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独居女杀手看上-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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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九笑了一下,道:“三日前,我们路过太平城,将你救上来的。”
“太平城?”练月惊诧道,“沛国的太平城?”
沈九见她困惑,就道:“是啊,我们大家都看到了,你从断崖上掉下来的,就砸在我们船的前方不远处,刚开始大家以为是块石头,后来琢磨了一下,觉得像个人,就找了两个船工下船去瞧,这才把你救了上来。”
怎么可能,练月想,她明明是在穆国边境落入穆水,就算一路沿河而下,也应该被河水冲到炎国去,毕竟穆水的下游是炎国,怎么可能会被冲到沛国来?
她这一惊又牵扯起心口的伤,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立时涌上来,她拧着眉头,伸手摸了一下心口,还有这伤是怎么回事?
沈九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船上的大夫过来看了看,上了药,说看天意。如今醒了,捡回一条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就别想那么多了,安心将身子养好才是。”
练月瞧着沈九,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她问:“那现在是何年月?”
沈九不知她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如果按大郑的通历来说,现在是云启二十六年正月初七。”
练月的脑子嗡的一下。
她明明记得自己落水之前是云启二十三年,怎么一睁眼,就成了云启二十六年了?
中年那三年……
而且她为什么会在沛国的太平城落水?她心口的伤又是怎么来的?
云启二十三年,她才十九岁,现在她已经二十二岁了?
???
沈九出去找大夫之前道:“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伤得太重,需要用贵重药材,牡丹姐让人写了张卖身契,让你摁了手印,如果你醒了,还了医药费,就把卖身契给你,若是还不起,那就只能卖身还债。”
练月道:“这是理所当然,只不过这个牡丹姐是?”
沈九道:“这船上的姑娘都是牡丹姐在各国买回来的,我也是。”顿了顿,“牡丹姐是做青楼生意的。”
练月一时没忍住,喷了一口血出来。
练月这么一喷血,吓得沈九立刻折回床边,拿出帕子给她擦拭,边擦拭边安抚:“你伤的这么重,养好也得个把月,若是不愿,可以在想其他办法脱身,不必急于一时。”
练月揪着沈九衣服的袖子,问:“若是我没醒,她要怎样?”
沈九从善如流道:“我替你做了担保,若是醒不来,我来付这个药费。”
练月就知道若无人做保,那个牡丹姐是不会冒着血本无归的风险让人给她用药的,她猜出来了,她喘了一口气,道:“多谢你的好意,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出这个药费的。”
沈九笑了笑:“无所谓,反正我已注定要吃这碗饭,不差这一点,我权当给自己积福积德了。”
后来大夫来了,牡丹姐也来了,一船的年轻女孩都挤到了这个舱房来瞧,叽叽喳喳的围着说了好一阵话,沈九以病人需要静养为借口将她们全都打发走了,只留了大夫。
大夫说她心口的两处刀伤不浅,伤了心脉,虽说侥幸醒了,那也得仔细养着,切勿大动,否则心脉崩裂,就无力回天了。
练月做杀手多年,对这种刀伤剑伤还是有所了解的,不用大夫多说,她也知道,她想问的是脑子的问题。
大夫一听她的描述,就立刻懂了,说她可能掉下断崖时,俯冲的力量太猛,震伤了脑子,出现了短暂性的失忆。大夫说她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只摔丢了三年的记忆,没有摔傻,已是幸运了。他之前看过一个病人,被马从马背上甩了出去,脑袋磕到石头上,直接摔回了襁褓中,醒来之后话不会说,饭不会吃,衣服不会穿,字也不认识,所有的事情,都是从头开始学的,直到现在还没想起以前的事情呢。
练月沉默了。
“当然。”大夫又道,“这是个极端的例子,一般情况下,只要不是太严重,养一段日子都能慢慢想起来,之前有个孩子上树掏鸟窝,从树上摔下来,摔丢了两个多月的记忆,养了半个月,就慢慢的把所有事情都想起来了。”顿了顿,“这种事情分情况,姑娘不必太过担心,该想起来的时候自然就想起来了。”
后来在船上的日子,一直都是沈九照顾她。给换药,给熬药,给喂药,陪聊天,是个很温柔很周到的女孩子。
沈九,姜国人,今年十七岁,原是姜国松石村的浣纱女,牡丹姐的船路过松石村,见她一个人在河边浣纱,一眼就瞧上了,于是将船靠岸,拿了二百两银子把她从父母手中买了下来。
沈九那对老实巴交重男轻女的父母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于是好劝歹劝,让她上了牡丹姐的船。沈九当时也天真,真以为是被买去做侍女的,后来登了船才知道是去做妓|女的,可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做侍女也好,做妓|女也好,都不由她。
这年头,乡下的女孩子很少有读过书的,沈九是个例外。当然,她家里很穷,并没钱让她读书,全靠她自学。所谓读书是为明理,可能因为读过书的缘故吧,再加上她本身心性过人,看上去很是不同,是那种在人群中可以一眼挑出来的不同。
二百两别说于沈九那对没见过世面的父母了,就是对于姜国国都里的普通老百姓来说,都不是小数目。牡丹姐作为夏国国都里最大青楼的二把手,一双眼睛瞧过多少人,毒辣的很,她肯花这个钱买下沈九,自是知道她奇货可居。
跟沈九聊天的过程里,沈九也问了一些关于她的事情,练月隐去了一部分事实,但没隐瞒自己会武功这事,说自己是个打手,以前给人看家护院的。沈九说会武功好,这样的世道,会点武功能保命。练月虚弱的笑,说她宁愿不会武功,就做个平常女子,过普通的日子,那样也不至于一直流离失所,还要常常被伤痛折磨。沈九也笑了,说大家都是对已经拥有的看不上,而羡慕那些自己没有的。
练月觉得沈九这句话说得非常漂亮,漂亮又通透,因为的确是这个道理。如果当年她没有跟家人走散,普普通通的长大,嫁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生一窝普普通通的娃,那么她闲来无事时,可能会羡慕书中那些孤身一人走天涯的人,不需要牵挂任何人,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多好。
第四十八章
船到安陵之后; 牡丹姐招呼女孩子们都带上帷帽; 弃船登岸。
练月也被迫带上了帷帽,在沈九和另一个女孩的搀扶下; 下了船。
这十几个女孩子排成队下船,彩带飘飘,香风阵阵; 引来码头上诸多人的围观; 好不热闹。
码头上早有来接的车驾,女孩子们上了车,练月也只好跟着上去了。虽然她的伤口并不允许颠簸; 但走回去也不是个办法,而牡丹姐显然并不会特地找人抬她回去。
在马车上颠了半个时辰之后,练月的伤口终于还是没支撑柱,崩开了; 血染透衣襟,她襟前红了一片。
沈九见她脸色苍白,额头上不停的落冷汗; 十分担忧,练月说没关系; 但最后还是昏死过去了。
等醒来时,已在万花楼后院的通铺房了。
练月忍痛坐起来; 四处瞧了瞧,是很大的一间通铺房,有一二十个床位的样子; 每个床位上都搁着行李包袱,看样子是那些刚下船的女孩子们的,只是这房间里空无一人,不知道那些女孩去了哪里。
口中干涩的厉害,她扶着床铺,走到窗下的桌旁,想倒杯茶润润嗓子,结果发现壶里没有水,她叹了口气,正要扶着窗子走出去,结果才走到门口,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女声从外面传到耳中,于是便停下了步子。
练月在船上听说过关于万花楼和无双巷的闲话。无双巷是安陵城最著名的一条巷子,因为这条巷子里全是妓院,是著名的风月场,城中的权贵没几个没来过的。而万花楼又被称为无双巷的第一楼,乃是安陵城最大的青楼,据说万花楼楼前悬挂的那块牌匾,都是夏国国君亲笔所书。
万花楼有三个当家,大当家是春姬夫人,二当家是牡丹姐,三当家是春姬夫人的哥哥东门焯。
练月在船上见过牡丹姐,识得她的声音,正训话的这位显然不是牡丹姐,那么极有可能就是春姬夫人了。
春姬夫人说话的速度并不快,但有一种沉稳,话也不多,句句精炼。她说她知道若不是迫于生存无奈,没有谁愿意来无双巷作妓,但既然下定决心来了,那就要做好准备,等你攒够了钱财,或者攀上了高枝,自然可以离开这里,否则年老色衰,只能埋尸荒野,落一个凄惨的结局。而想在无双巷混出点名堂来,空有好皮囊是不行的,好皮囊只能先声夺人,想要留住人,还得花心思。只靠出卖皮肉的妓,是最低等的妓,这种妓,无双巷里遍地都是,万花楼也不稀罕……
春姬夫人说得都是生存的大道理,让练月想起地宫里的明雍来。那时候她还小,跟大家一起接受训练,每次有人不肯练功或者偷懒耍滑头时,他就是这样训导他们的。
春姬夫人说完之后就走了,接下来是牡丹姐。牡丹姐不讲人生道理,直接讲想要成为万花楼乃是无双巷的红牌该怎么做。首先长相,其次才艺,第三察言观色。长相是爹娘给的,没办法改变,美就是美,丑就是丑,但才艺和察言观色的本领却是可以后天学的。这两项中,察言观色这一项,她能给的只是经验,其他的也全靠本人领悟,但才艺这一项却是可以勤能补拙的,只要努力,就一定会有收获。现在距离年中的花魁大选还有半年的时间,这半年时间,她会安排教习老师根据女孩们各自的情况进行才艺练习,是骡子是马,半年之后,见分晓。最后,她还讲了一下上一年的花魁金玉棠如何从一个肢体僵硬的野丫头变成一个一舞倾城的花魁的励志故事。
牡丹姐说,花魁不一定是最美的那个人,但一定是最特别的那个人。
她讲完这个故事之后,院子里的女孩们显然都兴奋了起来,因为美貌这种东西,但凡有点判断力的都能分出高下来,但“特别”这字眼就不太好判断,可能人人都觉得自己挺特别的。
譬如练月曾经也觉得自己是地宫里最特别的,可后来发现,她一点也不特别,就是个工具,就是个玩物罢了,于是便彻底的死了心,本本分分的做自己的工具,做自己的玩物,直到有一天做不下去了,就逃了出来。这些女孩还这么小,可她已经能看到她们的未来了。她们中间会有人早早的死去,会有人年老色衰无人问津,只有几个或者一个,能被来此消遣的权贵富贾们看上,收入府中做妾,或是当个外室养着。
妓|女也好,杀手也好,都是浮萍,无根的东西,逐水而居罢了。
好在她已经逃出来,能不能摆脱浮萍的命运,还未可知,但至少现在是个好的开始。
次日开始,睡大通铺的十几个女孩子每天天不亮就被叫起来练功,丝竹管弦,吹拉弹唱。沈九和另外一个叫青连的女孩,是被特殊对待的两个,因为她俩长的出挑,是这群女孩中间最晃眼的两个。沈九娴静如水,像山谷里带露的百合。青连明艳照人,灼灼其华,像春天的桃花。
据说沈九和青连的教习老师来自天阙城,年轻时曾是王城里的风流人物,跟春姬夫人是故交,所以才来了夏国,帮她带人。
在安陵城养了半个多月之后,练月的伤才好了些,心口不再时不时往外崩血。一个月后,伤好了五成,牡丹姐看她能下床活动了,就过来给她算了一笔账。
牡丹姐说看在沈九的面子上,给她请的是最好的大夫,用的是最好的药材,这内服外敷的弄了一个多月,练月已欠她一百三十二两银子了,而且看她目前的状况,最起码还要再用一个多月的药,这一个多月下来,又得百十两银子,牡丹姐说问,她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钱,她准备报答她?
对于这个事,练月早做好了打算,她道:“牡丹姐,我自小便是孤儿,没有亲人可托。想卖身还债,可这副残躯上全是旧年的伤疤,又怕吓到客人。身上也别无长物,唯独手上还有点功夫,不知万花楼缺不缺看家护院的打手?”
牡丹姐用怀疑的目光将她打量一番,质疑道:“你,做打手?我觉得做个端茶递水的侍女还靠谱点。就是可惜了这幅好模样。”
练月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做侍女也行,只要能还债,只不过我以前就是给人做护院的,有经验,物尽其用,对牡丹姐来说也更划算。”
“哟,口气不小。”牡丹姐道,“那成,改天咱们试一试,行就上,不行,反正有沈九给你担着呢,我倒不怕你还不上。”顿了顿,“沈九这丫头是生了一副好心肠,就是不知是福还是祸。你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