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膳书(修真)-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吃吧吃吧。”
可以想见未来很长一段时日,自己会一点一点把储物袋里的牛肉打成肉泥,再做成自己不能多吃的肉丸、肉饼,宋丸子很大方地摆摆手,心下一片海风吹过似的苍凉。
海边风大,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木碗里的丸子已经温了。
樊归一吃了一个,又吃了一个,感受到灵气从腹部散入血肉,无一点杂毒。
轻轻地打了个嗝,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喝了木碗里看似澄净却也香气四溢的汤水。
“道友的炼丹之术十分玄妙,用灵液蕴养丹药保灵气不失。”
炼丹,灵液,丹药……
这个苦修士的见识是有多少?随便吃了一点有灵气的东西就成了丹药了?说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愣是让人听出了苦中作乐的滋味。
在沧澜界时,她也曾见过所谓的“丹药”,多是金丹期长老偶尔去异界带回来的宝贝,有在极短时日内让人凝神魂、愈创伤、滋血肉之效。
还有长老曾经感叹过,沧澜界没有灵火,造不出这等夺天地造化之灵物。
宋丸子瞅瞅黑面皮的苦修士,唇角一提便笑了,没见识也罢,自娱自乐也罢,百苦加身还能这么端着一碗热丸子汤美滋滋的,这苦修士也很有趣了。
站起身拍拍手,她嘿嘿一笑:“你慢慢吃,我急着赶路,先走一步了。”
端着木碗,樊归一见这黑瘦矮子背起身边一个巨大的黑铁半球一步一步往前走,心中不由诧异起来。
这位道友虽然长得黑瘦又矮,走路的时候血肉却在自行吸纳灵气,难道竟不是个法修而是体修?能炼丹的体修可实在是少见。
再看看她身上所负的重铁,怕是有百余斤重,这位道友也在修行者道?
虽然脚下虚浮、功力浅薄,但是夜深不思歇息,还把难得的上品丹药赠与路人,这等坚韧豁达人品,实在难得。
“道友,我收下你这么多丹药,还不知你姓名。”
“宋丸子。”
“宋道友你欲去往何处?”
说话间,樊归一又吃了两颗“丹药”。
背着大黑锅的宋丸子停下了脚步。
此界山海茫茫,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你知道哪里有名医么?”
“名医?”
脚下随着宋丸子一起走一起停,吃一口“补气丹”喝一口“灵液”,樊归一的眉目一直舒展,听此话,又垂了下去。
无争界水火相交,丹道盛行,有火木灵根的法修几乎都可开炉炼丹,补气、炼体之类的丹药大行其道,愈外伤复筋骨的丹药也是寻常,宋道友要求医,怕是身有天生重疾或是不可服丹治疗的伤。
可是这能治病之人,跟他的关系,也可以称得上是势同水火了。
“我认识一个精于医道的修士,只不过距此地万里之遥。”
万里?
说起来何其遥远,宋丸子却并不觉得麻烦,真能修补好自己的丹田,纵使十万里路,她也走得。
“您说的那位修士在哪里?”
“她住在疏桐山清灯崖,姓蔺。”
对无争界一无所知的宋丸子并不知道,此界有个天骄之女,生来七品水灵根,七岁练气,二十一岁筑基,今年一百零一岁,已是金丹初期,名震这水火天地之间。
——疏桐山,清灯崖,蔺伶,第一大法修门派落月阁的新任金丹长老。
听着这些不熟悉的地名,宋丸子挠了挠头,然后笑嘻嘻地问她身边的苦修士:
“疏桐山怎么走啊?”
樊归一看看自己眼前这个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胆子奇大的小个子,想笑,又没笑出来:
“先,转身往回走。”
……
在海风里走了十里路,宋丸子感觉到自己的经脉又因为血肉中灵气的渗入而刺痛,不得不停下脚步,又架起了自己的大锅。
“宋道友?”
“那个,疏桐山是吧?我记下了,您要是急着赶路就先走吧。”
牛肉丸灵气太丰裕,做一堆也只能吃寥寥,再加上现在又不饿,宋丸子干脆跑沙滩上抓了些红色的海砂装进了锅里。
“宋道友,你这是在做什么?”
以灵识催动大黑锅上的阵法,宋丸子双手一震,灵气从双手血肉中凝聚于手,随着她的动作打向了热起来的砂子。
自己怀里还揣了一包从秘境里带出来的紫麦粒儿,连着壳儿炒热了味道应该也不错。
宋丸子打算得挺美,却不曾想这红色的砂子用调鼎手一打,便有一股黑红色的气蒸腾而起。
好浓的戾瘴之气!
宋丸子的手顿了一下,倒不是被吓到了,而是腰间的储物袋里突然发烫,似乎有什么想要冲出来。
同样看见这邪气的樊归一抬步挪到锅前,想要打翻这一锅血砂,却突然听见海面上一阵喧嚣。
“吞煞蜃!”
“好大的蛤蜊!”
“宋道友你先退开,此物以这血砂中的煞气为食,能激射水柱伤人。”
“哐!”
樊归一话音未落,一顶身上泛着红光的铁锅已经穿过海雾砸在了那蜃身上。
……
“吞煞蜃的壳可用来做法器。”
“肉呢?”
“啊?”
“炒还是炖呢?”
眼睁睁看着宋道友驭使铁锅把吞煞蜃的壳子砸开,饶是樊归一行遍无争界千万里山水,这一刻也有些懵。
又见宋丸子从七尺宽的蜃壳里取肉出来,嘴里还说着他不懂的话,长生久的当代行道者默默坐在了地上。
将雪白的大蛤蜊肉择洗干净之后扔入沸水中,水汽蒸腾,鲜香流溢,宋丸子一边施展着调鼎手去调汤,一边支使着坐在旁边的那个苦修者。
“要喝汤的话,用木头掏两个勺子出来。”
闻着香气,觉着自己片刻前吃下的补气丹已经化为乌有的樊归一从地上站起来,两步走到了几十丈之外,瞬息之间就劈树取木。
“宋道友,勺子是何物?”
第17章 发现
大蛤蜊做的汤果然鲜美无比,肉也柔韧又弹牙,十分可口。
久违这等海味的宋丸子吃的十分开心。
樊归一则默默记下了“吞煞蜃的内肉有清心静气的功效”,他还知道了什么是碗,什么是勺子,对于一个从小吃辟谷丹长大的人来说,实在是可喜可贺。
发现蛤蜊肉中灵气不多,却另有滋养神魂的效用,宋丸子用铁锅继续炒血砂,直到那些砂子瘴疠之气褪尽变成了白色的细粉,她一共打到了四只“大蛤蜊”,打算取肉中最精华的一小部分洗净带着上路。
至于剩下的什么壳与两颗从蛤蜊肉里挖出来的珠子,她不打算要。
一瓶清心丸价值不过五块下品灵石,虽然不及宋道友的灵液这样功效卓绝,可清心静气的丹药只有在修士突破境界时才需要,价钱实在高不到哪里去,反倒是吞煞蜃的壳能用来炼制破障刀,很受要去迷雾深处探险的低阶修道者青睐,一扇完整的吞煞蜃壳能换来足足二十块下品灵石,至于更难得的蜃珠,卖上五十下品灵石也不稀奇。
嘴里还回味着鲜汤味道的樊归一见宋丸子如此“买椟还珠”,只能自己先将蜃壳和蜃珠收起来。
长生久出来的人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穷酸,可是行道者除了必备的辟谷丹之外再不能带有益修行的东西,所以他的身上连可供交易的灵石都没有。
“行道”六年,时时受困顿之苦,他看不得有人就这样把灵材丢在地上。
一同被他收起来的,还有宋丸子炒过的砂子。
两人继续往前走,天色大明,宋丸子抬眼望四下看去,左右只有幽幽深林和浩瀚大海,前后全然不见人烟。
“这是明音草,生在水汽丰沛之地。有一种丹药叫玉喉丸,能让人声音婉转动听,很多女修士都喜欢,就是用它的根炼制的。”
带到城里去卖,两棵明音草嫩如果换一块下品灵石,若是拿到了疏桐山下的月城,一棵明音草就能换一块下品灵石,樊归一知道这条东海道上往来的不少散修都都会采这样的草去赚点小钱。
宋丸子蹲着仔细端详这棵草,能改变嗓音这种事儿对她来说毫无诱惑,倒是这草的样子……在凡人界的时候,她也曾走遍各地,除了为苏家报仇之外,也是为了寻求治愈丹田之法,一年多时间里丹田没有治好,她吃过的东西各地美味却真不少。西南地的苗、彝等族口味清淡,爱以新鲜香草入菜,有一种香草名为“银丹草”*,叶边多锯齿,根系横生,有种特别的清爽味道,和“明音草”长得很像,只是叶边没有金色碎毛而已。
“既然根可以炼药,那叶子也应该没毒吧?”
她拽下了一片叶子,闻了闻就塞进了嘴里,一时间,久违的清爽直冲脑门和咽喉,让她不禁深吸一口气。
“真是好东西。”
看着宋丸子念念有词地撸干净了整棵明音草,只留下了“有用”的草根,樊归一转过头去看向前面要走的路。
他是修炼八十年便即将进通脉境的长生久行道者,实在做不出跟在一个小修士后面撅着屁股去挖半块下品灵石一棵的草根的事情。
走走停停,从海边道转入幽林中的小路上,宋丸子仿佛在试炼场里一样,碰到不认识或者似曾相识的东西,都要去闻闻尝尝,只是当日那三个左右支绌又好忽悠的年轻人换成了一个似乎修为不凡却过于好心偏又见识浅薄的修士。
宋丸子觉得这个叫樊归一的修士有趣,心中还是戒备居多,把腰间本就不起眼的储物袋藏得严严实实的,就算里面的东西几度要冲出来,也被她按了回去。
抬手捏碎一段突然袭来的树藤,再踹翻一只突然跳出来的角鸡,樊归一看着宋丸子捡起了几个野果之后在衣袖上蹭了两下,就往嘴里放。
“宋道友,你小心有毒。”
类似的话樊归一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从来拦不住宋丸子。
“刚刚那只头上长角的鸡吃的就是这个,这鸡没毒,这果子大概也没毒。”
勾着唇角笑了一下,外貌还是个黑皮矮少年的宋丸子对着形似猕猴桃的修真界野果双眼发亮。
日行中天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在一条溪边架起了锅。
樊归一以为她要把剩下的蜃肉煮汤,没想到她却把自己之前随手打的角鸡拎了起来。
“这鸡不错。”
左右端详着,宋丸子满意地点点头。
“这鸡确实不错,那个明音草的叶子也真是好东西!”半个时辰之后,捧着加了明音草叶子的角鸡汤,樊归一发出了一声由衷的叹息。
他从不知道,热的水居然能给人如此强烈的愉悦,只因为里面用小火细细地煮了一只角鸡。
吃一口鸡翅膀上的肉,宋丸子眯了眯眼睛,那角鸡吃野果草籽长大,虽然个头不大,皮肉很是肥硕,煮出来的汤里飘了一层的油,所以她在取了油之后再撒点明音草叶子,将汤调制得清爽不腻。
倚着山石吃肉喝汤,听溪水潺潺,真是让人心生怡然自得之感。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这个山里的灵气远比海边更充盈,不仅鸡汤不能多喝,宋丸子算算时间,大概每行两个时辰,自己就得消耗一遍血肉里的灵气。
“宋道友,你是在走行者道么?”一个人啃掉了大半只鸡,心里翻来覆去琢磨着这道特别的灵液除了缓缓补充灵气之外到底有什么效用,樊归一很随意地问道,跟着宋道友一路吃灵丹喝灵液顺便还啃了药渣,他想指点一下对方的修为,聊作一点回报。
若是别人知道一点补气丹、一点清神丸、一点温补的灵液就能换来当代长生久行道者的指点,怕是这无争界到处都会有人手抱着药瓶天天白送。
“什么是‘行者道’?”
眨眨眼睛,宋丸子收拾好了东西,又把大锅背在了身上。
樊归一噎了一下,“行者道”是什么,他上次面对这个问题,还是三十年前他被选为长生久下一位行道者的时候。
“你心在何处?道又在何处?”
“行世间路,历万般苦厄。我道在脚下,遇山过山,遇水过水,遇山我是山,遇水我亦是水……天降十万苦难于我,我以无上欢喜担之……我乃道上一行者,与天地同喜悲,立无我道体。”
这便是他当年的回答。
很多人以为长生久的“行者道”只是脚不离地走上一百年当成苦修,磨炼身体与意志,然后就可以回去成为长生久的新任首座,无争界的体修数不胜数,不仅散修中的一些体修,就连啸月峰和天轮殿都有人也这样走了一百年,可是他们依然比不上长生久的人。
他们不知道,除了走遍世间路之外,行道者还有看遍世间山水,历尽世上苦难再超脱,从而忘却自我,与天地相融,成就长生久门派中最强大的“无我道体”。
长生久之外的人,是没办法通悟这等道理的。
可是这话他该如何对着宋道友说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