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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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拔尖,也不垫底,不出彩,也不出错,不站队,也无异心。哪位在最高处,就忠心效忠哪位。固然不会有滔天的权势,可也不会有极大的错误。
李述想了想,只能这么形容:“杨氏子弟克己恭谨,持身端正。”
杨方听了,就自嘲地笑了一声,“公主心里一定不是这么想的。其实也不必捡好听的说,我们家从立国初始,走的就是明哲保身的路子。”
无论朝廷里党争成什么样子,哪边都不沾。沾了的话,固然容易博大富贵,可一旦败了,更容易有大过错。对于一个家族而言,这样不温不火,其实反而是绵延不绝的根本。
“公主,您觉得明哲保身这四个字错了么?”
杨方的问话实在是莫名其妙,李述跟他们杨家又没啥关系。
可他眉眼之间都是郁色,神色竟看着有些茫然,显出些不知所措来。
李述拢了拢肩头斗篷,忽然想明白了杨方和安乐如今的疏远是从何而来——两个人出现了政治上的分歧。
安乐是太子胞妹,她从血缘上就是向着太子那边的。
可杨方持身中立,不想卷进党争,一点都不想帮太子。
李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明哲保身没错,激流勇进没错,汲汲营营也没错。”
她道,“都是选择而已。”
从前太子如日中天时,杨方和安乐的矛盾只是感情上的,若是日久天长,杨方能将安乐的心赚回来。可如今二人之间隔着政治,那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他们俩怎么也走到了这种地步。
李述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叹了一口气,气在空气中呼出去,凝成一团白雾,蒙蒙一片遮在眼前。
杨方没见过李述这样怅然的模样,便问,“公主叹什么气?”
李述淡笑,“没什么,我只是想,但凡跟皇家牵扯上了的人,最后好像都逃不出一道选择题:权和情,到底选哪个。”
她目光怅然,不知道是想起了谁。
杨方闻言怔了怔,旋即也涩然笑了一声,“公主这句话说得极好。”
权和情,选哪个。
这段日子以来,安乐同崔进之经常往来,杨方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没有龌龊地往私情那方面想,事实上安乐若真有私情,凭她的性子,只会正大光明地请和离,根本就犯不着暗中往来。
只是因为政治目的。
因为崔进之能帮东宫,而他不想帮,所以安乐疏远了他,亲近了崔进之。
如果他想和安乐亲近,难道唯一的选择就是像崔进之一样,彻底站到太子那头?他们杨家明哲保身这四个字,难道要为了一个“情”字就断了。
倘若真得了从龙之功,那就罢了;可若是输了呢?他们一家子的性命就交代出去了。
这道选择题,杨方没有那样容易做出来。
他只能苦笑,“都说男子天生果断,女子合该柔弱。可如今看来,安乐的选择却比我果决的多,瞻前顾后,游移不定的反而是我。”
他低下头来,“对安乐而言,我对她的情是很容易抛弃的东西吧。”
他对李述拱了拱手,就往自家车驾那儿走去。他也不上车,就一个人负手站在马车旁。
这时候天上落下了雪粒子,薄薄一层落在他发间与身上。他也不伸手去拨,就那样沉默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述愣了愣,忽然就想起……沈孝来。这两个月被她压在心里头,死活都不去想的人,骤然就这么蹦到了她脑海里。
李述想了想,朝杨方走了过去,“其实,选择对谁而言都不容易。你知道安乐的性格,她没那么冷情。我想她这个选择,也只是看上去果决,可能心里也难受。”
可杨方闻言,只是对她扯了个笑,“我不是神仙,公主,我看不到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他能看到的,只是安乐经常离府去找崔进之的背影。
李述张口还想劝,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叹了一口气,“你们……你们好好的吧。”
别过杨方,李述走了十几步,上了自己的马车。红螺连忙将一个手炉塞进她手心,替她解了披风,拍了拍身上的雪粒子。
红螺说,“入冬第一场雪,都说雪后寒,往后您可要再多穿点呢。”
李述拥炉向后靠着,微微掀起帘子,看着外头渐起的雪,没有首尾地说了一句,“这场雪应当各地都落了吧。”
不知道河南道冷不冷。
回府时,雪粒子越来越大,黑色的马车顶上都被敷上了一层白。
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脚步匆匆走过去时,行止间带起的风将雪粒子打起了小旋儿,转了一阵,随着书房门关上的声音,慢慢又落了下去。
李述在桌后坐下去,提起笔来,将近日朝中与宫中事写作一封长信,细细地告诉了七皇子。
太子要重新出山了,以后诸事都要慎重再慎重,否则一旦被挑出错来,太子党就会循着错,拼命将老七打压下去。
一封书信流畅到尾,潇洒字迹满篇,直到最后,却忽然停住了。
行云停,流水破,笔尖悬停纸上,显得十分滞涩。
吧嗒。
墨点子落了下去,摔在纸上,四溅开来,凝成一个抹都抹不掉的黑点。
老七最近正在洛府督工。
笔尖这才动了起来,这回的笔迹却没那样疏阔,反而横平竖直,仿佛稚子初习笔墨,生怕一撇一捺都要落错。
“天寒日冷,多添衣裳。”
她说。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完毕,补上了昨天的断更。
真的很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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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82
洛府地段; 无论是治理黄河还是赈济灾民; 用“不容易”三个字来形容,这都是夸奖了; 简直都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了。
洛府是最先决堤的地方,李勤不查不知道,一查简直让人心惊胆战。堤坝都不知是用什么黑心材料修的; 比豆腐还脆; 好像一捏就要随风碎了。
幸亏当时灾情发现及时,否则整个洛府都会被淹。
因此黄河沿岸堤坝,修理任务最重的就是洛府地段; 得将整个堤坝从里到外翻修一遍。
此地官员又大多无能,李勤事事都得盯着。
可李勤是万万没想到,在其他州郡都推行的顺畅的事情,到了洛府这里; 偏偏就遭到了灾民的抵制。
怎么有钱不先急着给我们赈灾,反而先去修什么劳什子堤坝?人命就这么不值钱,连堤坝都不如了?
没办法; 拨下来的赈灾款项有限,就算官员一分钱不贪; 可赈灾款就那么多,平摊到每个人头上; 一碗粥只有几粒米,一件棉服一户人换着穿,如此凄惨; 也不怪民怨沸腾。
种种怨言交织在一起,灾民除了领粥,就是成日价去堤坝上哄闹,堤坝修理的进度被一拖再拖。
李勤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办。
“还闹!修堤坝明明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怎么他们就这么短视!”
听着营帐外灾民闹事的声音,李勤再好的脾气都被闹没了,在营帐里气得团团转。
他就是想不通了,怎么那些人眼光不能放长远一点!
正跺脚,营帐被人掀开帘子,紧接着传来两三声咳声,听一个声音道,“殿下别气,臣刚把他们劝回去。”
洛府下辖,就静仁县灾情最重,堤坝也是最要重修的地方,闹事的灾民都是静仁县的,沈孝这个县令脱不了干系。
沈孝以拳抵唇又轻咳了一声,嗓子微哑,“都是静仁县的灾民来闹事,说到底是臣管理不当。”
他还是那身青碧色官袍,为了御寒,外头披了一件黑色的棉披风,饶是如此脸色冻得都有些青白。
他比从前更瘦,反而显得更高,孤直一道身影。
李勤见他这样,无奈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你的错,朝廷拨的赈灾粮就那么点,你的县又是灾情最重的县。”
其实沈孝失势,李勤失去了朝中的一大助力,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但他也不是兔死狗烹的性子,更兼沈孝来河南道后,同他互相配合,实事的政绩做了不少,他心中的失望也渐渐散了。
李勤低调了这么多年,在政治上并不像李述那么受不了输,如今也不觉得难捱。
沈孝做县令做得是焦头烂额,这两个月没日没夜地忙着赈灾,忙着安抚灾民,可都见效甚微。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朝廷拨的赈灾款项不多,他什么本事都施展不出去。整日不是拨弄算盘精打细算,就是去其他州郡借钱周转。
没办法,穷啊。
不仅沈孝穷,府库也穷;不仅府库穷,国库也穷。
今年大灾小灾不间断,国库花钱就跟流水似的。
先是关中大旱,好不容易旱情过去了,可如今冬小麦才下地,要等关中长出粮食来,还要等明年夏天。关中百万人口嗷嗷待哺,都等着朝廷赈灾粮食。
紧接着又是黄河出了事,修理堤坝又是好大一笔款项。
因此到如今给灾民拨的赈灾款项,就真不剩下多少钱了,国库若是有肾,这会儿肾都要被掏空了,虚得不成样子。户部的官员成日价苦着脸,再问要钱就自杀。
更兼洛府特殊,之前高进在位时,将洛府搜刮地干干净净,田间地头的百姓都是赤贫,又有这么大的灾情,失去了仅有的一点薄产,怨愤的情绪比其他受灾的县来得重的多。
灾民无事可做,满心怨愤,穷凶极恶什么都不管了,就开始在堤坝这儿闹事。有钱治理黄河,凭什么没钱给我们吃饭?
可以说李勤这修理黄河的差事能不能好好完成,就得看沈孝怎么好好赈灾。
李勤也急,病急乱投医,困兽一般在营帐里转了几个来回,忽然道,“我问平阳皇姐要点粮去!”
骤然听到这个名字,沈孝怔了怔,脸色微变,就见李勤已经冲到了桌后,提笔就要写信。
沈孝忙道,“不行。”
李勤手中笔一顿。
他知道这俩出现了分歧,他之前担心的事儿都成了真。但犯得着为私事耽误公事么?
就听沈孝道,“赈灾是长远事,明年秋天地里才有收成,大半年的时间,静仁县这么多人口,殿下可算过要多少万石粮食才撑的过去?”
沈孝顿了顿,才以正常语气道,“她拿不出这么多粮。”
“再者她若没来由地忽然运粮来静仁县,这事也太扎眼。就算折成银票,洛府粮价奇高,根本就不划算。退一万步讲,就算真从她手上得了足够的粮,别人问起来我怎么赈灾的,我又怎么说。”
二人之间越少牵扯越好,不然谁知道陛下又想什么。
李勤闻言,知道沈孝说的有道理,啪一声把笔摔到了桌上,“干脆我调兵过来,再有灾民闹事,直接抓几个带头的,看他们还敢不敢干扰本王修理堤坝的进度!”
沈孝叹了一口气,知道李勤急了。
不止李勤,他也急。赈灾一事沉沉压在他心头,再不好好安抚灾民,怕是天气越冷,越容易酿成大事。
他选的本来就是下下策,最难走的一条路。如果他还留在长安,哪儿至于面对如今这困境,整日忙的看不到头。
沈孝捏了捏袖中玉簪,不管如何艰辛,他总是不后悔。
他沉下声音,劝道,“我知道殿下急,可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带兵镇压灾民。您跟太子不同,不在朝堂和他们争,走的是民间的路子,更要拉拢人心。灾民闹事,虽说是短视,但到底是情有可原,若是为此调兵过来,岂不是要失了民心?”
“这个法子也不行,那个法子也不行。难道就让他们成天闹事?本王这堤坝还修不修了?”
李勤都有点不耐烦起来。
沈孝掀开营帐厚厚的帘子,一道冷风从黄河畔直刮了过来。他却不躲,越冷越助思考。
他看向不远处黄河岸边的堤坝,刚驱散了闹事的灾民,这会儿劳工又开始喊着号子干活了。
大冬天的,但他们却干的热火朝天,不少人都脱了身上衣裳,露出精壮的身体来。
黄河是个时不时出事的隐患,怠慢哪儿都不敢怠慢这里,户部勒紧了裤腰带,掏空了国库让七皇子修理堤坝。七皇子手又干净,不动这些钱,因此修堤的钱勉强算是富裕。
沈孝眯着眼,看着冬日阳光洒在那些劳工身上,有一个想法忽然冒了出来。
“臣有一个法子,能同时解决修理堤坝和赈济灾民的难题。”
沈孝转过身来,笑了笑,“以工代赈。”
*
天冷路滑不好走,李述的信使足足花了五日才到了洛府,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