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幼子的从容人生-第2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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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秉安入唐府的消息已经传遍京畿,谁也不知道唐耀山与其面议了些什么,董臻疑虑重重,他就怕唐耀山临走还不肯放手,把赵怀珺抬出来恶心自己。
随从们都快要把唐宅的门拍碎了,里面也还是无人应答,甚至连起初搪塞他们的管家都不见踪影。董臻还坐得住,可工部与寒门上下的数百京官都等不了了。
这噩耗来得猝不及防,寒门根本没来得及做准备,天下仕子八士一贵一寒门,这比例虽小但架不住平民百姓基数大,再者真宗重视科举取士,打压门第偏见,这些年寒门阵营愈发壮大,其中不服董臻或者怀揣其他心思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可都指望着唐阁老能再撑两年,好歹安顿好了寒门将来的走向也可啊,如今这样不明不白的,大家都得提心吊胆。
夜色渐浓,秋寒料峭,董臻一行人却无人在意冷暖,他们就不信唐家人真的敢把满朝大员拒之门外!工部六位郎中齐齐上前,门后的唐阪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此时唐三爷方知父亲的安排高明所在,这人还未走,茶却已凉,若今夜唐家无所依凭,还不被人欺进门来迫害!
“咚!……”
帝驾遇刺,京中兵马管制严苛,这是哪冒出来的人马。
董臻一个急回头,顾不得是否会扭伤脖子,只遥遥望见那面隐于夜色的绣金云旗,心就凉了半截。
“你就对我这么不满意,临死都要摆我一道!”
董臻咬牙切齿,眼眶中充斥着血丝,他死死的盯着唐府大门,恨!悔!还有一抹被遗弃的可怜与哀绝。他们师徒生前逢场作戏,最后一场他本是真心相送,却被人如此戏弄!好,那寒门名录你不给他董臻也不要了,他倒要看看赵怀珺怎么撑起工部这座大山。
忠义伯赶在唐府被破之前率五城兵马司赶至,工部上下面面相顾,这才想起来这位左侍郎仍未离职,而面对执戈佩刀的精锐武士,这些官员不得不收敛各自的气焰。
两方人马在唐府门前进行了一场久违的会晤,赵怀珺从轿子中走出,一身三品朝服,很是扎眼。
“董兄,别来无恙。”
“呵,忠义伯爷不在府中安享富贵,来这摊浑水里搅合什么?!”
“唉,生了一个不称心的逆子,想休息也难。”
这话让董臻眼皮子一颤,神色瞬间黯淡。
“本官无意与赵氏结怨,可我儿死不瞑目,这笔血债沈氏一定要偿!赵太傅若是能顶住首辅党的逼迫秉公审理沈栗一案,依法惩处沈氏长房余孽,本官日后愿为他牵马执蹬!”
“侍郎!”
寒门主流一派闻言抗拒非常,他们入朝数十载根基稳健,就算急于报仇也不必匍伏于一弱冠小儿之下,再者说,赵秉安的出身总还是让人诟病的。
“子元,你这又是何苦呢……”
赵怀珺从未见过董臻如此卑微的一面,他也是个父亲,若是相同境遇下,他可能比董臻做的更过分,但可惜,杀人的是沈氏,是他胞弟的岳家,立场不对,他没法主持这个公道。
“赵兄,只要太傅有心,你我联手,合刑部工部之力,必能与沈炳文一争高下!如今吏部内斗的厉害,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子元,我理解你丧子之痛,可朝局如此六部中哪一个地方都经不起波折了,西山龙帐对沈栗一案迟迟未有明旨,我以为你该明白其中用意。”
皇帝垂危尚撼动不了沈炳文的首辅之位,只能将其扣职闭府,董臻一个小小侍郎又能如何。
况且,唐耀山是极力保沈的,他的意见影响着寒门与工部不少人,毕竟死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哪值得破釜沉舟与江南士族拼死一战。
董臻咧开嘴,笑着把眼泪舔进肚子里,这一夜,他努力的前半生都成了一个笑话。他与沈炳文、苏袛铭之间的差距不在于能力手段,而是姓氏!不是士族出身,他就要跪着从唐耀山那里求一个主持公道的机会,而唐耀山至死都把他玩弄于鼓掌之上,就是吃定了寒门对士族的畏惧。
他是不把赵怀珺放在眼中,可一旦唐耀山离世,没有遗书荐表,内阁不会擢他晋升尚书之位,寒门空为赵氏做嫁衣!
“本官要面见太傅!”
只要能报仇,董臻无谓尊严,而且他心心念念的寒门名录肯定已经落在赵秉安手中,就算为了自己在寒门一派中的地位不被动摇,他也得与赵氏虚与委蛇。
董臻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他断定赵秉安不会拒绝自己的投效。
九月下旬,唐府发丧,一代名臣唐耀山病逝家中,长子唐雎、次子唐珏、三子唐阪全部上折丁忧,乾清宫未有批示,仅由司礼监拟旨下敕礼部按旧矩操办。
而圣驾在西山蹉跎月余,京中流言纷纷,直至重阳赏菊,才有明旨传来——大选之期照旧,交由中宫全权操办。
至于皇帝,行营山清水秀利于龙体养伤,故而皇帝要在西山起一座行宫,待至年终大祭。
太傅赵秉安奉旨迎回皇后太子协同百官家眷,龙帐未诏其觐见,不过由荣宝出面索回了禁军兵符,除此之外,皇帝在刑部尚书与唐耀山的身后安排上皆无表示,奴才们只说等内阁票拟,其余撬不出一句话来。
而此时的内阁老弱病残,除了蛰伏于野的沈炳文,也就苏袛铭与邵文熙两位阁老署理国事,要让他们在人选的议案上点头,赵秉安势必要下一番功夫,
第282章 伤心
“礼部欺人太甚,如此条陈; 谈都不必谈!”
周瑞涛怒发冲冠; 若非书房内不全是自己人; 他非把这请封折子掷于污泥好生唾上几口。
“漫天要价; 坐地还钱,邵阁老还没老糊涂到人事不分的地步。”何荪揣摩着座上那位的心思,谨慎出面拦了一句,可惜却没人领情。
“可若真的是让玄熙先生入仕,那太傅将来在朝上情何以堪!”
“朴师兄所言甚是,邵氏一直将恩师与玄熙先生割据于朝堂之外,邵阁老此番动作; 怕不是想以名份压人; 强打东宫的主意。”
皇帝滞留西山; 朝野早就人心惶惶,这时候谁握住了太子,便在朝上占据了先机,而同作为名义上的太傅; 赵秉安又比顾邵之流更得天家亲赖。
朴士淼摇头不止; 对邵家如今的走向已是失望至极,他咂摸了两下嘴皮子,还是把不中听的话讲了出来。
“贤主征辟名仕可成佳话,但这上赶着求官可就成了笑话,玄熙先生超凡豁达,晋两榜之身而痴于山水; 或许他不在乎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但他毕竟是太傅的岳丈,两姓姻亲,休戚与共,他的脸皮也关乎着太傅的官声啊!”
这番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随着赵秉安在前朝地位几番跃进,邵家却一直停滞不前,且不提礼部过往数度见死不救,就说如今这结盟条件开得也是匪夷所思。
刑部中蒋系一波私下撇嘴,暗嘲邵氏这“得体的清贵”,同时对于势力愈发大成的湖湘众骨干又有一种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的心思掺杂其中。
邵家之所以敢这么狮子大开口,无非是仰仗着太傅看重膝下大公子,要留存其母家颜面,可再厚重的情分也挡不住几次三番的折腾,看太傅眼下的神色,可不就是厌了吗……
赵氏出身勋贵,对嫡长名分本就不如士大夫看重,要不然当年也轮不着太傅出头!
如今赵秉安着手整顿刑部,又借着吏部孱弱之机从地方大笔抽调亲信,刑部早就不再是湖湘的一言堂,而赵氏在六部的布局也逐渐在朝野显露,数不清的拥泵使关注着赵秉安的各方势力都大惊失色。
赵氏麾下户部、兵部两方实力不济,在这暗潮汹涌的氛围中只能保持缄默,他们倒是对邵阁老的得寸进尺颇有微词,可想想邵氏不仅握着太傅的嫡长子,背后还站着邵雍这么座大靠山,顿时便偃旗息鼓,安安分分的坐着冷板凳。
马季怒瞪着朴周二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方才那话岂是他们该说的,这不是上赶着给外人看笑话吗。
工部董臻清咳了两声,掸过这封草拟的奏折,不屑一顾。
“邵文熙这个局设的恶心,但要破殊易,只要玄熙先生本人避离京城也就无妨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玄熙先生乃是邵氏嫡出,享宗族供奉多年,而今邵文熙既敢替弟求官,想来也是逼着邵氏四房点头了。”
“既是邵氏家事,不如托于邵翰林料理?”
“呵,前日邵柏据才被踩了一脚,降级留用,邵氏子侄这锅子烂肉好不容易被邵文熙闷在了自家门墙里,尔等若执意戳穿,那闹将出来不还是让太傅颜面无光吗。”董臻面上绷着训斥,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你赵秉安也有今天,娶了声名狼藉的邵氏女当个宝贝似的供着,这下好了,癞蛤蟆跳脚面,膈应不死你!
“行了,不把眼光投放于两部尚书的接任上,倒都惦记着这点无稽之谈,你们还真是对得起我苦心孤诣的安排!”
太傅一发话,偌大的书房里立时噤声。马季听着那句无稽之谈,嘴边忍不住冒出苦笑,邵家那帮蠢货,到底是把情分伤了……
赵秉安眼神凌厉的扫过底下心思各异的下属们,最后在那封奏疏上逗留了片刻,嘴角抿的很紧,藏住了他磨牙的动作。
十月末即是大选,京中各大公主府紧急操办赏菊宴,从中挑选、拉拢好苗子。而永安侯府也在这几日开了一席,请的都是正当权的武勋,老侯爷亲自迎的客,相看了好几家姑娘,这让京中好些人摸不着头脑。
玉函院中,蒋氏看着日渐消瘦的儿媳,对幼子罕见的着了恼。
“日日宿在衙门里也就罢了,这好不容易过个节,回府吃个团圆饭,他倒好,一溜串的大臣扎进书房里,还要高堂妻儿侯着,可真是好出息!”
三爷阖起茶盏,佯装困倦,对于自家夫人给儿子拆台的行为不予理会,年轻的时候,他也走过这样的弯路,想想蒋氏当年受的那些苦,他至今还是很愧疚。
秉安什么都好,就是对身边的人容易钻牛角尖,其实沈氏也好,邵氏也罢,何必计较的那么清楚,无非就是对儿媳不够上心,舍不得放下一些东西罢了。
邵媛馨嫁进侯府一年余,侍奉公婆,料理家事,没有不妥帖的,三爷不能说自己儿子凉薄,但就眼前看来,那混账是着实没有放进心里去,儿媳这个人吧,怎么说呢,对幼子又太过谦让了,这隐忍的他们老夫妇俩都看不下去……
日子不是这么个过法,夫妻之间,光有真心实意不够,还得能说上话啊,哪怕是大吵大闹也比这种死气沉沉的平静胜过许多!
三房里气氛压抑,邵媛馨呆呆愣愣的依着床框,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等她无声无息的哭过一场之后,前院来了下人通禀——太傅去了宴上,晚膳在华厦用,让夫人不必候着了。
实际上,赵秉安料理完庞杂的朝务之后脑疼欲裂,他心里对几道院门外等着的人思念又抵触,想见见她们母子,但胸腔里的憋闷让他害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迁怒!
明明只差一步,只差一步他就可以完成毕生所愿,可偏偏是邵家跳出来横加阻挠,邵文熙就像只拦路虎,处处扯他后腿!原以为老丈人不过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文人雅士,结果最后还是屈从于邵文熙的淫威,跑到朝上来与他作对!本来五叔之事就让他怒火中烧,在东宫毙了顾椿十六章议案才算是暂时按捺住了,可今日邵文熙一颗红心向太子,甚至不择手段也要压制他的行为再度触怒赵秉安,这让他在步入回文院看见众多陪嫁的邵氏仆役之后漠然转身……
老永安侯对爱孙对邵氏的疏离乐见其成,他一直后悔自己短视,早知秉安这么有出息,当初邵家势头再旺他也不该同意那门婚事,导致如今整个赵氏骑虎难下,受制于人!
老夫人携着世子一房正说着体己话,结果华厦那边的动静一传过来直接就冷了脸。
“哼,老不修的,尽作孽!今夜就在寿辉堂办膳席,让各房都来,老身倒要看看他脸皮有多厚,竟给自己孙子拉皮条!”
“让秉安媳妇也来,她是明媒正娶过了族谱的,这件事没有越过她的道理,赵家好歹也是名门,怎能干出这般龌龊丑事!”
不管罗氏对邵媛馨观感如何,在自家孙媳妇进门一年刚诞下子嗣之际就急不可耐的操持纳妾娶小一事,这哪个女子知晓都得上前唾骂两句。陆氏婆媳几个倒不信此事为真,毕竟当年娶人进门的时候,堂侄可是当众发下了一生不纳二色的重誓,秉安若是不愿,老爷子再殷切也是白搭。
前院的宴会早就歇了,赵秉安不过是托辞而已,他去华厦,就是为了给祖父安心,自己手中藏有的兵权足以改天换日,无需再去谄媚那些招摇的武勋。
可话没说上几句就被祖父耽于儿女情长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