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药-第7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贞娘嫣然一笑:“对啊,你瞧,这个五彩蝙蝠的是栓玉佩之类用的,这个攒心梅花是栓汗巾子用的,这个竹叶的是专门栓扇坠子的,那个双鱼抱福的是栓荷包的,我怕程记嫌我是个小丫头,压我的价,你是他们家少爷的朋友,你去他们应该会给你面子吧?对了,这个是给你的,我看你爱穿灰色的衣服,特特用了松花配了桃红色,你用来栓荷包正好。”她拎出一根松花桃红打了柳叶图案的络子来给杜石头,少年黝黑的眸子飞快的掠过一丝惊喜,面上仍是憨憨的,拎出自己的荷包来,笨手笨脚的半天也没栓上,贞娘笑嗔道:“拿来吧,我帮你。”将络子穿过荷包的鼻儿,两手穿灵巧的一撮,将络子挂上了,递给杜石头道:“赶明儿我得空再给你做个荷包,你这个太旧了。”
杜石头楞了楞,道了谢,将荷包小心的揣进怀里,拿了络子去了程记,半晌才出来,身后跟了一个瘦小的少年,白净面孔,长脸,细眉细眼,穿着浅蓝色素绸直裰,大红云头履,头上戴着逍遥巾,一看就是富家少爷的装扮。
许贞娘正跟杜氏说话,见那杜石头引着那少年过来,就知道应该是程记得少东家程少朴了,忙上前见礼,程少朴看贞娘小小的个子,粉白如玉似的小脸,如画的眉眼,愣了愣,回头跟石头说:“这就是你那表妹?这么小,手却这么巧,打的络子我们掌柜的都说好呢!”杜氏听了才知道女儿这几天神神秘秘的原来是在打络子,心里一酸,蹲下身子,拿起女儿的小手一看,果然,手上有几个水疱,,心疼的抱怨道:“你这孩子,谁让你打什么络子,看把手弄的,这多疼啊!”贞娘甜甜一笑,轻声说:“没事,娘,我不疼,我多打些络子,咱家就多点贴补,还能多做几顿肉吃,爹身子不好,每年冬天都咳嗽,咱有了钱就能给爹请大夫瞧瞧了!”
杜氏的泪眼盈盈的看着女儿,想不到女儿这般懂事,旁边卖菜的霍婶子见了也跟着掉了泪:“许家的,你有福了,你这闺女才不过六岁就这么懂事,将来大了也能顾惜你们老两口的,我真是羡慕啊”
杜石头皱皱眉,径直领着贞娘和杜氏进了木器行,杜大壮正好出去会友,里面的隔断没人。
贞娘忙问石头:“石头哥哥,我打的络子掌柜的可还喜欢?能给多少钱?”
杜石头瞥了一眼程少朴:“把钱给贞妹妹吧。”
程少朴抓抓脑袋,拿出钱袋来说:“那个五彩蝙蝠的是十个钱,攒心梅花的八个钱,那个”他有点想不起来了,尴尬的笑笑说:“要不,你去问掌柜的吧。”杜石头干脆的拿过钱袋来,利索的说:“蝙蝠十个,梅花八个,双鱼抱福十个,竹叶五个,方胜五个,朝天柱五个,蝙蝠捧桃十五个钱,吉祥如意十五个钱,步步高升十五个钱,一共是八十八个钱,扣去你上次赊的线三十二个钱,一共是五十六个钱,掌柜的说了,那个蝙蝠捧桃和步步高升是新鲜样子,估摸这要的人肯定多,你下次可以多做些,”他掏出一大堆各色线绳来:“这是帮你赊的,掌柜的说了,等你下次来卖络子再给钱。”
贞娘接了十分欢喜,兴奋的看着杜氏道:“娘,你看,我能挣钱了!”她把手里的钱全都交给杜氏,杜氏看着手上的钱,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酸楚,眼泪含在眼圈里,声音都是颤巍巍的:“好好,我闺女大了懂事了,都知道帮娘赚钱了”
杜氏高兴,拿出二十个钱来塞到贞娘手里,让贞娘割点肉,再买点芝麻糖吃。贞娘揣了钱,仰脸跟程少朴说:“程少爷,能不能麻烦您个事?”
程少朴笑道:“你说吧,不用叫什么少爷,叫我少朴哥哥就行,我是你表哥的朋友,我家也有两个妹妹。”他想想他那两个妹妹,比贞娘大一两岁呢,一个个娇滴滴的,缠了足,每天垫着脚尖走路,走几步就嚷着累,每天都呆在闺房里绣花,笑起来还要拿着扇子挡着脸,据说这是一种时尚,可他看着就觉得别扭,哪像面前的小姑娘,眼神清亮,举止大方,声音清脆甜糯让人听着就心生欢喜,更难得的是这么小的年纪就懂得帮补家用,虽说是贫家女儿,可这份懂事在这个年纪也是极难得的!
贞娘从善如流,清清甜甜的叫了声:“少朴哥哥”杜石头听了眼神暗了暗,嘴唇抿紧,没有做声。
“少朴哥哥,能不能给我一些你家裁衣服的边角废料,我想给石头哥哥缝个荷包。”杜石头脸色好转,眼睛中掠过一丝喜悦。
程少朴看了杜石头一眼,兴致盎然的笑道:“哦?你这么巧,还会缝荷包呢?成,我给你要布料去,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
“给我也缝一个。”
贞娘嘟了嘟嘴,心想,你们家开开绣铺的,那荷包衣物之类的东西多不胜数,居然跟自己要荷包,可见这家伙是逗自己玩呢。
杜石头挑了眉毛看了程少朴一眼,一把拎着他的半个膀子,拖了出去:“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快点去拿,贞妹妹等着呢!”
杜氏和贞娘看着程少朴踉踉跄跄的被拽走,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一会,杜石头就拿着一个小包袱回来了,打开里面都是各种颜色质地的边角料,估计是因为少东家要,掌柜的给拿了好几块大块的布,展开大概有两三尺,缝个肚兜都够了。
贞娘欢欢喜喜的道了谢,抱着包袱领着弟弟去买肉,肉摊子老板见贞娘姐弟玉雪可爱,算了十二个钱一斤,贞娘称了一斤猪肉,低头看见地上扔了几根大骨棒,就问老板多少钱,老板不在意的说:“那几根骨头没啥用的,你要就送你了。”因为是夏天,肉都搁不住,何况是剔的干净的骨头,老板大手一挥就送了贞娘。
贞娘让弟弟帮她拿着布料和线绳,自己提了肉和骨头,姐弟俩高兴的回了家。
☆、第七章
贞娘将肉和骨头放在凉水里浸了,去去血水,生了火,淘了米放在锅里蒸,自己去园子里摘了些豆角和茄子、白菜。
将肉切成拇指大小的方块,用斧子将骨头砸成两段,放在开水里焯了一遍。在锅里放了些菜油,放了葱姜蒜炒出了香味,再将肉放进去,炒到金黄色时放上酱油又炒了一会,放了水炖上。又在另外一口锅里炖上了大骨棒,拿着小盆和小杌子坐在院子里摘豆角,看着弟弟拿着跟小树枝在院子里树下捅蚂蚁窝玩。心里觉得一片幸福的宁静,想起前生那些花团锦簇却时时小心谨慎的日子,贞娘忽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跟亲人平安相守,即使日子过的贫寒些,也是幸福的。
纯哥儿嗅着锅里散出的肉香,噤着小鼻子凑到姐姐跟前问:“姐,好香啊,啥时候能吃啊?”
贞娘刮了他的鼻子一下,笑道:“小馋猫,菜还没下锅呢,等会吧,你乖乖的帮姐姐去刘婶子家讨根萝卜回来,姐一会给你炖骨头汤吃。”纯哥儿蹦起来就跑,一会就气喘吁吁的捧了一根大青萝卜回来。贞娘笑着将萝卜刷干净,用菜刀剁成小块,扔进了炖着大骨棒的锅里。
肉炖的差不多时将洗好的豆角和切好的茄子扔了进去,贞娘用勺子舀起一勺来觉得淡,又抓了把盐撒了进去,用勺子搅了搅,扣上了锅盖。
晚上,杜氏和许怀安一前一后的回家,看见儿子急的满地乱转,许怀安纳闷的问:“这是怎么了?纯哥儿这是转什么呢?”
儿子看见许怀安一脸委屈,眼泪都快下来了:“爹,姐不让我吃肉,非要等你们回来的!”
贞娘白了他一眼,一面让杜石头放桌子一面熟练的盛菜端饭:“小馋猫,瞧把你馋的?总得等爹娘回来才能吃,急的在门口转了半个时辰了,要不是我看的紧,自己端着杌子就要上锅里抓肉吃了。”杜氏一惊:“你可看紧点,咱家那郭不小心掉进去可不是闹着玩的,能把他炖熟了!”
贞娘笑道:“娘,我知道的,先来吃饭吧。”
桌上摆了一大盆红烧肉炖豆角,一大盆萝卜炖大骨棒,一小碗腌菜,一盘碧绿的凉拌黄瓜。
许怀安看了看菜纳闷的问杜氏:“今儿怎么有肉了?是什么日子?”
杜氏给许怀安夹了酷爱肉,笑吟吟的说:“咱闺女大了,懂事了,打了络子挣了五十多个大子呢,别人都羡慕我生了个好闺女。”
许怀安一惊:“打了络子挣钱?你什么时候教她的?”
杜氏摇摇头:“我没教她,对了,我还真忘了问这事了,贞娘,你是跟翠姐学的打络子吗?”
贞娘摇摇头,一脸天真的笑道:“不是啊,我是在梦里面跟一个婆婆学的,她说她是我姑奶奶,她还教我学写字,做饭,还叫我好多东西呢!”
许怀安的筷子一下子掉在了桌子上,杜氏的筷子也停在了半空中,刚才愉快融洽的氛围瞬间僵住了,杜石头不解的问:“什么姑奶奶?”
许怀安脸色煞白,声音颤抖:“她说她是你姑奶奶?你梦到的?”
贞娘将筷子放在桌上,天真的小脸带着几分疑惑:“是啊,我老能梦见她,她说她是我姑奶奶,看咱家日子过的苦,所以想来帮帮我,让我跟她学打络子,绣花,还教我写字,怎么了?爹,哪不对了?”
许怀安起身下炕,面容严肃跟女儿说:“你跟我来。”他带着一家人到了自己的屋子,在桌子上铺了纸,拿起笔蘸饱墨,递给贞娘道:“你写几个字我看。”
贞娘提笔悬腕,毫不迟疑在纸上写下了“许贞娘”三个字,字迹清秀工整,标准的小楷。许怀安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半晌才睁开,声音沙哑:“娘子,明儿准备点东西,咱们去拜拜姑姑!”杜氏自嫁了过来还从未见过丈夫这般严肃怆然的表情,心里非常不安,忙问:“真的是姑姑找了贞儿?要不要找个神婆看看?”
许怀安摇摇头,跌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挥挥手道:“你们出去吃饭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杜氏安排好女儿儿子后,小心的推开门,看见丈夫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的夜空,周身笼罩这一种不知名的哀伤。
杜氏小心翼翼的问:“相公,咱贞儿真的不要紧吗?我听人说,小孩子招上不干净的东西,是要生病的!”
许怀安没有回头,沉默了一会才开口:“我们明天去坟前跟姑姑说说,让她别再来找贞儿了,她,是好心,可孩子毕竟还小。”
杜氏得了丈夫的话,心里一松,又问:“以前听娘说起来,姑姑是个才女,琴棋书画、医卜星象都是精通的,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女子。”
了不起?许怀安的面孔隐在一片幽暗的夜色中,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泛出一丝苍凉的黯然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很疲惫:“我姑姑是许家唯一的嫡出女儿,十四岁嫁给了工部员外郎褚砚的大公子为妻,褚公子身体不好,我姑姑进门不到一年就病逝了,姑姑因为悲伤过度也流产了,本来她是想过继个儿子的,可褚家夫人怕她跟二公子争产,想方设法赶了她出来,姑姑就带着陪嫁回了娘家,我父亲念着这是唯一的妹妹,单独辟出了一间院子给她。”大概站的太久了,许怀安有些累了,踉跄着退了两步坐在了椅子上。
“我自小不受嫡母喜爱,在府里连有头脸的丫鬟婆子都可以奚落我,我姨娘心疼我,可也没有什么办法帮我,我就到处溜达,像个野孩子似的,我第一次见到姑姑,是四岁,那天是我的生日,可没人记得我生日,只有姨娘偷偷送来两个红蛋,一碟玫瑰莲子糕,一碗素面。我心里委屈,就一个人爬到树上去,不知不觉就在树上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有人在笑,还有人在喊,说那边的花多,我睁开眼睛一看,才发现原来有一群小丫鬟在拿着棍子打槐花,我就从树上溜了下来,那些小丫鬟吓的尖叫,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就笑了,说你们嚷什么,别把孩子吓到,孩子,你是谁啊,怎么跑到树上去了,多危险啊。然后我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色云缎小袄的女子蹲在我面前,非常美丽,端庄,声音也好听,我那时候小,头一次看见这么美丽的女子,傻乎乎的问她,你这么美,你是仙女吗?她就笑了,摸着我的脑袋说,你可真会哄人高兴,你叫什么啊?我大声的说我叫怀安,我是这里的四少爷。”他忽然咳嗽了起来,杜氏就端了水递给他,忙忙的帮他拍背,杜是劝道:“相公,歇会再说。”许怀安摇摇头,好像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好容易找到了宣泄的地方,他不想停下。他喝了水,又继续说:“我这个四少爷不过是个称谓罢了,没有人在意,她听了明白了我是谁,就笑了说我是你姑姑啊,来叫姑姑,我给你包槐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