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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力荐河山-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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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尚书观察不出他表情里的意思,而对方的语气更是平淡,似乎只是陈述,并未生气。
  尚不能定论,便挑眉笑了下。
  顾琰:“我在朝臣百官中,逐个思考了下,最后还是觉得,周尚书您最合适。”
  方拭非手指因激动弹了下,快速掩进袖中,免暴露自己惊讶。
  周刚平也是一副很吃惊的模样,说道:“什么?”
  “我的意思是,将船厂交给你管理。”顾琰说,“不是由你代管,而是就送给你。”
  刑部尚书这次是真的惊讶了。衣服下的手指攥成一团,按在膝盖上,一时未给回复。面部有轻微抽动,很快反应过来,郑重其事道:“的确是有官员向陛下请旨,代管王爷船厂。不过,也只是代管而已,观王爷久病不出,怕琐事劳累了王爷,是以有此言论。绝无半点霸占之心。哦,下官也并未上过类似的奏折,如何抉择,相信王爷心中自然有数。”
  “我如今身体,就是想霸占又如何?”顾琰叹说,“我百年之后,总得有人接管此事吧?若倒时再安排,未免过于仓促,也难免会有小人动龌龊心思,防不胜防。届时京城要乱成什么样?真是平添麻烦。我当日决定筹建船厂,就是为了能替大秦一解燃眉之急。避灾免祸,才是我的本心。至于谁做这主人,于我而言,并非如此重要,难道我赚那么多银子,能用的掉吗?”
  刑部尚书开始大献殷勤:“王爷拳拳之心,下官敬佩。”
  “我知道,大家都是为定国安邦,叔父担心我,是以百般纵容我,又觉得船厂为我所建,不该欺负我。可莫非我就能恃宠而骄吗?为人臣子,不能总给人添麻烦吧。”
  “王爷言重!王爷乃国之栋梁,何来菲薄之言?”刑部尚书推却道,“只是这船厂,下官万万收不得。朝中有诸多合适人选,譬如王尚书,再譬如工部尚书,转运使、发运使、盐运使。这些人都比下官有经验,也更值得信任不是?”
  “何来此言?”顾琰说,“如何抉择,我心中自然有数,我这定下的数,可不就是你吗?”
  他一长串说到这里,已经是极限,又弯下身弓成一团,开始咳嗽。
  方拭非连忙倒水。
  他这阵势,真是每次一咳嗽,都是生死一徘徊。
  刑部尚书看着他额角流出的冷汗,跟因气血凝滞而逐渐发红的脸,明了了。
  强弩之末,油灯枯竭。
  想装都装不出来。
  原本看他两年身体在调养中有好转趋势,不想落水后影响真的如此巨大、
  只不过顾琰这油灯枯了很久了,还不知道这次是真枯还是假枯。
  顾琰擦干嘴巴,让方拭非退开。又重回正题。
  他沉沉吐出一口气:
  “让贤之事我早有考虑,只是一直定不下人选。王尚书身为户部尚书,户部管水利道途,他身份不同与我,得避嫌。我虽信任他,可也不敢害他。礼部除却王尚书,其余人要么没有可信,要么不够有胆魄,再要么无力接管。同我关系好的官员却不都。至于工部,算了吧,曾经的漕运莫非与他们无关吗?其中纠葛,想必你也清楚。唯有你,立场干净,为人刚正,又有威信,不惧有人闹事,能保下这船厂。正是我思虑周全,才下了这决定。”
  刑部尚书自然是不敢接话的。
  但他自己也觉得很有道理。
  顾琰:“周尚书,你觉得我的船厂值多少钱?”
  “下官不知。”刑部尚书说,“粗略估计,少也有百万两吧。”
  顾琰:“那你知我的船厂一年可以赚多少钱吗?”
  刑部尚书:“不知。”
  看如今繁华程度,少说也是上万两银两。这还是顾琰定价低廉,光靠着为商人运货,以及从别的船厂处收来的“护航”费算的。
  要换成自己,就是将所有的价钱都往上翻上五番,也不觉得贵。
  顾琰:“他。”
  刑部尚书顺着他的手看向方拭非。
  “你让他自由去你刑部,翻阅几卷案卷。配合他,不要多问。”顾琰说,“他若要县衙的名册,你也带他去。”
  刑部尚书从巨大的利益中警醒,皱眉道:“这不合规矩吧?王爷是在打趣下官?”
  顾琰:“他母亲是江南人士,当年二人在人海中失散,之后下落不明。他一直怀疑是被什么寇贼所杀,又苦无证据也没有线索,所以想从刑部过往的卷宗中查一查。是人其实还活着,还是真已去了。”
  这谎话未免编得太瞎了,刑部尚书笑了出来。
  然而顾琰并不在意。
  在场几人都不在意这谎话可信不可信。
  “我给你选了。”顾琰半侧着身,含笑道:“聪明人都不会选错的。”
  刑部尚书:“王爷当真。”
  “自然。”顾琰说,“你要是想明白了,我可以去找陛下,找王尚书作证,将船厂全部的船只,以及文契都给你。你可别怕陛下会骗你。”
  刑部尚书似在认真思索。
  他始终觉得此事有诈。
  顾琰接着说:“他先看,他查出来了,我再给你。你若是半途阻止他,我不同意。”
  “那若是他查不到呢?”刑部尚书自觉这是个坑,快速道:“这查不查得到,不全在他一念之间吗?”
  “那要么在我死后,要么在两月之后,这船厂也是你的。”顾琰说,“本王说话算话,从不屑骗人。”
  刑部尚书脑海中各种想法都冒出来转了一圈。
  各种阴暗的猜测,未说出口,又被自己否决。
  陛下作保,王尚书作证,这船厂的文契肯定不会是假的。至于船厂本身,那就更是真的了,天下有眼睛的人都能看见那船厂如今的红火。自然还有顾琰这段时日的豪气挥霍。
  原本朝中官员行商,明面上不允许的,容易被御史台盯上。可这顾琰送过来的船厂,谁能挑得出错字?
  看他这幅奄奄一息的模样,总不会拿江山社稷来坑害自己吧?若有变故,届时再看。
  刑部尚书打定主意,躬身行礼:“愿为王爷分忧。”
  顾琰没什么欣喜或轻松的表情,反而显出了一丝疲惫。
  刑部尚书见此越加心安。
  顾琰指着方拭非道:“我跟他说一句话。”
  刑部尚书会意,自觉退开,站到门口。
  方拭非小步弯腰靠近,静听他的吩咐。
  顾琰说:“你知道我想你查什么了吗?”
  “我知道了。”方拭非说,“我明白。”
  顾琰抓紧她的手,用力握住,说道:“不是你死,就是他死。你二人如今这地步,谁都保不了你,你明白的。”
  方拭非:“明白!”
  顾琰闭上眼睛:“好,无事了,你二人今日先离开吧。我累了。”
  方拭非哑声道:“您请保重身体。”
  顾琰不耐挥手。
  方拭非朝着刑部尚书示意,二人快速出了房间。
  见他二人消失在门口,顾琰立即趴向床内,捂着嘴压抑地咳嗽。
  小厮在外面焦急等着三人公务商谈完毕,见人出来,都无心招待,直接从侧面溜进去。看见顾琰的模样,扑到床边,给他顺气拍背,哭道:“主子!”
  “嘘——”顾琰掐着自己的喉咙勉力道,“把药给我拿来。”
  小厮用力一抽鼻子,将声音憋回去,点头说:“是,是主子。”
  方拭非同刑部尚书并肩行走。
  二人脸上皆是冷漠,完全看不出有交情,倒像对仇人。
  “久听闻顾侍郎同方御史关系交情甚深,今日一见,原来竟不是传闻。”刑部尚书说,“不知你二人何时建立的交情,如此信任的事也可托付。”
  “靠什么?靠真情实意啊。”对方说话阴阳怪气,方拭非自然也不客气:“人若无所图谋,他为何要防备于你?”
  刑部尚书嗤笑:“呵。真情实意。”
  方拭非说:“我二人也别在这里恶心对方,不如实话实说吧。免得浪费时间。”
  “如此甚好,我也想实话实话,不去拐弯抹角。”刑部尚书道,“王爷为何忽然愿意将船厂交给我?是有谁同他说了什么?”
  方拭非嗤笑:“您若是不愿意,拒绝即可。若真觉得我与顾侍郎要坑你,也尽管不接这船厂,我二人可没有勉强您。”
  刑部尚书说:“听你语气,似乎对我颇有怨言。”
  “那您是想错我了。”方拭非笑说,“我方某向来是,谁怎样对我,我就怎样对他。何况我直言相告,哪里来的怨怼?”
  刑部尚书:“你我都是一心为国,何必分你我。”
  方拭非:“若是如此,最是。”
  二人到了门口,刑部尚书问:“你往哪边走?”
  方拭非颔首:“您先请吧。”
  刑部尚书便选了个方向先行离开,方拭非与他反向而行,特意绕了个路才回去。


第124章 憋着
  顾琰都替她做好了准备; 方拭非只要顺势查案即可。
  可她在台院还有要务; 抽不出太多空闲; 便去找御史中丞告假。
  但官员不能随意告假; 尤其是如今朝中纷争不断,台院首当其冲的情况下。只能请出两天; 再回去做事。或是借着去县衙查取名册之时顺便调查。
  第二日就去找刑部尚书帮忙; 请他与县令知会,自己要在县衙翻阅一人的档案。
  她知道时间紧迫,已经很是用心地查找。可京城偌大,翻到了那户人家的姓名来历; 却找不到那几人现在的住所,他们名下只有那座如今空闲的院子。
  他们可以不买新房,但平时总要赚钱。虽然不知道几人是做什么营生,但若大力排查,应当能找到些许踪迹。
  方拭非当天又熬夜,将城中所有摆摊记录在册的人家也找了一遍。
  各册间的信息并不详实,加上记录成册的官吏并非同一人,也无法前去问讯求证。其中有管人的; 管商道的,管税赋的……除却名字相同,根本无法确认是否为同一人。
  方拭非又借着白日空闲; 一个个跑过去查证。
  只有她一个人做事,难度比大海捞针也小不到哪里去。
  台院众人原本就对她明明身为一院御史,却接连告假、不务正业而甚感不平。又因船厂一事; 忙得焦头烂额神智不清,那股不平就升成了怨念,打算下次看见方拭非好好找她评理。
  可过了两日,待销假回来的方拭非真出现在他们面前,众人就无话可说了。
  方拭非神情疲惫,分明是疲惫奔波后的模样,哪里有半点享乐的样子?
  做了两日,又去找人说要休息。
  御史中丞都郁闷了。
  “你究竟都是在忙些什么呀?连个人影儿都翻不到!别忘了自己是台院官员,若真有什么线索,告知你的同僚!千万别逞个人之强,反将自己置于险地。”
  方拭非:“下官明白!”
  御史中丞:“所以你在查什么呀?”
  方拭非:“在替顾侍郎查点私事。”
  “哦……”御史中丞闻言不追问了。
  顾琰如今尚未痊愈,连船厂的事都管不过来,却会去嘱托方拭非查的,肯定是极其重要又不便宣扬的。
  他还想好好活着,暂时算了吧。
  方拭非继续顺着线索查,终于在山穷水尽时查到了一对疑似目标的夫妻。按照记录,对方会在庙会举办之时,在寺庙山脚摆设摊位,贩卖油饼等吃食。
  她抄录下地址,在庙会当日得空,就赶过去验证。
  寺庙一早开始敬香的时候是最忙的,已经过去了,到了中午反而闲下来。
  方拭非在山脚逛了圈,一见到那对夫妻,就知道自己找对了。
  女方鼻下有一黑痣,皮肤黝黑,脸型偏方。男方脸型圆润,手背有一大块烫伤疤痕。
  所有细节都与名册上描述的一模一样,连带旁边附的画也有八分相似。
  实不相瞒,方拭非鲜少在名册的人像画上认出谁是谁。
  难得难得。
  此时人多口杂,贸然过去还提起要事,会引人注意。同卢戈阳说得一般,恐给二人带去杀身之祸。
  既然人找到了,也不急这一时,出于各方考虑,方拭非并未直接动作,而是先在对面的台阶边上选了个位置,观察他们。想等二人收摊后再悄悄跟着,等确定他们的落脚之处,再去秘密商谈。
  可一直坐着是很无趣的,也不知道那对夫妻什么时候才会收摊。方拭非百无聊赖,在附近小范围地逛了一遍,再时不时回来观察二人。
  方拭非不期然,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青年失魂落魄地走到山脚,缓慢停下,手里捏着一块竹牌,埋头用手摩挲,摸着摸着,肩膀就低幅度地震动起来。
  “呵,五公子。昨日顾侍郎还跟我说你长大了,在他面前从不哭,今日就看见你在这里抹鼻子。”方拭非冒到他身后,冷不丁吓他一跳:“我要告诉他才行。我们五公子还是需要琰哥照顾的。”
  顾泽长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声音还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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