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有所思-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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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是面含讥诮地道:“方老板,这就是你藏着掖着的宝贝?你不是骨头硬得很,怎么都不愿交出来么?”
说着,一手还指着甄珠,显然他话里的“宝贝”便是指甄珠了。
甄珠眉头一蹙,想起崔珍娘所说的话,知道他定然是对方朝清之前的推脱不满,因此眨了眨眼,未等方朝清回话,便上前一步。
“太师大人。”她福了一礼,声音清亮柔和。
随即,强忍着叫人不舒服的自称和措辞,文绉绉地道:“去岁始,小女子将画作交与悦心堂代售,因女子身份多有不便,便一直由家人代为送画,近日家人身体不适,迟了些时日没有去悦心堂,方老板找不到小女子,是以才一直推脱。”
“是小女子的倏忽,还请大人宽恕方老板。”
方朝清修长的身形一愣,扭头看她。
甄珠竭力在脸上露出笑来,只是因为涂了太多脂粉,那笑实在不大显眼,反倒显得一张脸更加滑稽俗艳了。
而从甄珠一开口,那计太师的眉头便再度皱起。
甄珠紧紧盯着他的反应,一见他皱眉,心便悬了起来,琢磨着方才的话,又觉得并无什么漏洞,心才又堪堪放下来一些。
“你真是风月庵主人?”正忐忑着,便又听计太师开口问道,目光也是紧紧地盯着她,似是十分不信她的话。
也是,叫如今时代的人相信一个画春宫画地那么熟稔的竟然是个女人,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了。
总算不纠缠方朝清的事儿,甄珠倒是不慌不忙起来了。
垂首,声音稳稳地答道:“回太师大人,小女子确是风月庵主人。”
计太师盯着她,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甄珠的心登时提紧了。
旋即却见坐上的男人板起了脸,目光阴鸷地盯着甄珠与方朝清两人:“口说无凭,当场作画吧。你们应该知道,欺瞒本太师的下场。”
甄珠松了口气,这个她不怕。
很快,有人摆了书案和纸笔,甄珠走到案前,看着厅内仍在跳舞的舞姬们,顿了一下,便垂首开始画画。
半个时辰后,一个舞步轻旋,身着清凉的美人跃然纸上。
因为时间仓促,这画自然不怎么精细,如衣衫等处都只用线条粗粗地勾勒,但美人的面孔、躯体,只要看过风月庵主人的春宫图的,必然能认出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一个黑衣壮汉将画呈给计太师。
男人接了画,虎目只在上面草草一瞥,目光便又望向甄珠。
那目光仿如实质,锐利地叫人不敢逼视,又紧紧地盯着她,仿佛猎鹰盯上野兔。
他盯着她,许久都没有说话,便是再迟钝的人,都觉出不妥来。
甄珠眉头紧皱,不知道方才哪里做的不对了,只觉得浑身发紧,只得僵硬地站在那里。
身旁,方朝清似是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稍稍挡住她身形,似乎正要说话。
那计太师却忽然开口。
“鼎鼎有名的风月庵主人竟然真是个女人……真是有趣。”
他声音爽朗洪亮,看向甄珠的目光少了些锐利,却多了些叫人看不懂的情绪。
第58章 嘱咐
证明了身份,甄珠被要求留在金谷园事先学习宫廷礼仪,待计太师在洛城事了,便一同去往京城。
甄珠借口要安排家中事务,勉强争取了三天的时间。
回去的路上,数个黑衣大汉形同看守地跟随着,方朝清也与她同道,却根本没有机会说话,一路无言,到了岔路口,两人也只是对望一眼,道声再会,甄珠便自去还家,方朝也回到方宅。
回到家,黑衣大汉们被供在一进的院子,当大爷供奉着,回到自己房间,终于得了点自由身的甄珠长舒一口气,第一件事便是先把脸给洗了,换上家常衣裳,然后便开始为离开做准备。
嘱咐好下人们在她离开后各遵值守,又让萍儿娘帮着收拾行李。
倒也没什么好带的,不过银钱、几件换洗衣裳、几本路上解闷的书、一些自己调配的颜料,最后最不能少的,自然是化妆用的大量脂粉和一柄铜镜。
萍儿娘原本要给她收拾许多东西,都被她推拒了,因此最后也不过收拾了一个小箱子,不到天黑便收拾完毕。
接下来,甄珠先是写了一封信给阿朗,大致告诉他自己要去京城的事,只是不愿他多想忧心,因此隐去了是跟计太师一起入宫为太后画像不提。
最后连信也写完了,天边金乌也已西垂,甄珠一头钻进了画室。
将之前积存的、比较满意的画都整理出来,打包好,准备第二天让下人再送去悦心堂给方朝清。
这一去京城,还不知要多久,就算诸事顺利,起码也要一两个月,悦心堂却不能断了她的画,所以还是把存货全交出去,让方朝清自己计划着怎么卖吧。
正整理着,萍儿跑进来说外头有人来找。
正是方朝清。
甄珠愣了一下,看着正在收拾的画,想着倒免了再让人跑一趟,便挥挥手让萍儿带他进来。
方朝清第一次踏入甄珠的画室。
随意却不凌乱的布置,开阔轩敞的格局,琳琅满目的书画挂满摆满了目之所及的地方,西向的轩窗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此时窗叶俱打开了,橘黄近金红的夕阳从轩窗里斜斜地照进来,铺陈满地,将满室都染成温暖又浓稠的颜色。
这一片浓墨重彩中,她怀中抱着一堆画轴,听见脚步声,扭头看他。
羽扇一样的睫毛轻轻扇动了一下,落下浅浅的影子,笑眼弯弯:“你来了啊……”
随口而出的一声招呼,只是声音柔软,声调微微拉长,映着她的笑,便仿佛暮光里落了蜜,温暖甜蜜又粘稠。
浑然没有半点担忧沮丧的样子。
从今日见到她起便急促闷痛的心忽然和缓下来,方朝清嘴角露出笑:“嗯,我来了……”
甄珠把沉重的画轴放到书案上,微微喘了一口气,笑着,却一点也不客气地道:“正好你来了,帮我一起整理。我这一去京城不知道要多久,攒下来的这些图,待会儿你全带走吧。”
听到“京城”二字,方朝清的神色顿时一暗。
却没有说什么,只微微挽起袖子,照着甄珠的吩咐,将四处或散落或挂着的画作取下来,一一堆齐摆放在书案上。
两人干着活,除了干活外便没有再说别的话。
画也不算很多,堆了小半张书案后,虽然墙上画缸里依旧还有已完成的画作,甄珠却不让方朝清继续取了。
“其余的有些画的不好,不能卖给客人,有些画地太好,我自己留着,不想卖。”她解释道,眼睛微微眨着,有些狡猾,有些可爱。
方朝清抿着唇,点头,轻声道:“这些便足够了。”
甄珠笑,又瞅瞅那些画,估摸了分量后,挠挠头道:“你一个人也带不走那么多,我叫几个护卫送你吧。趁着天还亮着,等下天黑了也不好。”
方朝清喉结滚动了一下,伸出手,声音低哑:“不急。”
甄珠“嗯”了一声,抬头看他。
却正正撞上他的视线。
猝不及防之下,他未来得及躲闪,便叫甄珠骤然清楚地看见他清亮漆黑的眼眸,以及眸子里的情绪。
痛苦、挣扎、歉疚、自责……
那浓烈地有如实质的情绪,在他眼眸里翻滚着,仿佛海上潮涌,激烈而澎湃。
他从未在她面前表露过这样激烈的情绪。况且那痛苦太过浓烈,浓烈到甄珠根本无法忽视。
甄珠一下愣在那里,脑中正呆呆地不知道怎么组织语言,却见他陡然垂下了头,再抬起来,眼里那些浓烈的情绪却已经全部消失了,直叫甄珠恍然以为那是错觉。
他甚至微笑着:“抱歉,方才想起一些事,有些失控。”
甄珠眨眨眼,没有说话,只“嗯”了声。
方朝清又继续微笑道:“先不急唤人,我有些事要对你说。”
“关于计太师、太后,以及京城的一些事,你多知道些,总有备无患。”
甄珠眼睛一亮,这下重重地点了头。
这正是她急需知道的事。
方朝清笑笑,慢慢地为她讲起来。
“……计太师名为计都,两年之前,朝中尚无人知其姓名,因他那时只是一地方七品小官,还是捐纳来的,而传闻……在地方任上时,他亲自带人抢劫过路路商队,因此才短短几年,便成了一方豪富。此事未必可信,但空穴来风,非是无因……”
甄珠听得眉头一皱,“这……怎么像是——”
方朝清点点头,接下了她未说完的话:“石崇。若传言属实,他的确可称为当世石崇了。”
虽然这时空与她穿越前所处时空的古代并不相同,但石崇这个人物倒还是有的,虽然细节上可能有些出入,但大抵还是甄珠记忆中的那个石崇没错。
石崇此人,给甄珠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一个自然是斗富,二来是绿珠坠楼的典故,三来,则是其起家的方式。
“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
这是史书中对石崇起家的记载,石崇是官亦是盗,仗着官府势力大肆抢掠过路客商,因此数年下来累积了无数的财富,然后才有了斗富和绿珠坠楼的典故。
若按方朝清所说,这计都还真是与石崇如出一辙,甚至比石崇更加嚣张狂妄——他甚至还特意买下了金谷园,岂不是向世人宣告,他便是石崇第二?
且石崇虽享尽富贵,最后却在八王之乱中死去,下场并不算好,这计都却毫不避讳的样子,可以说狂妄至极了。
甄珠叹了一声,想起白日里所见的男人,倒也不觉得多奇怪了。
那男人的样子,倒的确像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关于计太师,还有一事,便是——”方朝清顿了顿,才道,“他喜好美人,这一点并非传言,所以——”他抬头看看甄珠已经洗干净的脸,脑海中冒出白日里她那白粉涂满脸的模样,不由微微一笑,“你今日的做法是对的。”
虽然是被夸奖,但甄珠仍旧不由被他说得嘴角一抽。
果然,以后在那计太师面前,都要顶一张大白脸了。
想到这里,甄珠顿时有些忧郁,眉毛都拧在了一起——这么几个月下来,她有种自己会烂脸的不祥预感啊。
看着她纠结的样子,即便心里沉重,方朝清还是不由笑了。
笑罢,便又继续为甄珠讲述,却是将计都这几年大致的蹿升路说了一遍,然后便又说起太后。
当今皇帝不过才十二岁,五年前登基时更是只有七岁,名副其实的幼帝,而先帝去地又仓促,还未来得及为幼帝挑选顾命大臣,虽有崔相等人辅佐,但到底势微力单。
因此,最后的结果,便是当今贾太后临朝听政。如今皇帝十二岁,贾太后却没有一点还政的意思,眼看要等皇帝长大还要至少好几年的时间,是以,如今的天下说是皇帝的天下,倒还不如说是太后的天下。
所以,太后召甄珠入宫为其画像,这是极为荣耀,也极有风险的事。
至于计都起家与太后的关系,以及太后为何会知道“风月庵主人”的事,方朝清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说。
只是再三告诫甄珠,不要接近计都,不要惹怒太后。
除此之外,方朝清对当今太后所知也并不多,只笼统讲了她出身来历等消息,接着便为甄珠讲述京城的一些事,一些要注意的地方,以及去了京城后,他可以帮她引见拜访的人。
其实他可以帮甄珠引见拜访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只是多少还有些往日的关系在,只要豁得下脸面,未必不能请对方稍微照拂甄珠一把。
所以自离京以来,方朝清首次与京城的那些旧友故交们联系,却是为了拜托甄珠的事。
当然,这些事情甄珠是不会知道的。
她只是听了方朝清的话,觉得都十分有用,便连连点头,仔细记下他的话。
待到话说完了,天色便逐渐黑透,方朝清也该走了。
甄珠果然唤了几个护卫送方朝清,甄家也没车马,便只能几人用匣子装了画带走,最后各个提着一个沉重的厚匣子,方朝清也不例外。
甄珠看着,挥了挥手:“方老板再见,一路顺风。”
方朝清回头看她。
愈发浓重的暮色里,她仿佛融入了那万千金红遍地的光华,温暖地像一副她曾用各种黄色和橙色画成的“油画”,满目都是温暖的颜色,眼里都是温暖的笑意。
终于,直到远地看不清了,方朝清才缓缓转过头,闭上眼,双拳却已紧握,脸上再度现出那猝不及防被甄珠发觉的、浓烈到恍如实质的痛苦目光。
他捂着胸口,那里在剧烈地跳着。
然而他却觉得,那里已经死了。
第59章 女孩子
问过计太师手下那些黑衣壮汉,得知可以带人随从后,甄珠便挑了愿意跟着她去京城的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