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倾城:冷宫弃妃-第16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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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即使有那么多的人向我诉说,即使我已经开始这么做了,可是——
我仍然记得,轻寒在病榻上,被毒药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样子。
我已然记得,他目不能视,耳不能听,甚至到口不能言的地步,还对我说,让我不要怪他。
我仍然记得,在临别之前,他抱着我,用从未有过的热情,那样深深的吻过我。
我为了什么,从胜京被他掠走,我原来从头到尾,都没有忘记过。
“你要杀我。”
这个时候,随着寒风呼啸掠过,前方传来了裴元修沙哑的声音。
我抬起头,眼睛里已经一片滚烫,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的流落下来,但还是坚定的点了一下头。
“对。”
“你要杀我。”
他再重复了一遍,但这一次,话语中却带上了一点笑意。
“你要杀我。”
我用力的握紧了手里的刀,连自己都能听到,指骨被挣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很奇怪吗?”
“……”
“也许你已经忘记你做过什么了,但我没有忘记。”
“……”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
“……”
“你杀死的,是我的爱人,你可以转头就忘,但我,怎么忘得掉?!”
听见我最后咬着牙吐出的这几个字,他坚毅的身影也终于有了一丝颤迹。
而他一颤抖,我的刀,就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脖子。
原来,真的只有那分毫的差距。
他说道:“那为什么,不再刺一刀?”
说着,一只手已经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微微用了点力,我的刀已经紧贴上了他的脖子。
“或者,轻轻的划一下。”
“……”
“你就能割开我的脖子。”
“……”
“我的血,就会流出来。”
我咬着牙,手颤抖得更厉害了。
阳光仿佛已经从他的身后升了起来,视线中一片的光亮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这是在瞎了之后的第一次,我感觉到了几乎刺目的光芒,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而一滴泪,就这样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他轻笑了一声:“为什么不?”
我低下头,用力的咬着牙,手也几乎痉挛。
但是,在一阵痉挛的之后,我的手指还是慢慢的松开了,那把刀,应声而落,跌落在了我们的脚下。
他却仍然看着我,仿佛还有笑容:“为什么不?”
“……”
“我——我愿意死在你的手上。”
“……”
“如果这里真的是我的尽头,如果我真的要死,我一定要死在你的手上。”
是了。
很早之前,他就已经这样对我说过。
我和他之间,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也许只有死亡,才能让一切画上最圆满的句号。
也许只有这样,我和他才能摆脱这一生的纠缠。
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的抬起头来对着他,平静的说道:“这一刀——你已经被我杀了。”
“……”
“我已经杀死你了。”
他的呼吸顿时一窒。
这个时候,他突然上前一步,两只手用力的抓住了我颤抖的肩膀:“为什么?”
“……”
“为什么不杀我?”
“……”
“你只要再给我一刀,哪怕只一刀,我就能被你杀了!”
“……”
“为什么?!”
我望着他,凄然的一笑:“只有这一刀。”
“……”
“裴元修,为了轻寒,我不论如何,都要刺这一刀,我一定要杀了你。”
“……”
“可是——”
“……”
“可是——”
我感觉到胸口痛得厉害,甚至舌尖都尝到了涌上来的血腥的咸涩滋味,我笑着,泪水一颗一颗的滴落下来:“我欠你的。”
他的手一僵。
我说:“我欠你的。”
“……”
“你救了妙言,你养大了她。”
“……”
“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
“……”
“我欠你的。”
“……”
“裴元修,就这一刀,就这一刀,把一切都结束了吧。”
“……”
“你,你出海去把,也不要再妄想让我跟着你——这些年,我没有往渤海传消息,更没有对敖智说过一句话,是为了给你留这条路。”
“……”
“而你杀了邪侯奇,也葬送了金陵的军队,天下再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
“你走吧,不要再回来。”
我感觉到肩膀上那两只手,紧了,又松开,紧了,又松开。
好像这一刻,他起伏不定的呼吸,连带着他的心跳,都已经乱了。
而我慢慢的抬起手,将他的两只手拿了下来。
晨光中,我的脸上还有笑容,可是泪光一样的耀眼,他低头看着我,也不知道,看到的是什么。
我说道:“你走吧。”
“……”
“再拖延下去,不仅宋宣要追上来,他们也要追上来了。”
“……”
“走吧。”
说完,我往后退了一步。
之前,哪怕是我露出了一点要退开的神情,他都会非常的紧张,会紧紧的抓住我的手不放,但这个时候,我退了一步,又一步,他却没有追上来。
就只是那么看着我。
就在我准备转身的时候,他突然说道:“轻盈。”
我的脚步一滞。
“你爱过我吗?”
“……”
我有些惘然的听到这句话,好像有点陌生,又好像有点熟悉,再抬起头来望向他的时候,听见他仿佛轻笑了一声:“我好像,也只能问你这句话了。”
“……”
“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
“我知道你爱过裴元灏,也知道你爱着刘轻寒。”
“……”
“可是我呢?”
“……”
“你对我,可曾有过真正的爱意吗?”
“……”
“你爱过我吗?”
凛冽的风又从背后吹来,呼啸着,其中甚至还夹杂着沉重的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也让潮水汹涌的扑打着岸边,激起了一朵朵冰冷的水花。
我知道,他们快要到了。
而我却安静的站在那里,想了很久,慢慢说道:“我不知道。”
“……”
“就算我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你。”
“……”
“裴元修,我希望你活下去,用你余生的痛苦,来猜这个谜题。”
“……”
“你一定要活下去,才能痛苦下去。”
“……”
“也许有一天,你会猜中。”
我的头发已经被吹得凌乱了起来,在风中不断的飞舞纠缠着,在那纷乱的影子当中,我看到他高大的身影,终于慢慢的转了过去,往船上走去。
韩子桐他们立刻冲上来迎他。
而这个时候,我好像已经听到宋宣他们队伍的马蹄声,几乎已经就在身后,甚至还有些士兵已经冲上去跟他们厮杀了起来。
在杀喊声当中,我听见一些熟悉的声音在高喊——
“轻盈!”
我慢慢的走上前去,摸索到了绑在缆桩上的粗壮的麻绳,用力的解开,然后走上前去,对着他们的船用力的推了一把。
那一把,几乎将我自己倒推到了地上。
可是,他们的船却顺势滑了出去晃晃悠悠的,在阳光中驶向了前方的大船。
这一刻,人声鼎沸,嘈杂不已,我像是将什么东西从我的心里,也从我的生命里抽走了,有了一点轻松,又好像透着一点无言的凄凉。
我对着那渐渐远去的影子,突然想起了什么。
“可怜千秋……帝王业……”
☆、2471。第2470章 颜轻盈,为皇贵妃
“可怜千秋……帝王业……”
就在我默默的念着这几句苍凉的诗句的时候,一个人突然从周围混乱的人群中冲了上来,一把紧紧的抱住了我。
我感觉到那一双手非常的用力,将我紧紧的锢在怀里,好像要把我融入他的身体一样。
我没有回头。
他的气息,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我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的战栗,那种失而复得之后不敢再松手的紧张,他用力的抱着我,周围的一切都不管了,只沙哑着声音在我耳边道:“轻盈!”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默默的看着前方。
那艘大船,在阳光下不断的起伏着,只是不知道,他们将要去向的,又是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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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是裴元修的势力在这个中原大地上的最后一天,从那之后,他就在这片大地上消失了。
并且,再也没有回来过。
之后,我听到过一些关于他的传说,有人说,他的船在出海之后就遇到了海盗,无一生还;但也有人说,他在海外自立为王,创造了一个新的王朝,勤政爱民,国家也是兴兴向荣。
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我不知道,也没有去辨别过。
毕竟,那已经是他的人生。
而当我在大神堂码头目送他离开的时候,叶门主在天津击溃了金陵所有的军队,拿下了天津。
而裴元丰,在潼关一战之后,挥师北上,平定山西境内所有的叛乱,与裴元灏的人马在京城会师。
当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裴元修的势力虽然离开了中原,但在战乱中被激起野心的人也不少,尤其在他离开了之后,各地的豪强士绅都蠢蠢欲动,甚至也有各占山头自立为王的,中原又一次陷入了混乱当中。
之后,又用了快一年的时间,他们才将中原大地上所有的反叛的势力肃清。
至此,天朝终于恢复了安定。
当然,这一切我都并没有亲眼所见,因为我在养病。
在裴元修离开了中原之后不久,我遭到了刺杀,行刺我的据说是两个年轻的小姑娘,她们在我的身上留下了一点伤,就被查比兴他们阻挠。查比兴怒不可遏,但是我并没有让他杀了这两个小女子。
我只是让他们离开,回东察合部去,不要再回来。
而这两个姑娘自始至终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当初跟随谢烽的花竹云山,但在那之后,她们也都消失不见了。
这一次受伤让我的身体垮得很厉害,静养了几乎一年,虽然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人的元气始终没什么起色,我毕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就像是一个破损了的皮袋子,补好了这头,那一头又漏了。
到了战争的后期,裴元灏一直陪在我的身边。
事实上,自从进入了京城之后,大势已定,收复中原的战争不需他再御驾亲征,除了每天在御书房起座办事,其他的时候,他也花了大量的时间守在我的身边。
即使双目失明,我也能感觉到他的眼神,带着无限缱绻的缠绵在我身上,有的时候,他回来守着我睡觉,经常是入睡之前,他就那样安静的看着我,而在我的睡梦中,也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甚至在我一觉睡醒了之后,他还守在身边。
这一天,当他又在我的床前守了大半天之后,我忍不住说道:“你不用每时每刻都陪着我。”
“……”
“我已经好了,不需要人守着。”
他安静了一会儿,只说道:“朕只是害怕而已。”
“什么?”
“怕一眨眼,你就又不见了。”
“……”
“就像上一次在胜京。”
我才知道,原来我从胜京被掳走这件事,给他带来了那么大的阴影。
虽然,我早已经告诉了他,被掳走的这件事中有我的安排,我是刻意要回到裴元修的身边去做那些事,因为只有这样做,我才能保全京城,甚至保全天津。
当然,我还有一分私心,就是想要亲手跟他做个了断。
但这种事实,并不能打消裴元灏心头的忧虑。
那种忧虑,好像成了他的一个心病。
但这种情况,也让我更担心了起来,我忧心忡忡的望向他,感觉到他坐在床边,也安静的看了我很久,然后说道:“今天,叶门主最后一支人马要回到京城了。”
“……”
“你要跟朕一起去迎接他吗?”
原本这样的事情我作为女人来说是不应该出面的,但叶门主不同。
我立刻便应了,起身穿戴好,然后跟着他走了出去。
迎接叶门主的地方好像不是在正殿,而是在南宫门,因为他毕竟不是朝中的大臣,而他的军队也并非朝廷的编织,所以不能进入皇城,他一个人带着几个随从,坐着马车进入了皇宫。
我站在裴元灏的身边,远远的听见他沉重而有序的脚步声,一直走到了我的面前,那种看不见的,却能清清楚楚感受到的强大的气息,一瞬间就像是凛冽的风一样吹来,雪沫扑到了我脸上,激得我鬓角的发丝都微微的飞扬了起来。
我刚要说什么,就听见那熟悉的,刚毅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