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肩缺火-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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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换名字呢?”谢长寒奇了,“跟林焱换一个名字不就……”
林淼:“我父亲说,既是出生前就定好的名字,我又是早产出生,说明命中注定是个极阴的命格,不如顺其自然。”
“令尊倒是……豁达。”
谢长寒想了想,复又低头削起了苹果。
林淼没在意,有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一直无人可诉,难得有个不发声还愿意仔细听的人,简直像倒豆子那样打算一股脑地说出来:“从我出生后,林家就发生了许多事,渐渐家中就起了传言,说我是不祥之人,会给林家带来灾祸。几个族兄正是调皮的年纪,一见我就喜欢丢石头。”
谢长寒没忍住,抬头反驳了一句:“这话没有道理,命格再不祥的人,也顶多影响自己和至亲之人的命运,族兄那是几服的亲戚了?你命格阴也好阳也罢,与他们何干?倒是他们欺侮你,反而增加了一段因果,若你真是不祥,这就是主动给自己找晦气。林家怎么说也是玄门大家,怎的族人会听信这种无稽之谈?”
林淼看了看他,不由自主地想笑,可惜她面无表情了十几年,笑得不大成功:“愚昧这种品质是不分玄门内外的,他们不信,我父亲也难做,再怎么说,他是家主,要对家中负责。”
谢长寒摇了摇头,此事既是他人的家事,又是旧事,一切早已尘埃落定,他不好多说什么,憋了满腔的牢骚说不出口,只好再次低头削苹果。
先前削出来的部分都已经氧化发黄了,谢长寒觉得不太好看,削完放在一边,拿了个新的重新开始削。
“只可惜有些人忘了,林家的家主是因为能力推选的,不是权力斗争。我父亲想保我,就有些撂挑子不干的念头。后来,家里就乱了。”说起父亲的时候,林淼的眉眼虽仍自带冷淡,但确实是比之前温柔了不少,她像是有些怀念从前的日子,感慨道,“可其实我父亲是爱着林家的,我知道,所以这些年我一直躲在家中,家里有我亲手布的阵,可以生活得自在些。我想着,只要我不出去,林家人至少会少一个闹矛盾的借口。”
“你以为这样能让家里回到原来的样子?”谢长寒犹豫了一下,说,“林姑娘,我这话可能有些冒犯,我也不太懂人情世故,但……那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变了的人心,是很难回到当初的。
“是啊。”林淼叹了口气,“这次的事提醒我了,你看我躲在家里,出了事也不管,不想让大伯觉得我对他坐家主之位有意见,结果就出了这样的事。大阵年久失修,好些地方被风雨糊得不像样,也难怪有东西进了北城都不知道。”
“而且这回……我觉得那东西似乎是针对我来的。”
谢长寒一怔:“为什么这么说?”
“长寒,我魂魄不全。”林淼的脸对着窗外,“你觉得那些尸狗,是谁的‘尸狗’呢?”
“你的意思是……你的?!”谢长寒差点跳起来,“你、你开什么玩笑?我都将之打散了,那么多尸狗,哪个是你的?那你、你……”
那一瞬间,荒诞的感觉占据了他的脑海,他既不信这个说法,又觉得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而此事若是真的,那他可就是亲手打碎了林淼的一魄,堪称罪过了。
林淼摇摇头:“不,我觉得……它可能已经回到我身上了。”
谢长寒:“啊?”
“不知道,只是这样一种感觉。”
林淼看着窗外,出了神。
她没说的是,她始终在想,最后那个怪物从她身上吸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呢?
——那种被剥夺的、可怖的、阴冷的感觉。
也许逃避不是办法,她该去面对那个问题了,她再也不是没有自保之力的小孩,也是时候去寻找自己残缺的魂魄了。
她有一种莫名的直觉,她缺少的魂魄,似乎就在人世间。
林淼常年一个人住,性格有些孤僻,不太愿意麻烦别人,清醒了就闹着就要出院。谁料她因为往日独居时吃东西不太方便,于是经年累月糊弄一日三餐,体质极差,在提出提前出院的时候被主治医生一顿好骂,让她老实点再在医院观察一阵。
她被骂得手足无措,求救似的看向谢长寒,然而谢长寒却没接收到信号——经过一天的自我战斗,他终于削出了一个看上去过得去的苹果,反手塞进了林淼嘴里。
傍晚,他看着林淼吃完饭,离开了医院。
事件暂时告一段落,警方那里还需要给个“玄门官方说法”,此类善后报告需要随时代发展修改说辞,谢长寒是个不上网的老古板,不太跟得上时代,外加心中还有些事想请教,他便打算久违地回家一趟,找葛清夕谈谈。
比如说,他身上为什么会有护体的剑光。
他几时练过剑?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更
第20章
医院。
林淼自从清醒后,身上那股“自力更生”的精神又回来了——谢长寒临走前怕她一个人不方便,想帮她请一个护工,结果被她拒绝了。因为她觉得自己完全生龙活虎,进可再战十只鬼,退能冥想修炼、量产符咒,照顾自己更是不在话下,只要拔了吊针,就还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对于她这种“不作不死”的精神,谢长寒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无奈摇头,由着她去,嘱咐了几句便离开。
此时,单人病房没有陪护,也没有亲眷在,显得很静。
林淼侧头看着窗外。
视线穿过阳光,落在对面大楼反光的玻璃上,依稀可见里面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在工作或是休息。
鸟叫声从窗外传来,偶尔夹杂着一两声蝉鸣。
这是静谧祥和的北城一角。
或许是个人都对故土有所依恋,林淼从小就对北城这块地方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即使时代变迁,世人已渐渐不信鬼神之说,家中生意不好做,就连林家人自己都开始另谋生路的现在,她仍然固守着一些古旧的规矩。
比如那个很多族人都不以为然的大阵,林淼搬出老宅后曾经对大伯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维护,只可惜……
心若不敬鬼神,想必也意识不到那个阵法有多重要吧。
大阵的修复还没有完成,之前被抢走的书也不见踪影,林淼莫名有些心慌。她被医生强行留在医院,走不得,就想找三叔说说,看能不能由他接替修复工作。
可说来也怪,她从睁眼到现在也有两天了,被谢长寒说成“忙前忙后”的三叔并没有出现在她眼前,以至于她想问问林焱怎么样了都不行。
她对着窗户对面门诊大楼里来来往往的医生和病人出了会儿神,将放在一边的七星盏拿过来看。
凹槽内多出来的那块半透明的物质光用肉眼看,质地更靠近那种白色的蜡烛,半透明的,偏白色,但和蜡烛不太一样,这个东西更硬,林淼试着用指甲刮了一下,刮不下来,说明应该不是蜡。
以前她也收过鬼,林长安在的时候同样收过,从没见到七星盏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当然不排除是它常年被放在库房里的缘故——这次究竟是为什么……是哪一个契机、哪一个原因导致凹槽内多了这么块东西的?
林淼思来想去不得解,七星盏在手中翻来覆去几个来回,突然,转到某一个角度时,她眼角一瞥,似乎看见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时针转过下午两点,日头西斜,恰好从对面的一块窗玻璃反射进林淼的病房,恰好照在林淼放腿的位置。
也照亮了她拿在手中的七星盏。
那是一块黑色的东西,在七星盏黑色的表面上沾着,和背景融为一体,分外不显眼,若不是此时光线和角度都恰到好处,林淼是很难发现它的。
她拿指甲刮了一下,上面掉下一些黑色的碎屑,林淼从薄被上捡起碎屑,放在指尖碾开,鼻尖轻轻动了动,依稀闻到一股铁锈味。
似乎是……血迹?
哪来的?
从老宅库房出来,她就把七星盏交给了谢长寒,难道是谢长寒的血?可是她分明没看见谢长寒受伤才对。
林淼做不出皱眉深思的表情,于是歪了下头,无声地表达着疑惑。
……
日头继续西斜,过了下午三点,林淼手边的吊瓶终于完成了它的使命,护士掐着时间进来,帮她把吊针拔了。
拔了针,她的心思立刻活络起来,抓着护士问了一句:“我现在能出去走走么?”
“可以。”护士翻了下她的住院记录,“但你现在指标不好,别走太快、别出汗、别走太远,记得尽早回来。”
“好的好的。”林淼满口答应,顺口多问了一句,“那请问重症病房是在楼上吗?”
听谢长寒说了那个小姑娘的事情后她就有些挂心,趁着能动弹,赶紧上楼想看一看。
重症病房在楼上两层,问清楚地方,林淼离开病房,去不远处坐电梯——因为护士嘱咐她不要走太快,她干脆就偷懒,决定坐电梯上两层楼。
很奇怪,江盈市是个繁华的城市,这家医院又是三甲级别,往日里人来人往,即使是人相对较少的住院部,也几乎不会出现电梯里没人的情况。
电梯到达,门打开,林淼对着空无一人的电梯愣了下,走了进去。
她按下了重症病房所在的楼层按钮,电梯门关闭,随后上升。
一层,两层。
电梯灯明灭了两下,林淼抬头看了一眼。
楼层到了,电梯门却不开,这个狭窄的空间就像是一座特大号的囚笼——或是棺材。
她看了看顶上那盏灯,圆盘型的灯罩,右边有一处剥落了一块,颜色不太一样。除了旧了些,其他看上去一切正常。
林淼抬起手,摸在电梯门上感受着什么,随后用手指顺着门缝画了一道。
阴冷的感觉萦绕在指尖,沁得人心底发寒。
“装神弄鬼的。”林淼低声嘟哝,“你们的头儿都被打的魂飞魄散了,这是准备干嘛?”
欺负住院的小姑娘不成?
说话间,一圈圈无色的涟漪从她掌心荡漾出去,融进空气中,这时,电梯门终于开了,有些昏暗的环境展现在林淼眼前。
四下无人,病房里的病人们像是都在睡觉,护士站也没有人值班。
大厅里的灯没开,全靠没关门的病房和护士站里透出来的一点微弱的灯光与天光照亮大厅,阴影覆盖大半条走廊,尽头处有一丝阳光,反而显得中间一段格外黑暗而深沉。
林淼就在那些黑暗的阴影里,看到了丝丝缕缕冒头的东西。
像烟,又像雾。
“……什么阿猫阿狗的也敢出来装神弄鬼。”
林淼愣了愣,随后松了口气——那不过是些连形都不成的阴灵,连鬼都说不上,医院里虚弱的病人多,常有这些小东西蹲在角落,就为了等重症患者死去的时候捡一点阴气残渣吃,实在成不了什么气候。
这时她回过头,那电梯又接到了指令,飞快地朝楼下去,不多时,又一层一层地往上升,从三层往上在每层停留的时间就比较久,林淼似乎能脑补出有人进出的场景。
看来是她多虑了吧?
玄门中人常用“灵感”连辨别附近有没有危险,但这毕竟就像“第六感”一样,仅仅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会受人的情绪影响,不排除有因为精神过度紧张而导致的误判。
眼看着电梯又快回到她所在的楼层,林淼快走两步,上去按下了上楼键。
“叮”一声。
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一男一女,分别站在电梯两边,目光避开彼此,同时看向站在电梯前的林淼。
看上去他二人应该是不认识的,只见那五大三粗的男人看了林淼一会儿,回过神来,忽地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你到底上不上?”
林淼摇了摇头,给人道歉。
这回电梯里有人,所以刚才……果然是她的错觉吧?
她想了想,往距电梯不远的护士站走去,走近了才发现护士站不是没人,而是两个值班护士不知为何全都睡着了。
林淼将其中推醒,尽量好声好气地问道:“请问,胡思思住在哪间病房?我是她的朋友。”
——胡思思就是那个失了魂的十七岁小姑娘的名字,她从谢长寒那里问来的。
说着,她的手轻拍在护士站的桌面上,以她的手掌为中心,又一道无色涟漪波纹似的荡漾出去,将那些漆黑的阴影震得……像是抖动了一下。
“胡思思……”睡得睡眼惺忪的护士勉强睁开眼睛,“我怎么睡着了……胡思思住在017吧,你真是她朋友?”她眨了眨眼睛,打量了一番林淼的穿着,“好朋友一起住院啊?”
说完,那护士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奇道:“奇怪,大厅的灯谁给关了?”
林淼眨了眨眼:“嗯,我听说她住院了,正好我就住在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