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第2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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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弦见王主事脸色发黑,忙将两位劝止,又对主事解释道:“是周国公府上有紧急要事,回来后再向您请罪。”
原来昨儿贺兰敏之喝了药,昏沉睡到今日方醒,他兀自惦记着那件头等大事,自先问阿弦何在,得知被遣了回家后大怒。
杨尚道:“殿下,这会正是风雨飘摇的时候,您的一言一行要格外注意,先前把梁侯府的马车给撞翻,几乎惹出大麻烦,若非陛下宽宏,这会儿哪还容得您,休要再生事端了!”
敏之冷笑道:“什么风雨飘摇,一言一行的,我只恨没有将他撞死。”说着不理杨尚,即刻命人传阿弦前来。
阿弦被众人簇拥进府,入内参见敏之。
敏之并不啰嗦,指着她道:“小十八,昨儿我叫你做的你可没干成,今日怎么说?”
阿弦的眼前又出现贺兰氏懵懂悲伤的脸,无助地叫着高宗,偏后者都不知她的存在。
丹凤门口。
宫中的侍卫见周国公贺兰敏之一身素服急急而来,各自凛然。
只是却都不敢得罪,一个个低头垂首,恭送贺兰敏之入了大明宫。
里头的宦官们见状,早一步步冲进去报信。
敏之领着阿弦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蓬莱宫。
阿弦本来有些担心会跟皇帝陛下碰面,但这数日因为魏国夫人的死,高宗略受惊吓,又怕触景伤神,便暂时搬离殿中只静静地保养。
倒是省了些麻烦。
敏之领着阿弦而行,今日的他比昨日多了冷静沉稳,叫了个小太监来,且走且吩咐说:“我有要紧的事要见陛下,待会儿再去拜见皇后娘娘,你去看看娘娘在何处,将我的话报上。”
眼见蓬莱宫在望,敏之望着殿门口,喃喃道:“小十八,不管看见了什么,一定都要告诉我。”
阿弦起初还不确定,虽然在梦中见到贺兰氏的鬼魂徘徊在宫中,又从黄书吏那里听说死去的魂灵多半会在原地逗留,所以才陪着敏之过来一探究竟。
不过今日只有敏之在身旁,她心里其实也略有些慌张,如果只是贺兰氏就罢了,最怕的是再出一个萧淑妃那样儿的,都不知如何应付。
两人各怀心事,进了蓬莱宫。
敏之先是四处凝望,虽知道不可能,仍是徒劳地找寻,最后却将目光投向阿弦。
这是他最后跟唯一的希望了。
阿弦从外到里走了一遍,也并未发现贺兰氏的影子。
正在怀疑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在眼前的那张桌子上,忽然围坐了三个人。
分别是武惟良,武怀运,以及……正在巧笑倩兮的魏国夫人贺兰氏。
阿弦看呆了。
敏之立即发现异常:“是不是妹妹?”他着急地握住阿弦的手臂。
阿弦顾不得回答他,只是盯着眼前的场景,见三人互相寒暄,武氏兄弟奉上食物,阿弦望着那名贵的宫中糕点,几乎忍不住叫道:“别吃!”
贺兰氏却一无所知,仍是喜滋滋地。
毫不意外地,贺兰氏口喷鲜血,往后倒下。
阿弦忍不住捂住双眼,不敢再看下去。
等她反应过来,对上的是贺兰敏之审视的眼神:“你方才看见了什么?”
阿弦惊魂未定:“我看见了……案发那日的情形。”
贺兰敏之愣怔,继而忙问:“真的是武惟良武怀运毒死的妹妹吗?”
阿弦小声道:“我看他们热络地奉酒食给夫人了……”
敏之苦苦一笑。
阿弦道:“殿下,您为什么想要再见到魏国夫人?”
敏之奇怪地看她一眼,他的双眼仍是涂描过的红:“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阿弦正也苦笑,眼前那倒地的贺兰氏忽然慢慢站起来,她看看身上,忽然又抬头叫道:“陛下,陛下!”
阿弦看愣了,不知是人是幻。
敏之察觉异样:“又怎么了?”
阿弦无法回答,只是跟随贺兰氏往内。
一切仿佛是昨夜梦中重现,只不过这次高宗不在,阿弦看着贺兰氏左冲右突,甚是绝望,忍不住道:“你找陛下做什么?”
贺兰氏正要再往内殿翻一遍,闻言回头。
目光相对,阿弦道:“是,我能看见。”
贺兰氏呆呆地看着她,忽然飘近过来:“十八子,能看见我?”
阿弦点头,贺兰氏看看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笑意:“太好了,我找不到陛下了,你帮我找一找。”
这会儿敏之在旁,双眸圆睁:“你在说什么?是跟妹妹说话么?”
阿弦道:“是。”
未曾找到的时候,敏之千方百计也要寻到,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反而迟疑了。
阿弦道:“您怎么了?”
敏之喃喃:“我不知道,也许,我是不敢见到她。”
两人说话之时,贺兰氏便打量敏之,道:“哥哥怎么不理我,难道还在生我的气?”
阿弦心惊,就将这话转述给敏之。
敏之听罢,双眼越发红了,忙叫道:“没有!我没有!”
贺兰氏得意道:“我也觉着兄妹无隔夜之仇,哥哥你放心,等我当了皇后,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啦。”
阿弦不言语。
敏之催促道:“你怎么不说了?妹妹说什么?”
阿弦见左右并无闲人,便小声地又说了一遍。
敏之脸色雪白,倒退回去。
贺兰氏却欢天喜地道:“陛下呢?快帮我找陛下。”
阿弦道:“夫人……”
贺兰氏道:“你还站着干什么?快点找到陛下,你是哥哥身边的人,我自亏待不了你。”
阿弦深吸一口气,望着这“鬼”娇艳的脸孔,竟无法开口?!
直到敏之道:“她想干什么?她、她在说什么?”
阿弦盯着他的衣角:“夫人说云绫姐姐偷懒,殿下的衣裳都弄得不成样子了,进宫也不知换一换。”
敏之想笑,眼中的泪却大颗大颗地滚了出来。
此时贺兰氏因找不到高宗,便怒发道:“武媚,是不是你把陛下藏起来了?你给我出来!”
阿弦低低道:“夫人。”
贺兰氏道:“你只管叫嚷什么?”
阿弦道:“夫人不记得那天发生的事了吗?”她指向那张桌子。
贺兰氏诧异回头,看见了阿弦先前所见的那一幕:那个“自己”毒发倒在敏之怀中。
伸手在自己嘴角一抹,手上鲜血淋漓。
贺兰氏踉跄倒退:“我死了?不,这不可能!”随着她所见不同,眼前的场景也随之不同,不再像是之前一样生机勃勃,反而显得有几分万物肃杀。
甚至连敏之也察觉殿内的气息同方才不一样了。
“妹妹……”敏之喃喃。
贺兰氏忽然叫道:“是武媚,是武媚!”
阿弦道:“夫人,你在说什么?”
贺兰氏一边咳血,一边大叫:“是武媚娘她一手策划的,是她害我死的,我要告诉陛下去,让陛下为我做主!”
敏之问道:“妹妹在说什么?”
阿弦后退一步又站住,却不回答。
“陛下,可是我找不到陛下,”贺兰氏茫然站住,最后她转头看向敏之:“哥哥,我现在才知道,我想得到的一切是多么可笑。”
敏之盯着阿弦,着急问道:“怎么,发生了何事?”
他左冲右突,张手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在他周围明明并无阻碍,可对他而言,却好像是一张看不见也碰不着的网,将他困在其中,因为无形,便更加牢不可破。
贺兰氏长叹一声,往门口方向而去。
“妹妹!”敏之仍在徒劳地想要找到什么。
直到阿弦道:“殿下,她已经走了。”
离开大明宫后,阿弦精疲力竭,也不顾敏之正在旁边,靠在车壁上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敏之垂头抱臂靠在车厢旁边,一声不响。
谁知正睡着,就听有声音道:“可是真的?”
另一个道:“谁说不真,这崔府最近是不是冲撞了哪路神仙,为何总是屡屡出事?”
阿弦听所是崔府,早情不自禁睁开眼伸了脖子,又探头不耻下问:“敢问崔府是什么事?”
路边上那闲话的两人先是被吓了一跳:“方才听说崔家的少夫人病重了,听人说是个什么不治之症!”
另一个道:“先是传说崔侍郎遇伏身亡,后来好不容易顺顺利利回京,夫人偏又出事,果然该找个好些的风水师傅看看。”
阿弦听得分明,那一股困倦之意荡然无存,即刻对车夫道:“快快停车,我要去南华坊。”
第140章 怜无声
敏之虽听见这话; 却毫无反应; 靠在车壁上恍惚失魂。
阿弦心有不忍:“殿下,我想去崔府; 就在这里下车啦。”
敏之似没听见,阿弦道:“有一句话虽不中听; 却不可不听。那就是‘人死不能复生’,我知道你舍不得魏国夫人; 但毕竟阴阳相隔,不能强求,殿下还是保重身体为要。”
敏之听了这两句,才缓缓地转头看向阿弦,哑声问道:“我问你,阴阳相隔; 你是说她去了阴曹地府么?”
沉默片刻,阿弦道:“是。”
敏之换了个姿势; 将腿伸长了些:“那么就是说; 等我死后,我也会去那个地方,那么我就能见到她了?”
阿弦有些无法回答他的这句,为难地叹息:“殿下……”
敏之抬眼; 忽然倾身过来:“小十八,为什么这次……妹妹没有像是那鬼女一样、上你的身?”
他的语气有些阴测测的,双眼也直直地盯着阿弦。
阿弦呼吸一窒。
敏之已经抓住她的肩:“你说啊,为什么没有?”
“并不是……每个都会那样做; ”阿弦忍着要推开他的冲动,耐着性子道:“详细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因为魏国夫人并没有多大的执念吧。”
“执念?”敏之疑惑,仍是不错眼珠儿地看着阿弦。
“是,执念,”阿弦想了会儿道,“从人变成鬼,所遇不同,有的人心中会有难解难忘之事,纠缠不散,所以……”
“妹妹没有难解难忘之事?那你方才在宫内到底看见的是什么?”
阿弦想到贺兰氏控诉武后谋杀之事,便低下头去。
敏之打量她的脸色,道:“是不是……妹妹说了她是被谁害死的?”
阿弦的心猛地一跳,知道这位殿下目光锐利,但是她竟本能地不愿把贺兰氏的那句话直接告诉敏之。
阿弦强自镇定,道:“魏国夫人先前……并不知道她已死,还徘徊在宫殿之中,后来醒悟过来……就、就去了。”
“只是如此?”敏之眯起双眼。
阿弦道:“她还跟殿下说了一句话……”
“说什么?”
“她说,她现在才知道,曾经不顾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是多么可笑。”
敏之盯着阿弦,然后缓缓点头:“原来如此。”
阿弦道:“殿下知道夫人指的是什么?”
敏之脸上浮起一抹冷笑:“我当然知道,那正是害她致死的东西。”
阿弦不敢再问:“那我下车去了。殿下多多保重。”
“你要去崔府?”
“是,我方才听人说,阿叔的夫人病重,不知怎么样了,我想去探望探望。”
敏之放开她,往后一靠,半晌才长吁口气道:“不管如何,我得多谢你,小十八,我从未想到,有朝一日会这样感激有你在。”
阿弦惊讶:“殿下……”
敏之说着,对外头道:“去崔府。”他又对阿弦道:“不必下车了,我送你过去就是。”
“多谢殿下。”心内五味杂陈。
马车停在崔府门口,崔府的门人见是周国公府的马车,正在惊疑,忽地又见阿弦从车内跳了出来,却转惊为喜,忙招呼:“十八弟。”
马车不做停留,一径去了。阿弦迎着崔府的门人:“阿叔……天官在家么?”
家奴道:“我们家大爷还在部里未曾回来,十八弟入内稍等片刻。”
阿弦迟疑:“我还是在这里等……不然我去吏部找他就是了。”
家奴道:“不不,这几日大爷回来的早,怕你去走岔了路岂不是不好?且在府里稍等片刻,我们派人再去打听打听。”
阿弦见他们十分热情,只好答应。
当下随着进了府里。阿弦按捺不住,悄悄打听:“我在路上,听人风言风语,说府里的事,想必是那些无知的人胡说八道。”
那家奴皱起眉头:“是不是有关我们少夫人的话?”
阿弦点头,家奴叹道:“唉,那可不是胡说的呢。”
之前虽只见过烟年一面儿,却已惊为天人,又因崔晔的缘故,越发多一份敬重。
所以在外听了那些流言,只是不信,但此刻听这家奴如此回答,一下揪心起来:“什么?到底是怎么了?”
家奴道:“按说我们少夫人,可真是没得挑儿,可称得上是长安城里第一号的美人才人了,可偏偏身子有些弱,再加上近来流年不利的,先是我们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