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难当-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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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像个小孩子一样一跺脚,哼了一声,扭过头闹起了脾气。
元安和桂嬷嬷面面相觑,皆无奈地笑了,太皇太后在亲近的人面前,就像孩童一样,若是不顺着她的心意,就要闹脾气不搭理人。
庄煜走进来时正看着这一幕,他笑呵呵地俯身作揖,问道:“这是谁惹祖母不高兴了?”
元安黑乌乌的眼珠子一转,一脸惊慌地起身,福身行礼请罪:“都是臣妾不好,惹祖母不高兴,还请陛下恕罪。”
庄煜瞧着元安滴溜溜乱转的黑眼珠,知道元安这是故意逗太后开心,轻轻咳嗽一声,沉着脸配合元安:“既然是皇后的错,那就当罚!就罚——”
“你敢!”太皇太后一把拉起元安,将元安拽到自己身后,瞪着庄煜:“谁说哀家不高兴了?哀家有元安这么好的孙媳,高兴还不来及!你敢动哀家的好孙媳试试?”
第122章
庄煜见太皇太后如此紧张元安; 心里有些吃味,苦着脸道:“祖母有了孙媳就忘了孙子了,你莫不是忘了; 我才是您的亲孙子!”
太皇太后斜着眼看了一眼庄煜; 哼了一声; 拍着元安的手道:“哀家有了乖乖孙媳妇; 还要什么孙子?”
太皇太后心里清楚,孙子和孙媳这是夫妻俩合作耍花腔逗她开心,孙子和孙媳孝顺她; 才愿意彩衣娱亲; 她心里熨帖,也乐得配合小夫妻俩闹腾。
果然庄煜脸上的表情更夸张了些; 十分唏嘘地长叹一声:“祖母这么护着孙媳妇,就不怕您的孙媳仗着有您撑腰,有恃无恐当悍妇,欺负您孙子?”
太皇太后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笑弯了腰; 指着庄煜笑得说不出话来,元安忙轻抚太皇太后的胸口,十分委屈道:“祖母可要给孙媳评评理,平日里都是他欺负孙媳的份; 孙媳哪有本事欺负他呀?”
太皇太后好不容易才喘口气; 一听元安的话又笑喷了; 庄煜也忍着笑上前轻拍着太皇太后的后背帮她顺气。
太皇太后重重喘了口气; 这是她这几日最开怀的时刻了。
太皇太后回头看了一眼正眉来眼去的小夫妻俩,欣慰不已,她的孙子终于有了人味了,都会和她逗趣了,不像从前那样,三棍打不出个屁来,就是个闷葫芦!
太皇太后在心里把孙子狠狠编排了一顿,才想来正事,忙问庄煜:“你可是去见姚氏了?姚氏怎么说的?”
庄煜点点头:“孙儿刚从熙明宫出来,太后没有说什么,但是太后身边有个叫月娘的宫人,替太后应了,还说姚相不日将会将这些年所得的赏赐都上缴国库,充作北伐的军饷。”
太皇太后思索片刻才道:“这个月娘是姚家送来的,十分受姚氏和姚家的信任,她敢这么说就说明她能说服姚氏和姚家。”太皇太后感慨道:“姚氏蠢笨,这个月娘倒是个聪明的,只可惜了碰到这么个主子,终究成了不了气候。”
庄煜十分赞同。
太皇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几分孩子气的狡黠,神神秘秘对元安和庄煜道:“哀家有好东西要给你们,你们随哀家来。”
说着不等元安和庄煜说话就十分麻利地起身,抬脚就往寝殿走去。
元安和庄煜皆是一愣,忙跟上,一左一右扶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命所有宫人内监都出去,只留下桂嬷嬷。
太皇太后颤颤巍巍小跑到自己床边,一伸手将自己床上的被褥都掀了。
元安和庄煜都吓了一跳,忙上前拦着太皇太后。
庄煜问:“祖母您这是做什么?”
元安也道:“祖母可是要找什么东西?你说在哪,孙媳帮您找就是,怎么能让您亲自动手?”
太皇太后摇摇头,神秘一笑,指着床板得意洋洋道:“不用找,哀家都藏着呢!”
元安心里有些不安,她莫名觉得太皇太后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对。
庄煜也有这样的感觉,他和元安对视一眼,然后又看向桂嬷嬷,桂嬷嬷微微皱着眉,似乎也察觉到了太皇太后的异样。
元安扶着太皇太后,庄煜上前敲了敲床板,眉头一皱,他示意元安扶着太皇太后往后退几步,等元安和太皇太后退后了,他猛地一掀床板,竟然真的掀开了。
要知道太皇太后寝殿的床榻可是一整套紫檀木的拔步床,按理来说床下不应该是空的,应该是实心的才对。
庄煜震惊地站在原地,元安有些好奇,探头看了一眼,也惊了一下。
床板下竟然是一条长长的阶梯直通地下!
元安和庄煜齐齐看向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得意道:“里头都是哀家这些年攒下的,姚氏以为自己把内务府私库把持的滴水不漏,殊不知哀家内务府总管一直都是哀家的人。”太皇太后突然凑到元安耳边,轻轻道:“姚氏那个蠢货还不知道呢,还以为自己把私库都搬去了姚家,哀家能让她得逞?”太后诡秘一笑:“哀家早就把私库的东西搬走了大半。”
元安和庄煜震惊不已,尤其是元安,内务府的账册是她一点一点清理出来,所以她最清楚姚太后从内务府私库拿了多少金银珍宝去姚家,虽然有些账目含糊算不清楚,但光银锭就九百锭,这算成白银价值不下于五千万两,这只是小头,大头是那些不计其数的奇珍异宝,那些才是价值连城。
如今内务府私库空荡荡,元安还以为早就被太后搬空了,没想到太皇太后却说,那些只是一小半。
元安惊叹不已,头一次意识到大舜的富庶,要知道尧国国库一年不过收入五千万两,而大舜皇室的私库比得上大尧整个国库了!
因为底下漆黑一片,阶梯又十分陡峭,庄煜不放心太皇太后和元安跟下去,便和元安哄了半天,才哄得太皇太后留在上头,庄煜独自提着灯笼下去查看。
元安相信太皇太后不会害庄煜,便放心让庄煜独自一人下去,她在上面陪着太皇太后。
“哎呀!”
元安搀扶着太皇太后,注意力却都放下床板下的密室里,冷不丁太皇太后突然扯住她的衣袖惊叫了一声,元安忙看向太后,紧张询问:“祖母您怎么了?”
“祖母?”太皇太后茫然地看着元安,奇怪道:“老大媳妇,你怎么能喊我祖母?应该喊我母后才对。”
元安扶着太皇太后的手微微有颤抖,试探地问了一句:“祖母您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元安啊!”
“元安?”太皇太后凑近了些,仔细瞅了两眼元安的脸,十分笃定道:“你明明就是老大媳妇!”
元安心里咯噔一声,忙看向桂嬷嬷,桂嬷嬷也一脸震惊:“老大媳妇……是……是先太子妃!”
元安手心直冒冷汗,她拿起桌上的茶盏想倒杯水,却因为心慌险些摔了茶盏。
她将颤抖着手将茶盏递给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接过茶盏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又看向元安,最后竟然只舔了一口就放下了,皱眉直喊苦。
元安心越发沉了,她朝桂嬷嬷使了个颜色,桂嬷嬷忙稳了稳心神,去外面吩咐人速去请太医。
等她回来时,进看见太皇太后拉着元安的手,口里喋喋问道:“玉郎近日可好啊?长了几颗牙了?还尿炕吗?我送去的点心他喜不喜欢啊?”
元安心里巨浪滔天,却不敢表露出来,生怕吓着太皇太后,勉强嗯嗯啊啊敷衍几声,手心一片冰凉。
祖母这是这么了?
庄煜从密室上来,就看见元安红着眼睛强撑着笑脸,太皇太后背对着她口里念念叨叨。
太皇太后听到动静,回头看见庄煜,顿时愣了,她眯着眼死死盯了庄煜半晌,就在庄煜不明所以时,太皇太后突然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老大也来了?你们夫妻都来了,怎么没把玉郎也带来?”
庄煜震惊地看向太皇太后,他终于知道太皇太后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他曾在民间见过一位老人,行为举止如同孩童,但是神智却痴痴傻傻,连身边的至亲都会认错,和太皇太后现在的样子如出一辙。
元安和庄煜两人皆是心里发颤,忙扶着太皇太后到外面,御医很快就到了。
太皇太后见到御医就往庄煜身后缩,一脸惊惧。
庄煜和元安哄了半天也没有用,最后还是桂嬷嬷用太皇太后最喜欢的点心把太后引了出来。
太皇太后坐在椅子上东张西望,十分不耐烦的模样,元安和庄煜则站在一旁看着御医给太皇太后把脉。
元安握住庄煜的手,庄煜手心都是冷汗。
元安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庄煜刚登基不到一年,他们也还没来得及孝敬太皇太后,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御医把玩脉后,脸色十分难看,庄煜忙问道:“太皇太后究竟怎么了?”
御医扑通跪下,直磕头:“微臣该死!太皇太后只怕是得了呆症了!”
元安咬了咬下唇,眼泪夺眶而出,果然是呆症吗?
庄煜大怒,狠狠摔了案几上的茶盘,指着御医怒喝:“你每日都会给太皇太后请脉,怎么到今日才诊出来?!”
御医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回……回陛下,呆症只有发病时才能看出征兆……微臣之前没能察觉,罪该万死!”
太皇太后惊恐地看着发怒的庄煜,明显是被吓着了,元安忙将太皇太后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太皇太后的后背,太皇太后才渐渐平静下来。
元安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直往下滚,庄煜也是一脸阴沉,桂嬷嬷更是痛哭流涕满脸自责。
庄煜的手臂青筋凸起,心里暴怒不已,正要发怒,却瞥见搂着太后泪眼朦胧的元安。
他悄悄松开拳头,强压着满心怒火问道:“此症如何医治?”
御医颤声道:“微臣不敢欺瞒圣上,此症一旦发病就极难痊愈,最多只能延缓症状!”
“你尽全力延缓太皇太后的症状。”庄煜语气森寒:“若有丝毫怠慢,朕决不轻饶!”
御医吓得直磕头,额头红肿一片,庄煜疲惫地挥挥手让他下去开药。
第123章
太皇太后突然得了呆症; 而且之前毫无预料,上一刻还在和庄煜与元安说笑,下一刻突然就认不出人了; 元安虽然没有见过得了呆症的老人家发病前有什么征兆; 但是总觉得太皇太后的病症来得太过汹汹。
太皇太后满是皱纹的手紧紧攥着元安的衣角; 连连打哈欠; 几滴浊泪从眼角渗出,口里直流涎水。
元安丝毫不嫌弃脏污,一边掉着眼泪一边替太皇太后擦拭嘴角滑落的涎水; 太皇太后似乎是困了; 靠在元安怀里闭着眼睛直点头。
庄煜眼圈也有些发红,他与太皇太后感情极深; 从前都是太皇太后护佑他,好不容易到他能护佑太皇太后的时候,太皇太后却得了这种病症。
他背着昏昏欲睡的太皇太后,被桂嬷嬷带到侧殿,动作轻柔将太皇太后放在床上。
因为现在寝殿里一片狼藉; 只能将太皇太后先安置在偏殿。
元安捧着刚拧干的湿帕子,庄煜挥退桂嬷嬷,接过帕子亲自替太皇太后擦脸,等擦完脸; 元安又适时递上新帕子; 庄煜托着太皇太后手; 一根一根仔仔细细擦拭。
元安看见庄煜的手臂上青筋道道; 虽然手上动静十分轻柔,但是却在肉眼可见的颤抖。
元安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庄煜,庄煜父母死后,他就只有太皇太后这么一个至亲,元安十分敬重这个慈祥和善的祖婆婆,她不过和太皇太后相处一个多月,就已经如此悲痛,她的玉郎哥哥该有多伤心?
她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也说不出劝慰的话,只能默默陪着庄煜,庄煜帮太皇太后松发髻,她便在一旁递木梳接发簪,庄煜伺候太皇太后洗漱,她便一旁拧帕子。
桂嬷嬷站在一旁捂着嘴痛哭,她伺候太皇太后三十多年,早就超脱出主仆之情,太皇太后中年丧夫,后又亲眼看着两个亲儿子兄弟阋墙,手足相残,先皇虽然孝顺,但是太皇太后因为他亲手杀了亲哥哥,对先皇心如死灰,母子情分一朝丧,只有庄煜能让她稍有安慰。
后来太皇太后发现先皇欲斩草除根,太皇太后深怕自己一个疏忽葬送了孙儿的性命,只好忍痛让严夫子带着庄煜逃往先陈国隐居,那六年太皇太后过得极苦,日日提心吊胆,夜不能寐,不借助安神汤根本没法入眠,好不容易睡着,梦里却都是惨死的长子长媳,还有抱着自己腿嘶哑哭喊不愿走的孙子。
好不容易盼到孙子平安回到自己身边,还没过几年,她又必须亲自送孙子上战场,庄煜领兵出征时,太皇太后就会日日跪在菩萨面前为庄煜祈福,求菩萨保佑她的孙子平安归来。
庄煜一路走来历经艰险,九死一生,太皇太后在宫里虽然没有性命之忧,却日日担惊受怕,不比庄煜在战场上厮杀轻松多少。
庄煜紧紧握着太皇太后的苍老干枯的手,看着睡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