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第20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云绫一笑:“说了没事,倒是你,方才是怎么了?与其被你那样惊吓,不如多打我几下呢。”
阿弦皱眉想着方才所见,眼前似乎都是那孩子无助惊恐而满是绝望的眼神。
她的右眼也跟着灼热起来,心头鼓噪。
阿弦举手抓了抓眼睛:“我、我……”
她知道那个自己亲眼看见的无助的孩子,正是年幼的贺兰敏之。
她也清楚的知道那一幕意味着什么。
当初才上京都,被贺兰敏之为难的那一次,她隐约就曾看见过这样的场景。
现在这一次却更加清晰。
震惊,愤怒,甚至也有一丝那孩子当时清晰而浓烈的绝望。
但是……如何启齿。
崔府,内宅上房。
慈眉善目的崔老夫人斜倚在胡榻上,望着面前之人道:“我看你的确比先前瘦了好些,也有丫头说你饮食上很不留意,都是懒懒地,你婆婆还暗中高兴,以为你终于有了身孕了呢。”
烟年垂着头,竟无言以答。
崔老夫人笑了笑,道:“我这样的年纪,想吃的东西虽多,却克化不了了。你们这样年轻,可不要平白亏了自己,又不是荒年,家里的东西也都不缺,想吃什么就让厨下去做,务必要把身子养好,倘若再出上次宫里那样的事,可就无法可说了。”
烟年道:“是我一时失了检点,以后再不会了,请老太太勿要担忧。”
老夫人听她声音轻而无力,略觉心疼:“你是懂事的孩子,我向来放心。所以看你这个样儿,自也多怜惜你些。你就算是别叫我这个老家伙操心,也要自个儿多体恤自个儿才好,赶紧把身子保养起来,我可不喜欢这样病歪歪的模样。”
“是。”烟年回答。
老夫人肃然又问:“对了,近来听说晔儿又忙的不着家?我睡得早,他又每每回来的晚,所以竟不知道究竟。”
烟年道:“您放心。他们部里虽然诸事繁忙,但一得闲夫君就会回来,他还常说因这缘故不能常给老夫人请安,心里愧疚的很,总嘱咐我多替他尽心呢。”
崔老夫人面露笑容:“我可不爱听这话,他若有这心意,也不必陪着我老婆子,只多陪着你才好。”
烟年忙道:“他也这样说过,只是毕竟为人臣,首要尽忠,这也是我的想法。”
老夫人叹了声:“你倒是总维护着他,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要给他描补……”虽然烟年身子骨有些单薄不尽如人意,但胜在性情通透聪慧,样貌又极出色,很得老夫人喜欢。
老夫人停了停,试探问道:“烟年,晔儿的确也不是个爱风流的人,只怕性子太庄淡了些,你……偏也是一样的,当初你们成亲的时候,我跟你婆婆还喜欢呢,说正好儿两个投了契了,正好‘相敬如宾,夫唱妇随’……”
烟年不知她为何说起这些。
老夫人眉心一皱:“今儿这里没人,索性我跟你说句实话,晔儿是不是哪里……愧对了你?你只管告诉我,我教训他。”
烟年急起身道:“老夫人,当真没有。”
崔老夫人凝视着她:“我自己的孙儿,自己知道,我自认晔儿是个举世难得的,但是日子过的好不好,其实是会透出来的,从你脸上身上,我觉着你一定有什么事瞒着。”
烟年因近来少有进食,身子果然虚弱了,虽站在原地,却不禁微微摇晃。
崔老夫人唉声道:“你若不说,少不得我再详细盘问他去。”
烟年双膝一屈跪在地上:“老夫人,夫君委实是世间最好的,只是我、是我自己命贱福薄……”眼中的泪不由落了下来。
崔晔不管是人品,相貌,性情,家世,就算在达官显贵才子诗人层出不穷的长安,也算是首屈一指,正是金龟婿的最佳之选。
上品自是上品,一流也是一流。
但并不是完美无缺的“上品一流”就适合自己。
崔老夫人听了这句,起初还不当什么,转念一想,突然心惊。
第138章 白啦
崔老夫人毕竟久于世道; 即刻从这极简单的一句话中听出弦外之音。
老夫人微睁双眼; 看着烟年迟疑道:“你、莫非……”心里有个惊悚的想法,却无法形之于口。
她只能紧闭双唇; 沉默而肃然地望着面前的孙媳妇。
当初在卢氏悄悄地向老夫人说起烟年的时候,崔老夫人立刻就想起了那个气质温柔相貌出色的女孩子。
因崔家跟卢家亲戚相关; 逢年过节等卢烟年时不时地会随长辈前来拜见,但不管是站在哪里; 或者跟多少大家闺秀同堂,烟年总会是最醒目的那个,就算她什么都没做。
起初崔老夫人听人提过卢家这姑娘从小儿就有才名的时候,还并不怎么喜欢,心想女孩儿不必过于才华出众,因但凡是身负才情者; 心性未免会有些孤傲不群,不好相处。
可当老夫人亲见了卢烟年之后; 才察觉这孩子果然是出身大家的女孩儿; 待人之可亲周到,所见者无不称赞。
偏她又生得那个惹人怜惜的模样,且在老夫人跟前儿对答谈吐皆都极合心意。
崔老夫人一扫心头成见,向来也是赞不绝口。
所以当卢氏向老夫人提起要给崔晔求娶烟年之时; 老夫人几乎毫无犹豫就一口答应了。
此刻室内,崔老夫人虽年高德劭见多识广,但此时却仍有些微微地心头跳乱。
这是她一眼就相中了的孩子,自诩不管是在长安还是哪里; 都是首屈一指无可比拟的。
事实证明烟年的确极好,自从嫁过来后,相助卢氏操持家务,家中各色都料理的井井有条,同妯娌亲戚等女眷也从来一团和气,再挑剔的亲眷都挑不出她的不好。
又因崔家世代为官,自少不了跟京城内官宦门第的相交。崔晔性情有些高冷,素来又不爱交际,跟许多府门的交击都是烟年在打理,又因她是这样的人品性格,那些官宦之家的太太姑娘们也都以跟她相交为荣,所以“贤内助”之称,当之无愧。
且再往远处说,宫中太平公主是那样刁钻令人头疼的性格,见了她却亲和一团,由此,委实不得不赞服烟年的行事为人。
两人都未开口的瞬间,空气似是凝窒。
蝉鸣的声音透过帘子传了进来,高低起伏,是蝉们唱习惯了的调子,似显寻常。
但那尖利的一声声透耳传来,好像一根根针刺,扎的人毛骨悚然。
烟年站在原地,也觉着有长长细细地针从自己的皮肤刺进来,从两侧的太阳穴上扎进去,一直深深地到了脑仁中,于是所有的蝉唱都变成了尖利地惨叫。
额头上的汗细细密密地顺着滑落,烟年无法承受,恍惚中叫了声:“老太太……”
但是崔老夫人并没有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崔老夫人叫道:“阿福,阿福。”
外头门口站着的贴身的老嬷进来:“您有什么吩咐?”
老夫人道:“倒杯水,口渴了。”
卢烟年恍恍惚惚地看着这一幕,似乎身将不存。
老夫人看她一眼:“给少夫人也调一杯。”
“是。”嬷嬷极快地用温水调了些许蜜。
烟年上前接过来,奉给老夫人:“……您请用。”双手有些发抖,却竭力遏制。
崔老夫人并未伸手,望着她纤纤细细的双手,这才发现她的确是瘦的异常。
先前只觉着烟年消瘦憔悴,虽言语举止并不见大改,可总觉她精神上差些,所以当卢氏跟老夫人说是“有喜”之后,老夫人其实也忍不住惊喜了一下。
但是现在多意细看,触目惊心。
老夫人终于伸手接了过来,慢慢地啜了口:“你也去喝。”
嬷嬷有将另一杯奉上给烟年,烟年接了过来,略沾了沾唇。
“大爷回来了没有?”老夫人忽然问那嬷嬷。
老嬷嬷看出她的心情好像不佳,陪笑道:“还没有呢,您可是有事?或许可以叫府里人去看看如今在哪里。”
崔老夫人眼神变幻,最终却又道:“不用了。”
她挥了挥手,那嬷嬷便自行又退了出去。
烟年已又将水杯放下,又后退了几步,仍是敛手站着。
老夫人仍觉口干心急,于是又慢慢地吃了一口,才缓过神来。
她抬眸重又看向烟年:“你方才说的话,我委实不爱听,什么叫‘命贱福薄’?当初你婆婆跟我说起你好、要迎娶你的时候,我还赞你气质大方,品貌皆是上上,何况卢家的女孩儿,就算是当王妃太子妃也是体体面面绝不输半分的,若是嫁到我们府里,也更是崔府之福,怎么到你嘴里,就说的这样不堪了。”
烟年垂着头,一声不响。
崔老夫人缓缓地又说道:“倘若这话是别人说出来的,我定要让人打烂了他的嘴,但是是你说的,我就当你是自谦,就也罢了,但是‘命贱福薄’四个字,以后我不想再听到。”
烟年垂手道:“是。”
崔老夫人抬头,深深呼吸,语重心长道:“我也知道人无完人,你什么都好,就是……心有些太细了,当然这并不是什么坏处,只是心太细的人忧心未免过盛,忧极伤身,虑极伤神,怪道最近你瘦的这样了,只怕是因为心里有事又没有人可商议的缘故。我们竟才发现,也的确是老糊涂了。”
烟年道:“老太太……”
老夫人想了会儿,却又道:“但你之所以不说,也是怕大人操心而已,毕竟是个顾大局的孩子。向来苦了你了。”
“老太太,我……”烟年抬眸,意外而惊讶,她摇头轻声道:“您这样说,叫我如何自处。”
崔老夫人道:“何必说的这样,你是我的孙媳妇,我赞你不是应当的么?你也的确担得起。”
她长长地吁了口气:“我也是年轻过来的,当然也知道年青人的心思想法,毕竟也听过那些鸳鸯蝴蝶才子佳人的戏码……”
她笑了笑。
烟年却笑不出来。
老夫人含笑道:“那些多半都是编出来唬人的,毕竟现世的日子枯淡无味的,所以人都爱看爱听那些,图个新奇,但听过看过也就算了,总不能也因此移了心神歪了性情地去有样学样,毕竟人还活在现世之中,还是得过现世这平平淡淡实实在在的日子。这才是正理,这也才是千千万万现世之人的生存之道,你说是不是?”
烟年脸色雪白,眼中的泪泫然欲滴:“是。”
老夫人道:“我从来都赞你懂事,其实不该多嘴说这些,你心里自然也明白。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多虑自苦。好孩子,你过来。”
烟年勉强走到跟前儿,老夫人搁下杯子,握住她的手:“我把你当孙女儿般疼爱,你婆婆更是喜欢的不用说,不然就不会一定要你嫁给晔儿了,至于晔儿……他有不对的地方,我做主叫他改……”
“不是,老太太,夫君很好……”烟年忍不住。
老夫人点头,把她的手握紧了几分,沉声道:“既然你说很好,我也就信了,——那么从此之后,我只想看到你们两口儿其乐融融,好好地把日子过起来,你觉着如何?”
烟年深深低头:“是。”
老夫人松开她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头,自言自语般叹道:“唉,大概是因为你一直没有喜的缘故,等有了孩子,心思就全在孩子身上,一切自然而然地就大好了。”
匆匆忙忙地离开周国公府。
阿弦到底并没有把所见那一幕告诉云绫。
一来时过境迁,已经是多少年之前的旧事;二来现在国公府风雨飘摇,贺兰敏之暂顾眼下还不及呢,也不是说起的时候。
因被敏之耽搁了这半天,阿弦回到户部,已是过午将黄昏之时。
相识的同僚见了,彼此打个招呼,只当她出外差去了,并未多言。
阿弦一路溜回库中,正碰见一个小书吏,劈面笑道:“十八弟,你怎么来迟这许多,先前王主事来找档册,翻了半天都没找到,气的骂了半晌才走了,你留神他明日寻你的晦气。”
阿弦吐吐舌头:“他要的是什么?”
那书吏说了个名儿,又笑:“你现在亡羊补牢许是晚了,对了,你因何下午没来?”
阿弦道:“我、我遇上一件急事绊住了脚。”
书吏去后。阿弦入内翻找主事要看的档册,此时日影昏黄照在窗纸上,整个书库静谧非常,只有蝉唱带着黄昏将至的燥热,不停地卷扑在窗纸上。
阿弦情急寻不得,正翻得满头大汗,身后一个声音道:“这个在南墙角儿最顶上。”
原来是黄书吏不知何时飘了出来,立在墙边儿默默地提醒。
阿弦笑道:“多谢。”跑到里头墙角儿,又挪了椅子过来,爬高了一看,果然见尘灰蛛网盖着书卷册子。
阿弦忙小心取了下来,又拿到外头拍打灰尘,夕照落在她的头上身上,红通通地一片,显得十分温暖。
黄书吏情不自禁地跟着飘到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