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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平阳公主-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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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边并没有真心去爱她的人。
  她的丈夫想尽法子要害她,她的父亲不顾一切要逼她,她的太子兄长还狠辣地要杀她。如果她不将一颗心磨砺地冷硬起来,那她不知道要怎么挨过这些年。
  所以她在权与情之间,放弃了后者,沈孝其实并不怪她。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对她这样容忍。
  许就是应了她那句嘲讽的话,他就是贱骨头。
  沈孝怕自己冒险一搏,万一真上折子请婚了,兴许陛下真的就不管金城公主的脸面,顺水推舟要将她抛出来跟寒门联姻。
  至于面首的事情?
  陛下金口玉言,只要断言说沈孝没做过面首,那沈孝就是没做过。沈孝辩白的折子也是密折,没人知道。到时候陛下痛骂几句崔进之空口白话,就能洗清沈孝的曾经,让他清清白白去做驸马。
  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行,他不能娶别人。如果他娶了别人,她怎么办。
  没有办法,只能选择下下策,哪怕付出的代价会更高。
  沈孝取出一张信笺,给远在黄河督工的李勤写了一封密信。
  如果他离开长安,她会想他么。
  *
  第三日。
  后宫里消息比较迟,尤其是关于前朝的事情,基本透不进来,更兼金城没什么门路去打听,耳目非常闭塞。
  但这次的事情不一样,这次的事情牵扯到李述和沈孝,一个是她尊崇的皇姐,一个是……那位沈大人。
  沈大人那样的人,怎么会做过面首?
  金城初听消息时,都愣住了。她下意识地就不愿意相信,一半是出于对李述的信任,一半却是她执着的盲目。
  更何况,父皇不是还没有因此贬斥沈大人么,那是不是说明什么面首都是信口胡编的?
  金城一路上想了半天,车马就停在了平阳公主府外。昨日李述寄了请帖,专门邀她过府一叙。
  金城下车的时候,已是近午时了,可侍女却一路将金城带到了李述的卧房里,梳妆镜前,李述只穿了一件单衣,显然刚起床不久,侍女正给她通发。
  金城走近了,叫了一声“平阳姐姐”,李述转过脸对她淡笑了笑,但眼底分明没有笑意,反而都是倦色。
  并不是没休息好的倦色,反而像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却又不得不遵循命令的倦色。
  于是金城又忍不住想起了,平阳姐姐和沈大人的事情。他们俩……真的?
  李述却并不想解释,她起身拉着金城,将她按在了梳妆镜前,站在她背后,目光向下俯视着她。
  “怎么穿得还是去年的秋装?”她皱了皱眉,带起了一分不满。
  金城忙解释道,“最近皇后不理事,所以这一季的衣裳还没发。”
  皇后关了禁闭,后宫里乱着呢,正元帝又不怎么管后宫。
  李述听了就转头吩咐,“红螺,前阵子我是不是才做了几身衣服?挑合身的,给金城妹妹拿过来。”
  金城连忙就要推辞,可李述眉眼一掀,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神色,金城却立刻噤了声,只能嗫嚅道,“多谢姐姐。”
  李述淡淡“嗯”了一声,又看了看她头上的钗环,也有些旧了,成色也不好。于是轻扬了扬手,侍女就上前来,将梳妆台上的妆奁都拉开了,珠光宝气满目都是。
  她随口吩咐道,“看什么适合金城妹妹。”
  侍女应了一声,上前来就要给金城散发,金城心中正迷惑,怎么平阳姐姐叫她出宫来玩,就是为了专门给她梳妆打扮的么?她怎么好平白无故拿姐姐这么多好东西。
  可侧过头去,就看李述正抱臂站在一边,微垂着头,她虽然没有任何神情,但金城能觉得她浑身的寥落。
  今日下午,李述要带金城去见沈孝。毕竟是未来的夫妻,要携手走一辈子的人,如果能培养感情,那就最好了。
  所以她才想让金城好好打扮一下。
  后宫里的皇子公主就没有丑的,能被皇上看进眼里且宠幸的,自然都是有姿色的宫人,生下的子女也不会差。
  金城只是低头瑟缩惯了,因此显得小家子气,她若是拿出公主的气势来,姿色也是端庄的。
  沈孝会喜欢她的,李述看着镜中的金城,十五岁的少女不用粉黛,就是天然的娇俏好颜色。
  不像她,一旦休息不好,面色就是没有血色的苍白,唇上有伤,就更加显得狰狞。不用脂粉的时候,整张脸就是一副厌世漠然的模样。
  李述看着镜中的自己,心想,沈孝怎么会喜欢她。他一定是熬夜苦读,把眼睛都读瞎了,才会看上她这种人。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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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6 章

  #76
  李述因相貌偏冷; 为了符合大邺花团锦簇的审美; 穿出去见人的衣服都做的很艳,大朵大朵的牡丹; 大片大片的织金,她压得住浮华,穿上身很冷艳。
  但金城却不大适合。
  她本就是小巧玲珑的长相; 说是端庄; 但毕竟年龄还小,气质还没彻底发出来,骤然穿那样艳丽的大衣裳; 反而有一种不伦不类的感觉。
  十几个侍女一字排开,一人手上捧着件新近做的秋装,红螺捧起来往金城身上比了比,摇头放下了一件; 又捧起一件一比,又摇头放下。
  如是三番两次,末了终于挑了一件浅红锦边的襦腰裙; 鹅黄色的浅纱披帛挂在臂间,眉淡扫; 唇微红,饶是秋日寂寥; 都被金城穿出了几分春日明媚。
  金城打扮好后,都到了午后,李述只随意挑了件半新不旧的家常衣; 连妆容都不抹,只净面梳发,素素淡淡的,就带着金城出了府。
  金城坐在车里,看着李述靠在靠垫上阖着眼休息,满肚子都是疑问。
  这会儿到底要干嘛去啊?平阳姐姐把她打扮这么好,要带她去谁家宴席上,还是去哪儿玩么?
  平阳姐姐可不像是无事游乐的人啊。
  虽憋了满肚子的疑惑,但金城一来不是多嘴多舌之人,二来李述神色又着实算不得高兴,因此金城只能将疑惑憋在心里。
  车马粼粼,一路无话,行到了曲江池外。
  下了马车,金城又微微皱了皱眉。
  曲江池?
  金城虽少出宫,但从前宫中春日宴,花神宴也常设在曲江池,但那都是春夏二季,樱花或芙蓉开了一地,春水融融。
  可如今是秋日,曲江池秋日颇是寂寥,花都败了,树也半光,唯有一汪湖水,没什么看头。
  长安城秋日赏景,去乐游原看枫才是正经事。因此今日游人很少,纵目望去,竟然只有她们两人。
  穿过杏林,跨过长桥,就到了湖畔一栋赏景小楼下。
  李述站定,目光落在湖面上。好像年初三月三的新科宴还在眼前,她和沈孝第一次在长安见面。她那时根本就没有想到,那个半旧布袍的穷书生,以后会和她有这样大的羁绊。
  造化弄人,不过如此。
  李述勉强笑了笑,对身旁金城道,“我在府里闷久了,今儿正好想出来走走,结果挑了个坏地方,金城妹妹委屈了。”
  金城忙摇头,“没事没事,以前来曲江池,这里都热热闹闹的,难得见到它沉静的样子。”
  二人就一边说话,一边沿着湖畔闲闲地走。
  李述道,“我这个做姐姐的不称职,要不是前几日父皇专程说,我都忘了你及笄礼都过了。你是什么时候的生辰?”
  金城颇有些受宠若惊。父皇还专程记的她的及笄?
  她从记事起,跟父皇的关系就非常非常淡。她小时候也没少羡慕安乐,每每宫宴上看到安乐跟父皇撒娇痴缠,觉得那才是真正的父亲和女儿。
  后来年岁渐长,也习惯了这个事实。除了安乐公主,后宫里每个公主都得习惯这个事实:正元帝只是一个名义上的父亲,实际上却是帝王,血脉关系虽近,但实际上却十分遥远。
  生在皇家,就不要指望亲情。
  幸得金城一直跟母亲长大,她母亲虽是地位低下的采女,在为人处事或读书习字上教不了她什么,但在亲情上已给予了足够的爱。
  金城回道,“我是二月底的生辰,年初办及笄礼的时候,正好赶上关中旱灾,后宫用项吃紧,所以就没有大办,也就后宫几个妹妹凑成一堆吃了个饭,没专门请谁。”
  这话也是给李述解围。
  金城的及笄礼,李述根本就没去,事实上她记都不记得。红螺替她记着人情往来,那时候挑了一套翡翠头面送进了宫,算是中规中矩的贺礼。
  李述,“还是年轻好,我都忘了自己及笄是什么模样了。”
  那时候远不如现在受宠,也就是囫囵过去了。只记得听说了父皇要把安乐指给崔进之的事情,她心里急了,决定出手替自己筹谋。
  那时她拼了命去抢崔进之,觉得他就是人生里唯一的一道光,错过了就仿佛失去了全世界。她再怎么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坦然放手,转而将目光看向另外一个人。
  李述心想自己跟金城一比真是老了,怎么动不动就回忆起往昔了。
  她淡笑了笑,转而说起今日的正经事来。
  “我说话直,你也别羞。你前头十几个姐姐,都是及笄不久就订了婚。如今你也到年龄了,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李述拍了拍金城的手,“我好歹能在父皇面前说上几句话,你若是有心悦的,告诉我一声,我去父皇那儿给你讨一个好婚事。”
  金城听得脸轰的就是一红。
  哪……哪儿有平阳姐姐这么直白问人心事的啊,一点铺垫都没有,这让人怎么好说出口。
  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金城垂下头咬了咬唇。
  金城脑子里有些乱,没有回答,幸得李述也没有逼她,由着她自己羞去。
  二人沿着湖畔又走了片刻,金城脸上的羞热这才散开,忽觉身边李述身形一顿。
  金城忙抬起头来。
  隔着秋日沉静的湖水,对面是一道墨灰色的长袍,身形笔直如刀,隔着湖水,正往这边看过来。
  湖水漫漫洒洒,根本就看不清对岸面容,更遑论是目光的落点。对面的人到底看的是她们俩之间的谁,又或者谁都没看,只是在看旁边的树,都说不准。
  但金城分明觉得,隔着湖水,李述和沈孝在沉默对视,仿佛某种交谈。
  沈孝今日其实不太想来。
  李述给他下帖子的时候就说得明白,叫他过来是专程和金城相看的,还美其名曰培养夫妻感情。
  她如今是吝啬了,连亲笔给他写个帖子都不愿意,那字迹随意,明显是什么下人随便写的。
  当真是个下了床就不认人的混蛋,如今连笔迹都吝啬给他了,沈孝想,早知道就不该让她下床。
  沈孝自然不想见金城公主,二人又不熟,况且金城在这件事里也无辜,少牵扯为好。
  可沈孝转念一想,算算日子,七皇子的折子也快从黄河畔送到陛下案头了,到时候自己也就该寻机会离开长安了。
  见她一面少一面,所以每个机会都要珍惜。
  他便迈步跨过石桥,沈孝身高腿长,很快就走了过去。
  隔着几步路的距离,沈孝低眼行礼,“下官见过平阳公主,见过金城公主。”
  李述没说话,金城先高兴了起来,“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了沈大人。”
  曲江池如今这么冷清,没几个人来,可偏偏遇上了他,那不是缘分是什么。
  金城见了沈孝,莫名其妙就觉得开心,强忍着心中雀跃,寒暄道,“沈大人,最近朝事如何,忙么?”
  这不过是句没话找话的客套话,可谁知话问出口,忽觉得气氛滞了一下。
  李述偏过身去看湖水,不说话。
  金城这才省过来,最近能有什么朝事,不就是……什么面首的事情么!
  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金城慌了一下,有点不知所措,做错事似的怯怯看了李述一眼,又看了沈孝一眼。
  李述见金城忐忑,解围地转了话题,“快入冬了,黄河灾情都稳了下来,想来朝事也比较松泛了。”
  沈孝点了点头,“是,所以臣才有空歇一下。”
  金城见自己一句无心之失没有引起生气,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沈大人是该歇一歇,长安城有趣的地方多的是,可以多逛逛。”
  她问,“沈大人是关中人么?”
  沈孝摇头,“臣祖籍吴兴。”
  金城闻言,眼睛里微微泛光,“是不是那个‘西塞山前白鹭飞’的吴兴?我一向很喜欢这句诗。”
  沈孝点了点头,“正是,西塞山是吴兴八景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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