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探幽录-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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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便扒在马车底下。
这才避开了宫中金吾卫的搜捕,但他在车底的时候,也目睹了武惟良被拿走的场景,胆战心惊。
若说在贺兰氏身死的那一刻,二武还是不明所以,那么在这一段奔逃之中,武怀运已经有所察觉了。
丘神勣乃是生性残忍的小人,怎会那么热心笼络他们?武三思从来是个自私偏狭之人,就算在武后面前儿,还一直跟贺兰敏之争宠,唯恐被别人抢了风头,又怎会迫不及待地建议两人去巴结魏国夫人?
就连魏国夫人最爱吃红绫饼餤这种事,也是武三思私下告诉的。
方才他偷偷趴在崔府马车底下,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本犹豫要不要将真相告诉崔晔。
可又曾听说崔晔是武后的心腹,武怀运不敢轻易露面,万一崔晔将自己拿下送给武后呢?
不料他这边儿还在掂掇犹豫,崔晔却早就察觉车上有人。
但是那个崔天官,却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武怀运悻悻地想:不幸中的万幸,崔晔也并没有将自己拿下。
心头冰凉,正扭头要寻一条路躲开,却见一队金吾卫从左边儿路上而来。
武怀运是胆怯心虚之人,本能地想要躲闪,却听那领头之人道:“这不是武使君吗?”
脚下一顿,武怀运还未敢回头,那人已经走上前来,笑着行礼道:“果然是武使君,您莫非不认得我了?”
武怀运一愣,继而皱眉:“原来是你。”
原来这会儿带人前来的,竟正是陈基。——当初武家兄弟在酒馆里借酒发疯,被陈基拿入禁军牢中,后两人被丘神勣带走,临去还羞辱了陈基一番。
当时武怀运还扔下过一句狠话,没想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
武怀运心怀鬼胎之时,陈基道:“使君一个人匆匆忙忙地,是要去何处?”
武怀运知道宫中之人必然还在四处搜罗自己,哪敢久留,随口搪塞道:“有一件急事。”
陈基道:“不知是什么事?去往哪里?要不要我相送?”
武怀运摇头,迈步欲走。
陈基忽然道:“使君,方才看见令兄长仿佛被人带了去,不知是为何事?”
武怀运心惊,蓦地抬头,对上陈基含笑的双眼,虽是带笑,却透出明显的冷意。
武怀运强压不安,冷道:“你怕是看错了!”
他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陈基却道:“使君留步!”踏前一步,将他拦住。
武怀运到底是有些功夫底子,把手臂一掀:“滚开!”
可陈基也并非等闲之辈,闪身避开,同时手按着腰间的刀,喝道:“使君还不住手,我便不客气了!”
陈基所带的禁军本来都认得武怀运——当初陈基无意中一拿却拿下了两个皇亲国戚之事,谁人不知?如今见他又不知死活似的故技重施,均都目瞪口呆。
又看陈基将拔刀,可见是要动真格的,众人才迟疑着将武怀运围在中央,只仍是不敢轻举妄动。
正在对峙之中,宫中丘神勣亲自带金吾卫而来。
武怀运见丘神勣来到,情知大势已去,不由攥紧双拳立在原地,嘿嘿冷笑起来。
丘神勣眼见陈基带人围住了武怀运,面上显出诧异之色。
他打马上前,正要命手下人将武怀运拿下,武怀运骂道:“丘神勣!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竟然敢设计陷害我兄弟二人!”
丘神勣左边眉毛一挑,还未出声,武怀运道:“好啊,你拿下我,送我去大理寺,我定要把你跟武三思两个混账王八的嘴脸都说给天下人知道,看看你们是怎么算计陷害……”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丘神勣厉声喝道:“给我闭嘴!”
武怀运自觉好似穷途末路,还怕什么,便叫道:“今日宫中……”
丘神勣皱眉,才要叫人令他住嘴,却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间,武怀运身后一人上前,举起刀背在他背后用力砸落。
武怀运疼得闷哼出声,往前抢倒,一时无法出声。
金吾卫趁机上前,将他拿下捆住,亦在嘴里塞进了一枚麻核。
将武怀运砸倒那人,正是陈基,他冷冷地望着武怀运道:“中郎将有命,你还敢叫嚣,实在该死。”
丘神勣大为意外,在马上多看了陈基两眼,他当然认得陈基正是之前曾拿下过武家兄弟之人,如今见他如此识做,不由笑道:“做的好。”
陈基恭敬行礼:“这是卑职应该做的。”
因已经缉拿到人,宫内还要回禀,丘神勣点点头,也未多说,便带兵押着武怀运返回。
剩下其他的禁军一个个如在梦中,本以为陈基这次又要得罪权贵,谁知这般柳暗花明,一时议论纷纷道:“这是怎么,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么?丘神勣居然敢拿下皇后的哥哥,他不怕得罪皇亲国戚了?”
另一人道:“难道是皇后的哥哥犯了事?但就算是犯事,也毕竟是皇亲,丘神勣怎么敢如此对待?”
陈基心里明镜一般:丘神勣对待武家兄弟这样前倨后恭,当然有个原因。
丘神勣当然是武皇后的狗,如今要咬皇后的娘家人,如果不是皇后默许,那就是丘神勣这条狗疯了。
不过,对他而言却是“祸兮福之所倚”,上次拿下武家兄弟,两人临去还出威胁之言,陈基本以为往后的路途又要艰难起来,不料老天竟另有安排。
看样子,这两个人还来不及作威作福,就已经大祸临头,可见对他们而言则是“福兮祸之所伏”,可见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回味方才武怀运狼狈之态,又想到丘神勣临去赞许的眼神,陈基莫名地心情愉快。
此后很快,“水落石出”。
武家兄弟被秘密缉捕、囚禁,经过“简单”的审讯,武惟良亲口承认,说是因两人嫉恨武后不肯照顾眷亲,便想利用进宫献食的机会,用食物毒死武后。
谁知忙里出错,下人糊里糊涂地拿错了准备好的糕点,把本该呈给武后的那一份儿给了魏国夫人。
这才错害死了贺兰氏。
高宗听说了此事真相,更加悲痛,又恨极了两人。
武后叹道:“陛下不必太过于自责了,我早察觉这两人有些心术不正,所以不敢稍微纵容他们,生恐这两人会误国误民。这一次召回京都,也是一时地动了念想,以为他们在外历练了许久,必然跟之前有所不同,谁知他们竟因此更加恨极了我,乃至于用出这种手段……”
武后垂泪,哽咽又道:“他们若是害我倒也罢了,阿月还那样年轻,实在是太过可惜无辜了。”
高宗含泪道:“罢了,皇后不必太过自责,这恐怕也是阿月的命而已。”
此事很快也传遍了长安,一时众说纷纭。
且说阿弦听说魏国夫人殁,震惊之余,不知敏之如何。
虽然敏之对她来说是个性情无常十分危险之人,但毕竟府门出了如此不幸之事,阿弦不由心生恻隐。
虽然敏之性情变幻莫测,但在跟随他的这段时间里,阿弦冷眼旁观,知道他对待魏国夫人跟对别人不同,到底是手足情深,骨血亲情。
如今贺兰氏不幸离世,只怕敏之会极为难过。
可虽然心里这样想,阿弦却有些“不敢”回周国公府。
这一天,她出了户部,带着玄影,不知不觉来到周国公府前的街口,犹豫着要不要登门去打听一声。
正徘徊中,身后有人道:“弦子!”
阿弦回头看时,却见是身着常服的陈基,没有穿禁军服饰的他,含笑招呼,乍一看就如同在桐县一样。
阿弦道:“大、陈大……”
那声“大哥”差点儿冲口而出,但背地里如此称呼是一回事,当面却是另一回事了。阿弦索性闭口不语。
陈基却不以为意,笑道:“我正想去找你呢。你跑来这里做什么?”
阿弦忽然发现他有些满面春风:“你找我做什么?”
陈基道:“我……”才要说,却又不提,只笑道:“没、没什么,只是上次我说过,咱们许久没有好生聚一聚了,如今我正好儿得闲,请你吃饭如何?”
阿弦越发疑惑,细看陈基片刻,忽然道:“你……莫非是又升官了?”
陈基脸上的笑微微敛了几分,有些无奈地小声道:“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
阿弦看他露出这种神情,本想解释说并不是她“看见”什么,而是胡乱猜测的。
可是转念一想,又何必解释:当初他走开,不就是因为这个么……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陈基又笑道:“好吧,既如此,我便告诉你就是,我的确是又升了一级,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无非是想找个借口跟你聚聚而已,对了,你还没回答我呢,一起去好么?”
阿弦默默道:“恭喜你啦。”
如今陈基已是正六品司阶,虽看着品级不算太高,但在军中,这已算是小有名气实权在握的官儿了。
就算是对长安城里那些中等的官宦人家子弟来说,这也是个极体面的好差,而对于一个毫无根基的外地人来说,陈基更毫无疑问是独一份。
阿弦心里滋味难明,想拒绝他,但看着陈基微亮的双眼,想到先前他的诸般迁就……又狠不下心来。
阿弦勉强道:“我今日还有事,想去周国公府一趟,改日如何?”
她怕陈基以为自己是故意拒绝,才把要去周国公府的事和盘托出。
不料陈基听了,问道:“你去周国公府,可是因为魏国夫人不幸殒没之事?”
阿弦道:“是啊。”
陈基盯着她,忽然道:“我觉着你还是不要去,周国公如今正是悲痛之时,他那个性子……伤心欲绝的时候指不定又作出什么来,你何必去冒险呢?”
阿弦本也在犹豫,可现在为避开陈基,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去他府上问一句,未必就会见到他的人。”
正要转身,陈基举手搭在她的手臂上拦住:“这个时候瓜田李下,你还是不要去。”
刹那间,阿弦的眼前忽地出现丘神勣的脸,他凝视着“自己”,笑得阴测测地:“你这小子能屈能伸,又极为识做,当个区区中候是委屈了。”
阿弦猛然挣开自己的手臂:“你……”
陈基诧异:“怎么了?”
阿弦顾不得禁忌,脱口问道:“是丘神勣……提拔的大哥吗?”
陈基脸上的笑已有些勉强:“我在你跟前儿真的半点儿私都没有。不错,正是他。”
阿弦问道:“为什么?”
陈基眼神闪烁,终于道:“原本是武家兄弟毒杀魏国夫人那日,逃出宫中,正好儿被我带人遇见,将武怀运擒拿,这一幕正被丘郎将目睹,如此而已。”
阿弦不置可否,眼中仍有狐疑之色。
陈基也有些心不在焉,两两相对,彼此沉默中竟生出一丝前所未有的尴尬。
连玄影也感受到那股尴尬之气,不由呜呜乱叫数声。
陈基咳嗽了声,方说道:“弦子,我知道你仍是有些记恨我,所以不愿意跟我一同吃饭,你不去也成,你知道我是不会难为你的。可你若是……若是还有那么一分听大哥的话,那就答应我别去周国公府,好么?”
陈基说完,又补充道:“我实在是信不过周国公,也实在是放不下你。”
阿弦见他正言相劝,本觉着有些异样,听到最后一句,才道:“我知道啦,多谢。”
陈基去后,阿弦终于决定还是听他的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贺兰敏之乃是周国公,家中不幸,必然会有朝臣跟皇亲等慰问,且又有娇妻在侧,云绫陪伴,不管如何,总不缺她一个曾经的“跟班儿”。
转身仍回平康坊。
门前靠墙停着一辆颇大的马车,阿弦心不在焉,只扫了一眼便推门而入:“我回来啦。”可才进院门,就发现不妥。
平日里这个时候阿弦回来,院中总会有饭菜的香气,而虞娘子听见动静,便会含笑迎出来。
但是今日,院中冷冷清清,并没有任何气息,也无虞娘子的身影,阿弦正诧异,玄影向着前方堂下叫了两声。
阿弦忙往那边急奔过去,还未进门,就已经看清。
原来此刻堂下赫然坐着一人——身着素白的麻衣,额前也勒着一道雪白的麻布孝带。
一张平日里桃花般艳的脸,此时透出些冷若冰霜的凌厉,他并没有看向自己,反是斜斜地侧坐着,转头看向虚空,身形看来空寞之极。
正是贺兰敏之。
阿弦想不到,她并没有去寻周国公,周国公竟自己找上门来。
但是在这个时候,贺兰敏之来到家中,又是为了何事?
虞娘子却站在贺兰敏之身侧,见阿弦回来,勉强含笑:“如何才回来?殿下来了半个时辰,几乎等的不耐烦了。”
阿弦道:“有件事情耽搁了。”
忽然敏之道:“有什么事这样要紧。”慢慢回头,双眼竟然透红:“亲戚或余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