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孟婆汤有免疫-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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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好奇,半张脸写着戒备,警惕地看向莫愁。
“事到如今我不想瞒你,三姨娘是被邪教迷了心智,成了肉身毒巢。我追查这件事已经几个月了,昨日本想着深入虎穴一探究竟,结果不小心暴露了。是谢公子舍生忘死救了我一命,哥你不信自己去看,他胸前的伤口还渗血呢。”
莫愁的声音并不大,可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清。真实经历了昨晚种种的清明与阮语皆是一愣,这姑娘招得真快,同样颠倒黑白也不含糊,就这么九假一真地糊弄裘致尧,竟然没什么破绽。
与此同时,莫愁也是捏了一把汗,她真怕谢清明这个直肠子犯君子病,自己站出来坦白是莫愁救了他的性命。好在这傻小子愣在了原地,没反应过来。而致尧也是个纯善的孩子性情,登时神情缓和了不少。
他几乎都要抬手抱拳了,可双手触碰前的一刹那又放了回去,正色道,“那三公子怎么知道我妹子身陷险境的呢?正值中秋万家团圆,难道你谢家食的不是人间烟火么?”
莫愁也不慌,“哥你再看看这面这两位,那姑娘是谢公子的姐姐,谢公子只身犯险其实是去救姐姐的,顺路捡我一条小命。背着她的这位动如疯猴的……义士,昨夜又帮我们解了围。”
老乞丐:“……”
莫愁觉得火候到了,是时候添把火了,便毫不费力地演出一丝苦笑,“哥,妹妹再嫁不出去也不至于团圆夜跑出去倒贴,旁边这还俩大活人呢,我和谢公子也不算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你心里猜想的,都没发生。”
莫愁万年老油条了,可眼前人都是赤条条来去世间头一遭啊,她说得云淡风轻,足足让旁边四个人全红了脸。老乞丐自诩多吃了几十年的米盐,但又一次在这姑娘的不要脸功力上甘拜下风。
致尧赶紧敛衽正冠地给谢清明和老乞丐各鞠一躬,谢清明还沉浸在“你猜想的,都没发生”的惊诧里,再加上实在心虚,赶紧摆手,“说开了就好了,不必介怀。”
“哥,如今话都说明白了,妹妹依然不敢说自己没错。但是二哥,我入府以来数你和我最亲近,我仍求你查三姨娘这件事先别和娘说,等有了结果,我自然和娘坦白。”
不出所料,致尧已经被莫愁绕得晕头转向了,她这一句“最亲近”马上让他找不着了北,想都没想就立刻答应了下来。
一路往回走,致尧絮絮叨叨地把家里的情况跟莫愁描述了一下,一家人因为找不到莫愁,团圆饭也没吃上,大夫人一宿都没合眼,裘老爷今儿一早就去报了官。折腾得全府上下鸡飞狗跳,莫愁实在是过意不去。可现如今已经如此了,她绝对不能让裘家人看见谢清明,便决定就此分道扬镳。
说到这,谢清明竟然面露难色了。莫愁虽不是个心细之人,但这脸都能结出苦瓜来了还不至于看不出来。
“怎么了?伤口疼?”
谢清明摇摇头,把莫愁拉到了一旁,低声语,“不是,我在思量我姐姐该怎么办。她现在神志看似清醒,却不知为何不认识我,断不可能和我回家的。她要回原来住处,邪教的人肯定也不能放过她呀。”
“我劝她和你回家,也只能这么办了,别的地方不安全啊。”莫愁也没多想,她如今正思量怎么应付大夫人那场腥风血雨,无暇顾及别人家的恩恩怨怨。
谢清明嘴巴动了几次,良久才憋出一句话,“可……她回了谢府也不见得就是安全的。”
莫愁先是一头雾水,随后也就想明白了。高门大户的大小姐怎么可能沦落至此呢,个中秘辛恐怕不能道与外人知。
“那就送我那去吧,她也虚弱,还需要后续治疗,在我那也方便。只是……我毕竟也寄人篱下,虽说我一个人住着一整个别院,可贸然带个人进来也不好。你能找到裘府后院,趁没人时候先把你姐姐安顿下来,然后再悄悄离开。我去前院拖住我爹娘,你们动作要快。一定告诉阮玉姐姐先在厢房待着千万不要出门,等晚上我回去自会安顿好她。”
莫愁这段话絮絮叨叨,没个章法,却事无巨细,谢清明顿感胸腔一热。眼前这姑娘善良,侠义,知恩图报,有担当,几度救人水火,却从不在言语上邀功。谢清明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莫愁看见他眼睛里的热切,挥挥手,示意他别那么多废话。
也是,她如今一脑门子官司,实在没时间管他那点敏感小心思。
谢清明带着阮语正要走,莫愁突然叫住了他,低声耳语,“谢公子,到了府上,倘若看见了一个少年,就把我给你的止血药瓶给他,和他说是莫愁让你们来此的……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与你们为难。但切记,无论他多出格,公子切莫和他一般见识。”
“自然不会,只是怎么称呼呢?”
莫愁想了想,广寒的存在还是不为人知得好,便挥挥手,“你不必知道。”
安排好谢家姐弟,路过酒铺莫愁又掏出些银两给乞丐买了两坛酒,如此一行人只剩下她和致尧二人。
致尧拽住了莫愁,“今日你说的无论真假,我都信你。日后你想做的无论多难,我都帮你。别只身犯险,也别委曲求全。谢清明并非良配,妹妹切莫痴心。”
莫愁点点头,她对谢清明是有那么一点春心微漾的好感,但这薄如蝉翼的好感离托付终身还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一会回了家,我帮你打圆场。昨夜大哥特意赶回来过节,结果被你闹得连口饭都没吃上。你把大哥哄好了,娘的气就能消一半,也就不会和你深计较了。”
莫愁的思绪一时飘飞起来,大哥,裘致远,竟一时记不起他的容貌来了。
第25章 致远
裘家世代经商; 一辈辈操劳实干积攒下来今天的基业; 虽不至于富甲一方; 但确确实实是景阳城里赫赫有名的巨商大贾了。
景阳城地处边塞,是沟通西域的要镇。裘家和汉人做生意; 和胡人做生意; 和西洋人做生意; 一年到头没有几天可以把全家聚齐,好好坐在一起吃个饭的机会。
好不容易裘致远回来了; 能吃个团圆饭; 又被莫愁给闹黄了。
莫愁对于裘致远的印象大多还停留在山区雪夜; 衣衫单薄瑟瑟发抖的少年郎。裘致远性格有些内向; 不像弟弟大喇喇,总感觉有许多心思藏于眉间; 给人一种不能与人言的疏离感。
后来莫愁进了裘府没多久; 就赶上裘如玉闹着纳妾,大夫人带着俩儿子寻死觅活也没挡住三姨娘进门; 那之后莫愁就感觉裘致远与家人的疏离感就更强了。
当月他便启程南下,负责起裘家在中原和南方的生意,一走就是三年,一次都没回来过。大夫人心疼儿子; 便派二姨娘去照顾裘致远; 如此一来莫愁对于二姨娘的印象也不深刻。
而今跪在地上的莫愁,一次性把二人端详了个遍。
大夫人气还没消,抄起鸡毛掸子就要打向莫愁。她一抬手家里的丫鬟婆子就赶紧给拦下; 骂几句到了兴致处又要抬手打,丫鬟婆子又赶紧拦下。一来二去莫愁突然想起小时候奶奶教她的儿歌,“拉大锯扯大锯,老家门前唱大戏……”
想到这,差点笑出来。
可她再不知死活也得把笑憋回去,眼前没亲没故的女人能把自己当亲骨肉似的在乎,不掺杂一点逢场作戏的虚伪,这得多大的善念啊。莫愁认错态度特别端正,倒希望这些丫鬟婆子拉不住,自己挨顿打,心里也舒坦些。
可她知道,都是台阶而已,大夫人根本舍不得打她。
莫愁说昨晚不舒服,想去医馆开些药。半路被一伙歹徒劫持了,好在自己还有些三脚猫的功夫,便逃了出来。这话搁谁都不太能信,可莫愁那一副耷眉臊眼的模样倒是演得格外真切。
裘致尧在旁边看着,眼见着这丫头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他开始重新考量起她方才说的话来,到底几分真,几分假。
可没想到这丫头这招也真受用,大夫人气势立马减了一半,虽然还是没好气,但关切之情已经呼之欲出了,“那群登徒子没欺负你吧?”
所谓“欺负”,在场谁都明白是哪种欺负。莫愁赶紧摇头,“没,娘,你放心,我隐约听他们说打算到裘府敲上一笔。他们为了钱,不敢对我如何。”
大夫人立刻舒了一口气,来敲上些钱财没什么的,裘家家大业大的也不差这仨瓜俩枣。可要真是出了点什么事,皮肉上受些苦,亦或是真的被……玷污……了,名节受了损,这丫头好歹叫自己一声娘,追溯起来还是一家四口的救命恩人,她可怎么办是好。
一想到这,大夫人竟然眼圈一红,鼻腔里又泛起一阵酸涩来。原本还是生气,后来是委屈,如今又转成了自责,半晌才就着眼泪哭道,“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让我省心呢。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一辈子良心往哪搁。”
这话轻飘飘的,全然没了方才的烈性,可这字里行间的怨气软绵绵地化成了刮骨刀,把莫愁那点仅存的良心割了个稀巴烂,生生在胸口掏出了一个大窟窿。疼得她再没了插科打诨耍小聪明的力气。
莫愁跪着向前,轻轻抱住了大夫人的腿,“娘,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自己跑出门让娘担心了。”
大夫人想推开这没骨头的一滩烂肉,可手起手落之间又舍不得了,便狠狠地在莫愁背上锤了两下,哽咽着道,“你少拿好听话糊弄我,明儿我就去把你嫁出去,我也省得操这份闲心!”
裘致尧一看母亲态度明显软下来了,也就赶紧敲起边鼓,“好了娘,这事儿也不全怨妹妹,而且人也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您也别太伤心了。回头罚她,狠狠罚,罚她一个月不许出家门,我天天去看着她,还得抄佛经,抄不好不给她饭吃,饿死她,娘你说好不好?”
大夫人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一屋子人也就都松了口气,赶紧跟着笑了起来。
致尧又道,“娘,大哥好容易回来一趟,昨天没吃上团圆饭,今天得补上。您先回屋歇会,我去吩咐后厨置备起来,晚上咱好好热闹热闹。”
如此一来,大夫人便放了莫愁回去休息,莫愁感激地望了一眼裘致尧,可心里绷紧的那根弦还是不能就这么放松了。这千里走单骑才过了一关啊,家里后院还指不定怎么起火呢。
*
当莫愁被一股邪风吹得动弹不得的时候,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广寒这小妖精应该已经急疯了。
肆虐的狂风卷起足足一人高的漩涡,裹挟着满地的残花败柳,直接把莫愁掀了起来。莫愁双脚一离地,登时头晕目眩起来,五脏六腑在肚子里不住地打结。原本护着四体百骸的最后一点灵力也被晃得稀巴烂,骨节都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折腾了好半天,莫愁才哇地一口鲜血吐得满腔满脸都是,狂风骤停,直愣愣地把莫愁摔在了地上。
从始至终,莫愁手握着符咒,愣是没敢拿出来用。
昨晚差点被抽空的莫愁,再加上方才这一顿折腾,莫愁估摸着吐出来的这口血估计就是保命的心头血了。她因为眩晕不敢乱动,只好顺势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
半晌,她才缓出一口气,道,“这回可以消气了吧?”
莫愁没开天眼,但她看见散落一地的桂花瓣缓缓平地聚起波澜,而后光天化日之下化成了人形。深陷眼窝里的愤怒与疲惫想要溢出来的秋水,鹅黄的薄衫已然罩不住那少年满腔的怨愤,惨白的嘴唇竟有些颤抖,半晌也没说出话来。
若说他此时会扑过来一口咬死莫愁,莫愁都是信的。
若说心里有愧不假,可莫愁仍瞪大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义愤填膺的广寒,她并不打算退避三舍。她怎么能不知道广寒心里委屈呢,如果易地而处,她要一夜找不到广寒,不知他是生是死,她也早就红了眼了。
可莫愁知道自己现在要是万般退让,小妖精的委屈霎时就会决堤,广寒初成人形,心性还不稳,大喜大悲的发泄最易走火入魔。为了无声无息地把这份怨气拨回去,莫愁也只好虚张声势地瞪了瞪眼睛。
过了许久,广寒才明白眼前人并不打算收着自己满肚子的愤懑,只好静静地走过来,俯身抱起一滩泥水一般的莫愁,无奈又没好气地嗔道,“怎么这般重。”
莫愁虚靠在广寒的胸膛里,阖眼养起精神来。一来失血过多真的看东西重影,二来她也真见不得广寒脸上那失落的神色。
由爱慕关切生出来的患得患失,历来都是一株食人心性的嗜血花,人如此,妖也难免俗。莫愁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快刀斩乱麻,收拾了现在乱哄哄的局面之后就赶紧卷铺盖走人吧,早早了断了这些牵绊。
于己于人,都是百利无一害。
莫愁一觉睡到了傍晚黄昏时分,伤得太重依然浑身无力,可眼睛已经能看清东西了,广寒正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