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兮凰兮从我栖-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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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黄自幼长在昆仑;族里同辈中女娃就她一个;碰上的其她女性;不是她娘那个辈分的;就是外族随夫来昆仑的;已为人妇;她得喊婶子姑姑嫂嫂姨;年轻貌美未出阁的女仙;她很少见。
愈少见;愈是稀奇喜欢。小黄从前很想跟山脚一窝腰肢细细;小腿细细;说话声音细细的蜘蛛精们做朋友;但只要她一出现;那些蜘蛛精们必跑得无影无踪;小黄为此甚是苦恼。如意宽慰她;叫她想想自己的原形是什么;是鸟;那窝蜘蛛精是什么;是虫;虫类怕鸟;天经地义。
九重天上的神女仙娥不是精怪化的;不会怕她;有些辈分小的还会尊她一声姑娘。绣绣随在小黄身侧道:“今日冬雪宴;倒是见了许多不常见的人物。”
她们绕过一处溪桥;桥下流水湍湍;桥边一丛一簇的芍药花倒是不顾雪冷;一反常态地开得格外茂盛;各枝争妍;媚欺桃李。再转至一处假山时;小黄听到山石后面传来窃窃私语:
“那位上仙胆子也真是大呀。”
“唔;怎的就把婚书当做年末的文书递上来了呢。”
“我听说;他二位早年确是有婚约的。”
“不是吧;他们不是两个……”
“那又怎么样;你是不知道他们那边有多开放;据我所知;那位上仙有个亲妹子;还未出阁;竟然养了个男人在房里!”
众小婢惊呼;“绿茶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个仙姬我记得是有个顶土气的名字;叫什么来着的?啊;叫极黄。”名字很贵气的绿茶轻蔑地笑了一声。
话到此;还点了自己的名字;小黄了然;心道:不消说了;这定是传说中的墙!角!八!卦!
绣绣则皱了皱眉;这二位也太不挑地方了吧;天后御花园岂是她们偷懒的地?不仅如此;搬弄得还是她向来欢喜的小黄姑娘的是非。正要发作;胳膊被小黄一把拉住;绣绣惑而抬头;只见小黄眼底流光溢彩:“别别别;让她们说完。八卦什么的;我一直想听来着。”
绣绣:“……”
那些宫婢却没能如小黄的愿把八卦讲完;一声娇喝打断她们:“好啊;绿茶;白莲;你们俩不在我娘身后随侍着;居然跑到这里偷懒来了。”
小婢们顿时插秧般呼啦啦跪一地;以绿茶为首讨饶道:“奴婢知错;请小姐恕罪。只是;夫人她特地派了奴婢们来服饰小姐的;小姐将奴婢们支开;奴婢们便不知何去何从了。”说着说着;声泪俱下。
那小姐估计是个心软的主;听到绿茶嘤咛;语气登时软了一半;轻柔道:“罢了;你们且起来吧。”
趁着秧苗又拔起来的当儿;小黄身子倾前;偷瞄了一眼;那几个嚼舌根的宫婢;虽说衣着光鲜;容貌却甚一般;配上矫揉神色;让小黄甚不喜;倒是那个小姐;颇有几分姿色;且身段婀娜;眉目含情。小黄在心中点了点头:不错;一看就是话本里的女主样貌。
绣绣低声道:“那位仙姬;是南方茶神独女;名唤茗若。”
小黄又点了点头:不错;一听就是女主名。
绣绣不明她这两次点头何意;问明白后有些哭笑不得;论脸蛋;论身段;小黄仙姬足足甩那茗若仙子十条街;也不知仙姬脑中;究竟是做何回路。
小黄指了指茗若:“这位仙子可婚配了。”
绣绣答:“尚无;传闻她眼界甚高;也不知怎样的男子才能入她眼。”
正说着;忽听得前方传来一声惊叫;伴随一声石破天惊的兽吼;哭声喊声仓皇声奔逃声乱作一团。
小黄抬眼去看;只见原本宁静的御花园内不知何时多了一头二丈高的雷麒麟!
雷麒麟呼气成电;长嘶化雷;一路劈下来;园中精心养殖的花草悉数焦枯;那些娇滴滴的神女仙娥更是乱蹿一气;再顾不得什么形象。
绣绣也吓得扶住小黄;手指发颤:“御花园中怎么会有这厮的。”
小黄道:“蹄上有断链;应是挣脱了看守跑出来的。”
说话间;雷麒麟已四处奔蹿起来;四蹄生风;目中更是无人;一不留神就会被它踩死。
那名叫茗若的仙娥在自己婢女的搀扶下奔逃;奈何麒麟偏就自她们的方向奔来;小黄见状;心道不好;立即祭出苍梧剑;迎战上去;奈何麒麟足快;等不及她出手;眼看磨盘大的巨蹄就要踏上茗若纤弱身躯;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剑破空而来;汹涌剑气将雷麒麟逼得落蹄不得;生生倒退两步;与此同时;一抹白影闪过麒麟蹄下;再看时;茗若姑娘已卧在一人的臂弯里。
那男子长身玉立;青丝如墨;在麒麟恼羞成怒再度攻将上来时;寒剑挺出;招招封势;又结一加印;三字咒决念毕;一方菩提金罩从天而降;前一刻还凶猛的不可一世的雷麒麟此时竟再也动弹不得。
小黄摸摸鼻子;被人抢先她倒不在意;若换她上去打;治也是能治得了雷麒麟;却未必有那人矫捷迅速。她很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这样好身手;绕到前端;倒是茗若仙子的模样叫她愣了愣。
彼时茗若还被那白衣男子抱在怀中;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吓傻了;男子唤了她两声都不见茗若做出反应;一双眼直勾勾盯着男子;似恨不得将他印进她眼中一般。
方才绣绣说什么来着?“不知怎样的男子才能入茗若眼”;依小黄多年翻话本的经验看;此情此景;可不就是一见钟情嘛;这事儿啊准成!
抬眼;见白衣男子笑容温润地望着自己;唤她:“师姐。”
第26章 小舅子好
如果不是熟悉的那一声师姐;小黄几乎要认不出旸谷。
虽然容貌没有任何变化;笑容也还是她熟悉的笑容;但就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白衣男仙高大俊逸;手提二尺长剑;剑锋青芒;却远不及它的主人耀眼。在场女仙皆是晃了神。
茗若扶风弱柳般支在旸谷臂弯里;神情微怔;问话亦不作答。直到旸谷礼貌问过几句“是否受伤”;见她迟迟不语;便将手臂抽开后;茗若才惊转过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茗若不动声色地整理好仪容;侧身行礼道:“小女茗若;多谢恩公出手相救;敢问恩公尊名;是何方人士?日后茗若好亲自上门答谢。”
“小事而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旸谷说完;收剑入鞘;径自向小黄走去。
直到旸谷走到自己面前;身形遮住了小黄全部视线;后者猛地将神魂自天外拽回。
“在想什么?”男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点鼻音。
“没、没什么。”小黄退两步;方将男人的相貌收进她视线里。原先是觉得;看不到对方眼睛;交谈起来怪怪的;现在看到了;四目相对;她竟是舌头打结;连话都不会说了。
只能旸谷问一句她答一句。
“你此番上九重天;还走么?”
“不、不走了;也算是个煦晨宫的正职了。”
“陌青天距煦晨宫不远;我常来看你。”
“哎;好啊。呃;也不用那么麻烦;我可以到你那边去的。”
“我来看你。”旸谷说着;抬手轻轻拂下落在小黄发上的一片芍药花瓣;花瓣嫣红;捏在他手里颇有些出尘绝代的味道。
彼时自花园一侧腾腾跑来两个高帽长衫的小吏;青眼红脸;模样焦急;见着满园乱景红脸一白;又看到被菩提罩罩着的雷麒麟;幽幽松口气。
因他们看管不周;跑了神兽麒麟此时看倒是小事;乱了天后的御花园是大事;若伤及无辜更是罪上加罪。仙吏心中惊惧;四下环顾;预备寻个来头大的正经主子赶紧赔个罪。
茗若拢了拢衣裳;在白莲和绿茶的搀扶下站在一边;看向旸谷和小黄的眼神多少有些幽怨。
她贵为茶神之女;自小便受尽尊宠;所想所要;唾手可得;爱慕者簇拥四周;她向来也不屑多看。方才;她与旸谷说的话;已明明白白;暗示之意切切;还报上了自家名姓;怎料他却拒开她;向另一名女子走去。
他喊她甚?师姐?想来是同门;九重天上某个仙寮收的弟子。
茗若的眼神在小黄面容上略过;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她端住架子;压低声音问身旁侍女绿茶;小黄是何身份。
绿茶在怔怔出魂;未听见;被茗若瞪了一下才慌张道:“禀小姐;奴婢不知。”揣度一番茗若的心思;又附在茗若耳旁道:“怕是不知何处来的低品阶的小仙;小姐不必在意。”
一句话;甚得茗若意;嘴上却道:“你这刁婢;怎的乱说?我何时在意了?”
绿茶捂嘴笑:“奴婢乱说了;是奴婢的不是;小姐是金枝玉叶;怎会在意寻常小仙;白白降了身份。不过……”绿茶转转眼珠;“小姐也不必总盯着那位男神仙看呀。”
茗若脸一红;“你又乱说!我何时……”
一旁的白莲眼尖;觑到正匆匆赶来的典狱二吏;忙扶好茗若发间钗环;理顺茗若的罗裙上的衣褶;道:“典狱司的两位大人来了;想必方才的雷麒麟就是他们放出的;一会来给小姐赔罪时;小姐既要做出受了惊吓的娇弱状;又要做出大度状;那二位大人势必会为小姐的风度所折服。”
茗若启唇轻笑;“这还需你教么。”
然而她唇角还未扬开;只见那二吏已匆匆绕过她们;“噗通”一声跪在了小黄面前:“仙姬恕罪!仙姬恕罪!我二人看管不周;叫这孽畜私逃出来;惊扰众人;酿此大祸。如此残局我二人定会收拾;只是……还望仙姬一会见了天后殿下;能在殿下面前为我二人求个情面。”
小黄指指自己:“你们就这样认定我是愿通融的人?你们犯了祸事;还要我帮你们说好话?”
二小吏擦擦额角汗;“仙姬与我二人已是旧识;还望仙姬念在旧日情分上帮帮忙。”
典狱司的二吏确实已与小黄相交多年;也算是故友。他二人自与小黄初识时便是四尺孩童的模样;千万年过去;样子分毫未变。小黄从前同他们一般高;现在已高出一个头;再受他们拜上一拜;总有种大人欺负小孩子的感觉。
再看看园中景态:芍药花;萎一地;施点法术;倒也不是不能活;石栏桥;有损坏;施点法术;倒也不是不能修;几个小仙女;娇滴滴怯生生;呃;这她是没法安抚的;还有那只似乎被人遗忘了的雷麒麟;正伏在菩提金罩里好生哀怨地望着她。
罢了罢了。小黄摆摆手:“依你们便是。”
小吏顿时眉开眼笑;千恩万谢。一旁的茗若同她那些侍婢见此情形;皆是傻了眼;绿茶更是连话都不敢说。
茗若踌躇片刻;走上前;冲小黄福一福道:“小女茗若;方才多谢仙姬师弟出手相救;不知仙姬芳名;师承何派;来日茗若定当登门道谢。”
绣绣过来拉了拉小黄;她出于本能对茗若和她的侍女心存芥蒂;也不好摆到明面上讲;只得悄声催促小黄:“仙姬;我们尚有正事。”
小黄被她一提点想起来;金乌还在煦晨宫里嗷嗷待哺;本就戒荤食素的胖鸟这会儿再被饿上一饿;着实可怜。
茗若还眼神殷切地望着;绿茶白莲则低垂了头;时不时用余光偷瞄她。一花园女仙的好奇心;此刻都被吊起来;或清或媚的眼波刷刷往小黄……身边的旸谷身上投。
小黄轻咳一声;在对上绿茶目光时;道:“没有师承;家学传的花拳绣腿;至于名姓么……”
小黄笑笑:“昆仑;极黄。”
***
绣绣抱了自御花园采摘的蔬果走在回煦晨宫的路上;心有余悸。
太惨了真是太惨了;方才那一干侍女;包括那个名叫茗若的仙姬的脸色;绣绣真是不忍回忆;偷偷窥一眼小黄;此杀人于无形者依旧笑如春风。
小黄身边的男仙;绣绣从前未见过;又见二人甚亲密的模样;不由得在心中猜测。亲故?眷侣?还是;仅仅为普通师姐弟?
旸谷担了采摘来的全部蔬食;小黄同绣绣两手空空;落个清闲。小黄走在旸谷身边;一脚深一脚浅;时不时偷瞄旸谷一点;轻咳道:“上回那只被带去上清宫的小白骨精;现在可好了?”
“好。”旸谷说;“陆弥神君为他取了名字。”
“哦。”小黄点点头;“那你呢?”
“我怎样;你不是知道吗?”旸谷低头;含笑盯着她。
小黄刚想说你怎样我怎么会知道;忽地想起旸谷寄来信上那字字句句的“甚是想念”;脸蹭一下烧起来。
她接信的时候没觉着怎么样;把自己想的老老实实地写进回信;然而当旸谷真的站在她面前时;那些话语忽然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明明;写信的时候;想象着另一端的旸谷是跟在她身后“师姐”“师姐”地唤她的旸谷;是傻乎乎微笑的旸谷;是需要她照料的旸谷;她便觉得很自然。实际上收到信的却是石桥旁一剑封住雷麒麟的旸谷;叫一众女仙贪望的旸谷;低头含笑问她“我怎样;你不是知道吗?”的旸谷。
不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个……男人。
小黄用力搓搓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冷不防听到旸谷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嗯;师姐的脸;倒真是天生就红得厉害呢。”
小黄:“……”我不要这样的旸谷了;我要退货退货;快把原来那个乖巧听话不会耍嘴皮子的旸谷还回来!
走在一旁的绣绣:果然;有什么东西好刺眼啊……
三人一行;各怀心思;路过金阙宫外岁华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