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君可知-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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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酒喝得多了,神智不清。许是他已料定漠尘不会因为几句揶揄就将他如何,竟胆敢如此口无遮拦,大放厥词。
众仙亦跟着窸窸窣窣。这个说:“是啊,这件事我也略有耳闻,难不成,当今神族唯一的太子爷当真是······”
那个便接着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太子殿下为了这个小师弟,曾三番五次身陷险境,若说他二人之间什么事都没有,那才真叫稀奇。。。。。。”
漠尘面色铁青,冷冷道:“你找死!”将一直不停扯着衣袖暗示的青青甩至身后,突然运起一团灵气推掌送出,照着瘦皮猴的前胸袭去。
瘦皮猴慌忙招架,边运功护着胸膛,边脚底生风“噌噌噌”的退了数十丈远。
漠尘哪里肯让,剑眉一横,接着又送出一掌。
刚刚化解了前招,又来了后式,瘦皮猴招架不住,肚子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顿时口吐鲜血,踉踉跄跄退至了墙边,靠墙壁支撑着才勉强得以站立。
这人也真是倒霉,原本只是为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不想竟惹着了不该惹的人,落得个浑身灵力皆被打碎,数十年修为毁于一旦的下场。
漠尘迅速逼至身前,擒住瘦皮猴脖子将他举了起来。
瘦皮猴面庞已因痛苦而扭曲变形,双眼却仍狠狠的瞪着漠尘。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放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还未及出手阻止,一切便都已尘埃落定。
“管好你的嘴,否则下次,便不只是打散你的灵力这么简单。”
怒喝一声“滚”,陡然的撤了手,瘦皮猴“扑通”跌落在地。
挣扎着爬了起来,用手护着脖子,回头瞪相思一眼,狼狈逃窜而去。
☆、第二十章
正德宫门外。
相思站在阶下; 呆呆地望着忙碌的宫娥们,不停地出来又进去。
天后娘娘温柔又不失威严的声音,时不时地从大殿内处传来。
“欣儿; 传话去织造间; 加紧赶制十匹烈焰锦缎。”
“青荷,你调几个人去灯笼阁帮忙; 顺便将前些天玉纸坊送来的朱丹纸带去。”
“莲心,去御瓷祀吩咐; 张罗些上好的茶具茶盘出来; 有破了旧了的; 统统丢掉再铸。”
众人齐齐应“是”。
相思苦笑。看来,这几日听到的闲言碎语,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方才入去禀报的宫娥终于得信返回。
“仙尊; 天后娘娘有请。”
天后娘娘正坐在凤椅上,对宫娥呈上来的一些衣料样本翻翻拣拣。见她进来,慌忙停下手里的活计,迎了上来。
“叶相仙尊; 你来啦。”
平日无人时,她都只管叫她相思。只是此刻这大厅里人多嘴杂,少不得是要顾忌一些; 便唤她作“叶相仙尊”。
相思低头拱手道:“是。”
天后娘娘笑着将她引到客榻上坐定,一挥手将众人屏退,这才拉着她的手关心道:“近日歇得不好么?怎么看起来如此憔悴?”
相思勉强挤出一丝笑,“无碍的; 劳姨娘挂心了。”无人时,她便也只管叫她作姨娘。
天后无奈道:“这几日我忙得焦头烂额,竟疏忽了你。”转头便对门外吩咐了一声,“颖儿,去拿些点心来。”
相思急忙阻止:“姨娘,不必麻烦了……真的。。。。。。我。。。。。。”她本想说,其实自己根本就没什么胃口。
但是当看到自己姨娘满脸的期待时,便又生生的将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
不多时,名唤颖儿的宫娥,便端来了大大小小四五碟子的点心,并一杯热茶,一一置于相思旁边的八仙桌上。
她微微点头致谢,却在与她的目光相接时,赫然发现这张脸竟似曾相识。
仔细又飞快的在脑中搜索了无数遍,才终于想起,她就是那日在正德宫大殿上,为自己捋背倒水的那个宫娥。又在更久之前的一处记忆片段中寻到了她的身影。
那还是她因吃多了酒冲撞寻白,而被师父罚去后山浣衣时的某一日。
彼时,他还是那个信誓旦旦的对她说着“只你一人”的少年。二人在返回途中偶遇颖儿,看到她满脸绯红的将一封情书递到相思面前时,漠尘立马冷了脸。
相思历来反应慢,以为她是要送给漠尘交错了人,支吾着不愿意接。
直到颖儿将信塞到她怀里,转身飞奔而去后,她才渐渐地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愣愣地拿着信封不知所措。
漠尘趁她不注意一把抢走了信封,高举在头顶,无论她怎么使劲的蹦跶,都不给。最终还是被他揣入了怀中带走,至今下落不明。
没想到时至今日,一直未得回应的颖儿尚且初心未改,曾经海誓山盟的他们却走到了这般境地。
那日行竹天尊的宴会结束,漠尘便向师父告了假,一心一意的陪着他的青青妹子,到今日已半月有余。
期间,相思隔三差五的,便要被天后娘娘召上天宫来闲话一二,虽也曾撞见过漠尘几次,却每每都被他当作空气一般直接无视。
她不知他是因怕了神族众人的流言蜚语,还是因在意她半妖的身份,总之自那之后,他便一直如此冷冰冰的与她保持着距离。
反倒是与三公主青青格外的亲密,相思每次见到他时,也总能看到青青笑魇如花,相伴左右。
相思暗嘘一声,不愿再想。转头向天后娘娘问道:“您因何事如此忙碌?”
天后娘娘笑道:“是漠尘。”
“两个月前,龙族的龙王和龙后突然造访。我道是所为何事,原来是三公主青青,在去年大朝贺时,曾扮作送礼的小官来天宫玩耍。在大殿上偶遇了漠尘。从此,一见倾心。回了东海之后,便茶饭不思,足足病了一年。”
“龙王龙后无奈,只好答应了她,前来天宫求亲。几日前,天帝已应允了,只待折取良辰吉日便要完婚。又将婚宴上的一应事务,都交由我来打点,是以,便忙了些。”
传闻果然没有错。
相思无可奈何地苦笑着。
难怪那日在行竹处,他那般急切地,想要阻止瘦皮猴上神点明自己与他的关系。
难怪自那日之后,他便再无音讯。
难怪再次相见,他如此的冷眼相待。
原来,你早已知晓了青青此番来天庭意欲何为。原来,你早已有了打算,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还傻傻的等着你送走青青,再回七宝山……
神族与龙族这两大上古神族联姻,意味着从此之后,六界之内将再无其他任何一族的力量可以与之抗衡。日后漠尘称帝,整个十洲三岛恐怕再无人敢说一个不字。
反观自己,半妖半仙的体质,数年来不但不曾精进反而越来越不受控制的法力,有哪一点是可以拿出来与人做比较的?
也罢,所有过往种种,不过只是一场镜花水月。不过只是,你神族太子爷一时兴起,同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戏耍了几日而已。
什么永远不会变,什么心里只有我一人,全都是狗屁。
如今既已知你心意,我没有理由再继续纠缠,亦根本不愿多做纠缠。日后你乘风破浪扶摇直上,我功成身退归于平淡,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从此再无交集!
盏茶后,相思起身同天后娘娘告辞离去。
一路恍惚。
突然间想起那日,自己与琉笙在七星果树下的一场偶遇。
他拎着酒壶,面色微醺。她含着酒盏,眼神迷离。
二人酒逢知己。
壶里的酒将尽时,相思幽幽开口道:“你待她如此情深意厚,数十年如一日,却从未得到半分回应,可曾想过,她是否值得?”
琉笙唇边牵起一抹浅笑,淡然又豁达。
“我喜欢傲凌师妹,只是遵循自己的心意而为。她若也喜欢我,固然美好,若不喜欢,我努力让她喜欢便好,无谓值与不值。但,若尚未竭尽全力便半途而废,又何谈情深意厚?又如何,配得上别人喜欢?”
☆、第二十一章
叶相思当日; 尚觉是琉笙太过执着。
今日猛然想起,竟觉琉笙之言,似乎并非全无道理。
近日来的所有; 不过都是从别人那里道听途说来的; 并未亲眼所见,亲耳所闻。
倘若只因此道听途说就轻言放弃; 又如何称得上是竭尽全力,如何; 配得上漠尘喜欢?
是啊; 你予我十分; 哪怕只有一分,我也是要回赠与你的。
想着想着,她竟如此; 闲庭信步般踱到了紫薇宫。
红墙碧瓦,玉楼金殿。
丈余高的宫墙赫然矗立,将宫殿里珠玉琳琅一般价值连城的他,和宫门外纤若微尘般不值一提的她; 轻而易举隔开。
虽在咫尺,却是天涯。
早知如此,何如不曾相遇。。。。。。
一转身; 潸然泪下。
不知何时漠尘已站在了叶相思身后。冷眼无情,傲然独立。
她只是略微的愣怔了一瞬,他便已擦身而去。
“大师兄。。。。。。”眼看漠尘已快到宫门,叶相思急急开口。
说我心有不甘也好; 说我痴缠不休也罢。
我只知道,在见到你的那一刻,什么清高自傲,什么倔强自尊,我统统可以不要。
只要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是天帝强加给你的,不是你的本愿。
哪怕,最后等来的只是一句从今往后,勿复相思。。。。。。
也总好过,现在这般欲进不前,欲罢,不能……
漠尘身形微顿了片刻,抛下一句“小九,莫要再多做思量”,便又迈开了大步,像是急着躲避什么一般,快速入了宫门。
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叶相思苦笑一声。原来,你便是如此想的。
宫娥姐姐迟疑着,看了看漠尘漠然的背影,又看了看叶相思,最终还是带着些许歉意,轻轻掩上了宫门。
相思呆愣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朱红的大门内,心就似被谁生生地剜掉了一块肉般,疼得眼泪直流。
何苦如此。
不就是舍不得大好前程,决意要离开我吗?不就是权衡利弊之后,选了更为有利的青青吗?不就是,你负了我吗?
何苦如此形同陌路,如此,躲瘟神一般避之尤恐不及?
“你来此,是想跟漠尘师兄说什么?”
人未到声先至。元傲凌从参天的古树上飞身而下,飘飘然落地。
身形一晃,差点跌倒,手里的酒壶亦跟着歪了歪,一股浓烈的酒香便扑鼻而来。
叶相思睁着一双泪眼,缓缓回头。
她粉白的面颊上升起两朵红霞,目如桃花,发髻松散,尚有几丝碎发凌乱的搭在颊上,纯白的弟子服上,亦沾染了不少的污垢。
傲娇如斯,也免不了有如此自感受挫之时。
可即便如此,在叶相思面前,她却仍旧可以趾高气昂。
“你是想说,你是个女的?还是想说,你可以改变你半妖的身份?又或者,想让漠尘师兄,抛弃堂堂龙族的三公主,与你这个半妖双宿双飞?”
她略微有些吃惊。
半妖身份虽已众所周知,但知道她是女子的,却只有她的天后姨娘,左右也不过就是她宫里的那些婢女宫娥们。
姨娘断没有理由去跟元傲凌讲这些,那便只能是正德宫里,某个好事的长舌妇。
元傲凌虽已知晓,却并未以此来大做文章,至少到现在为止没有,那自己便还不需要太过担心。
叶相思暗忖,如此看来,这人倒也不是真的一无是处……
元傲凌依旧满脸不屑,语气里满是嘲笑与鄙夷的继续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的好。”
相思自觉心烦意乱,担心之事也暂无风险,便无心听她冷嘲热讽,转身欲走。
狂妄的元傲凌突然冷笑一声,抬头猛灌了一大口酒,凄凄然道:“到头来,你也不过同我一样,是一只自作多情的可怜虫罢了。。。。。。”似在嘲笑相思,又似在自嘲,她嘴角挂着冷冷的笑。
元傲凌历来高傲,从未见她如此伤感颓废过,相思一时,竟有点不知所措。
人都说,怒极反笑,她平生第一次见到,便是此时终于爆发的元傲凌。
“哈哈哈。。。。。。同我一样。。。。。。你这个。。。。。。自作多情的。。。。。。可怜虫……哈哈哈。。。。。。可怜。。。。。。虫。。。。。。哈哈哈。。。。。。”突然地放声大笑,却因吃多了酒,话语变得断断续续,人也伴随着这痛苦的笑声,踉跄着越行越远。
破天荒地她竟没有抓着相思不依不饶,反而像是在以她的方式,与这个同病相怜之人互诉委屈。
相思心底,竟莫名的生出一丝怜悯。
几日后清晨,凤凉山。
此山绵延数里,山水怡人,风光秀丽。高山深涧,峰峦雄伟。
妙语的坟,便在凤凉山最高处,向阳的山坡上。圆形的白色花岗岩墓体,叶长风在四周种满了紫色的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