的泪,拉起蒲俊的手:“俊儿,快叫阿爹。”
  蒲俊看着囚室里被上着手铐脚镣的蒲瀛,身披着囚衣,脸上疤痕如此狰狞,他正盯着自己。
  蒲俊忽然放声叫道:“不,他不是我爹,我爹早就死了!”
  他猛回头看着蒲娘子,声嘶力竭道:“我不信你的话,你在骗我,你们都弄错了!我爹不是该被千刀万剐的马贼!我爹早死了!”
  此时牢房内一片寂静,只有这孩子愤怒的厉声尖叫,犹如刀刃飞舞,伤人无形。
  袁恕己看到这里,又看阿弦,却见阿弦盯着蒲俊,神情凝重。
  蒲俊仿佛发疯,袁恕己只得叫差人将他先带出去。
  蒲娘子双手掩面,却不放心儿子,正要跟去,因见阿弦在旁站着,便止步说道:“十八子先前问我是不是心安,你当真以为,我愿意过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吗?”
  阿弦不语。
  蒲娘子继续说道:“可除了这样,我能怎么做,难道向官府出首,告我自己的男人?村里那些人如何对待我们的你也看见了,我若当着那样做了,也必然是同样的下场。”
  因没听见阿弦答话,蒲娘子定了定神:“俊儿从小到现在就没正经见过他爹……在他三岁的时候,我们一家几乎都饿死了,他爹才被逼着……如果世道太平,没有人愿意去当强盗,我们只是想好好活着,一家子……”
  “是吗?”阿弦打断了她的话。
  蒲娘子抬头,正对上阿弦的双眼,她的右眼之中隐隐泛红。
  “你们想好好活着,”阿弦一字一顿,道:“所以你们活下来了,踩着数不清的、像是你们一样单纯想活下去的人的尸首。”
  蒲娘子张了张口,阿弦却并未给她说话的机会:“宋屠户一家四口,都死在蒲瀛手上,你以为宋屠户不想好好活着?他临死都在求你丈夫,放过他们!哪怕只放过他的孩子!”
  蒲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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