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倾城:冷宫弃妃-第2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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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看向了另一头的那个人,他像是很难受,只是站在那里都很艰难,马车里传来了傅八岱的声音:“轻寒,怎么了?”
他开口,声音有些异样的沙哑:“没事。老师,路不平。”
“哦。”车里的老人像是笑了一下,道:“总会平的,上车吧。”
“是。”
他答应着,又看了我一眼,转身登上了马车。
这一次,他的身手不那么矫健,登上马车的动作显得有些吃力,甚至有一脚踏空了,旁边一个护卫立刻上去扶了他一把,他只低垂着头,道了声“多谢”,就撩开帘子钻进了马车。
我看着那晃晃悠悠的帘子,听着身后那位长公主紊乱的呼吸,思绪也沉重了起来。
。
这一次狭路遇袭,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是一场大风雨来临的前奏,却并没有激起太大的波澜,留下了一队人马搜寻竹林,处理陷落的马车,其他的车驾还是继续往皇城驶去。
当经过宫门的时候,我仍然忍不住,撩起帘子去看。
入目的,已经是皇城那金碧辉煌的九重三殿,琼楼玉宇,和怎么逃,也逃不出的层层红墙,车轮磕碰着地面摇摇晃晃的驶了进去,而傅八岱,就这样有惊无险的入了皇城。
这一次离宫和回宫,裴元灏都下令不让人来迎送,所以到宫门的时候,也并没有多少人,载着傅八岱师徒的马车入了皇城之后,就朝皇帝另外给他们安排的地方过去,等我下马车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那辆马车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了红墙的尽头。
剩下的人,大家也都散了。
我只觉得自己累得心里发慌,念深也是,躺在我的怀里就这么睡着了,还是来接我们的扣儿看着我脸色有些苍白,便小心翼翼的将念深接了过去,这孩子白嫩的脸蛋儿在扣儿的袖子上摩挲了一下,倒没醒,继续呼呼大睡。
扣儿笑着说:“辛苦大人了。”
我也只是笑了一下,但这个笑容勉强得自己都觉得累,扣儿他们也感觉出来什么,都没说话,就这么往景仁宫那边走去。
刚刚走上一条回廊,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一个小太监匆匆的跑过来,对我说道:“岳大人,皇上有旨,宣你到御书房觐见。”
“……什么?”
我的心沉了一下:“皇上,宣我?”
“回岳大人的话,是的。”
“……”
我站在那里,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寒,扣儿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上前来轻轻道:“大人?”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但眼里却已经看不到什么了,只有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疲惫和恐惧。
他果然,没那么容易放过我。
之前他就说过,让我管好我的眼神,可今天我没管住自己,当看着马车跌落被竹竿贯穿的时候,我连自己的命都顾不到,又怎么去管住自己的眼神?
他现在宣我过去,又是要做什么?
其实到现在,我不怕他打我,关押行刑什么的,我也真的不在乎了,人到了一个地步,除了一条命没什么好输的,可现在刘轻寒到了皇城,我决不能因为自己,而影响到了他。
想到这里,我用力的咬着下唇:“好。”
说完,正要走,倒是扣儿小心的牵了一下我的袖子:“大人,要告诉皇后娘娘吗?”
“……”我摇摇头:“不必提了。”
有的事,也无谓让常晴牵扯进来。
我看了她怀里的念深一眼,便转身跟着那小太监走了。
。
不一会儿到了御书房,迈进门槛的时候,却发现裴元灏并不在里面,我站在门口,就看见玉公公从旁边走过来,朝我行了一礼:“岳大人。”
“玉公公。”
从冷宫出来这么久,我还没有机会跟他单独说什么,他似乎也苍老了许多,头发几乎全都白光了,原本白白胖胖的脸上也满是皱纹,过去精明的眼睛此刻也透着一股苍然的倦怠,他微笑着走到我面前:“恭喜大人,平安。”
“让您记挂了。”
他笑了笑,我看了下这御书房,轻轻问道:“公公,皇上人呢?”
“皇上现在在玉华殿,让你现在这里等着。”他说着,又轻轻的走到我面前,欲言又止,终于叹了口气,道:“一会儿,你说话仔细。”
“……”
我也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他又叹了口气,便转身走出去,轻轻的关上了门。
大门在身后合上,我看着鎏金地面上的阳光最后消失在脚下,整个人就像是突然陷入了一个陷阱里一样,地面和窗纸外透出的阵阵寒气很快融在这件御书房里,渗透着每一寸肌肤。
我站在屋子中央,静默着不动,只有看不见的胸口,在被剧烈的震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两脚都有些麻木的时候,背后的那扇门被慢慢的推开了。
一个人的影子投在了我的身上。
一听到他的呼吸,我整个人都战栗了一下,却一动也不敢动,听着他的脚步慢慢的靠近,一股属于他的气息,夹杂着南宫离珠身上浸人心脾的香气,从身后袭来,好像那个女人带着恨意的眼睛,在这间屋子里,冷冷的看着我和他。
☆、521。第521章 原是襄王梦里花
“青婴。”
“……”
“青婴?”
“……”
一只白玉般的柔荑在眼前一晃,我猛的回过神来,就看见常晴微微弯起的秋水明眸,带着一点笑意:“你怎么了?一直在发呆。”
“呃?”我还有些回不过神,才惊觉自己一直在出神。
今天念深去了集贤殿,我又陪着她在书房里练字,捧着香盘,看着桌上香炉里升起的袅袅青烟,仿佛一片云雾笼罩着一座青山,如在仙境一般,魂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直到她刚刚叫我,还有些失神。
我急忙低头:“皇后娘娘恕罪。”
“……”她摇了摇头,淡淡一笑,转过身去在砚台里蘸饱了墨水,一边落笔一边说道:“你这几天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到底怎么了?”
“……没,没什么。”
“是不是,在担心集贤殿的事?”
我看了她的背影一眼,没说话。
自从傅八岱入集贤殿之后,虽然朝政上没有如之前大家猜想的那样,发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却是每个人都能闻到,年轻官员频频进出集贤殿,在问书阁内大谈革新之道,渐渐的,这股风气甚至传出了皇庄,传到了市井民间,气氛非常的激烈。
似乎也是他们这样太过招摇,反倒让申太傅抓住了把柄,没多久就听说太傅大人在御书房参了霍联诚他们一本,虽然最后皇帝并没有大加惩戒,但到底也是压了这些人一头。
幸好,很快就到秋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那里去了。
常晴一边写,一边说道:“对了,集贤殿那边传话过来说,傅大学士领了皇上的命,要负责编纂正史,有一些他从西川带过来的孤本要整理抄录,以备查阅,现在人不够,让你也过去帮忙。”
“是。”
“你也顺便去看看念深,让他别贪玩。”
“下官知道了。”
说起来我当上集贤殿正字已经许久,却还没有去述职,也实在说不过去,不过最近裴元灏他们应该是忙着秋试的事,我也该过去看看了。
于是,服侍完常晴写字,我交代了水秀和吴嬷嬷几句话,便出了景仁宫,往集贤殿去了。
。
这里原本是宫中最闲适的一座宫殿,据说修筑的时候没有用一根铁钉,完全是木料拼接,远远看去,不像是宫殿,倒像是一座雅致的精舍;因为这里全都是木制,不能见火,所以不能点香炉焚香,静谧的楼阁中,四处都染着的是淡淡的笔墨清香,因为昨夜一场秋雨,屋檐上晶莹的雨水滑落,滴在青石板上,连成一片悦耳的乐章。
我走在回廊上,只觉得近日来心里所有的阴霾烦闷,都被涤荡一空了。
这时,就听见前面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我抬头一看,一只苍老的,满是皱纹的手摸摸索索的扶着门框,念深在别馆送出的那支拐杖探了出来。
是,傅八岱。
我驻了脚步,一时间却有些恍惚,看着这位老人小心翼翼的从里面走出来。
他只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衫,袖口和胸襟处因为洗得太多,已经发白了,消瘦如鹤形的身体被长衫衬得越发颀长清瘦;虽然瞎了,可他的神情却是一直很平静,仿若这片宫殿,宁静得让人心醉。
就在他刚刚迈出大门,脚却被门槛一绊,整个人立刻朝前栽倒下去!
我一见此情景,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他。
他踉跄了一步,倒是借着我的胳膊站稳了,虚惊一场,他却立刻笑了起来,转头朝着我道:“你这小子,算你接得稳。要是摔坏了老夫,让你今晚跪瓦片!”
“……”
“你又躲哪里去了?长公主今日传话过来,不来上课,你躲什么?”
“……”
我听到这句话,眉间一下子皱紧了——长公主?
刘轻寒,一直在躲她?
什么意思?!
傅八岱原本笑吟吟的,但我一直没有说话,这样的安静让他也感觉到了什么,扶着我胳膊的手慢慢的往下滑,抓住我的手捏了一下,脸色慢慢变得凝重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屋檐下的雨水还在滴着,叮咚作响,却让这一片静谧的宫殿显得更加沉寂了。
过了许久,眼前这位老人像是长长的吸了口气,松开了我的手,走到屋檐下,轻轻道:“西山风急吹红纱,原是襄王梦里花。”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那屋檐下的雨水,淡淡道:“花开当折无人折,一夜飘零落天涯。”
听到我的这两句话,他苍老的脸上微微有些怔忪,那双原本清亮的眼睛也在这一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沉默了一下,才慢慢的回过头来对着我,微笑着道:“原来,你还在生老夫的气。”
“……”
我低着头没说话,眼眶却有些发热。
也许,因为我的上半生都是被自己一手斩断的,原本以为可以干净利落、不计爱恨,绝不拖泥带水,走到今天却突然发现,原来还有一条游丝,不管相隔万里,还是将我紧紧的系在西山凛冽的风中。
这一下,两个人相对,就再没有可说的了。
屋檐上滴落下来的雨水,越发的密了,滴滴答答的声音并没有让这个宫殿变得热闹,反倒,连相对的人的呼吸,都显得突兀了起来。
而这时,旁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随着雨水叮咚,慢慢的朝着我们走了过来。
还没回头,就听见那个清朗熟悉的声音道:“老师,我把——”
话没说完,这个声音就顿住了。
我微微一悸,转过头去,就看见长廊上矗立着一个熟悉的,消瘦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衫,在这样静谧雅致的大殿中,显出了一种和大殿几乎融为一体的安静雅致来,手里抱着好几本枯黄的书,一看见我,倒是愣了一下。不过,一时间的无措之后,他还是大大方方抬起头来看着我,笑道:“岳大人,你怎么来了?”
“……”我勉强的做了一个笑容,上前对他施了一礼:“轻寒先生。”
以为自己可以和他一样,平静的相对,可一开口,声音沙哑得他也微微变了脸色,下意识的道:“你,不舒服?”
“……没,没事。”
气氛不由的就有些尴尬了起来,还是傅八岱转身对着他:“你去哪儿了?”
“老师说,今天要录这几本书,所以我去翻出来了。”
“哦,那你就交给岳大人吧。”
“是。”
他抱着那些书走了过来,我接过了他手里的那几本册子,就听见傅八岱说道:“岳大人,今日要抄录整理的这几本,是仅存的孤本,还望大人仔细。”
我点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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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交给我整理的古籍有三四本,类别也不尽相同,有《神效集》、《墨说》等,都是一出世便能惊天动地的文策,我小心翼翼的捧着,到了他平日讲学的地方,坐在最末一排,便低头开始抄录起来。
不一会儿,来上课的人便陆陆续续的进了门。
除了念深,还有经过帝后亲自挑选的其他五六位重臣之子也在这里听课,屋子里桌椅原本就只有七八套,等刘轻寒最后一个走进来的时候,倒是愣了一下,四下看看,便沉默的走到我旁边,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我对着他笑了一下,他也笑笑。
然后,我便低着头,专心的抄录,可今天的手却有些不听使唤,提笔写字就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的事,我第一次做得有些艰难,过了半堂课,才录了百余字,都不敢回头去看,有多少错处。
这时,就听见傅八岱道:“轻寒,这个对子你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