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第4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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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可是在某一时刻,那就是: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一旦得罪了小人,那便是:买卖不成,仁义全无。
文箐那边此时正好去了杭州,杨婆子一见她的面,迎了进去,立时就说起正事来:“表小姐,如今杭州城里也有一两家开始卖绒衣了。价格只怕咱们也要随着降价了。”
文箐点了个头,道:“我这次来,是给婆婆带个好玩意儿来瞧瞧,不知能否给店里添点热闹,且试上一试。”
说话间,车上卸下来的两个人偶都搬进了铺子,杨婆子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见嘉禾将几套绒衣给人偶套上时,连连惊呼:“这?这是哪里来的娇娘子?好看得紧呢……”她立时就想到这人偶一摆到店里,那得多吸引人来围观。
嘉禾笑道:“这是古代四美人中的二美,王昭君与西施呢。我家小姐想着年底了,铺里生意好,赶紧送人偶过来。您瞧以前的绒衣需得摆在柜上,客人也瞧不出样儿来,如今这美人一穿上,好不好?”
“好,好,太好了”杨婆子忘了方才说的话题,围着人偶转了一圈又一圈,“表小姐,这个真放我店里头了?那,那春天新绸一上货,我这就赶紧做几套,天天让这美人儿换着穿……”
店里的伙计也稀奇得直想到人偶面前瞧个瞧切,被杨婆子手一挥,道:“急甚么?马上就有你们看的,且好生待客,这是小姐送来的王昭君,就是那个去和番的那个,是吧?四小姐,老婆子没说错吧。”
文箐含笑点了个头,杨婆子的这表情,真讨她喜欢,让她非常有成就感。
“莫放店里头,小姐说到时只管放门口,让路人瞧煞眼去……”嘉禾西施装扮妥当后,赶紧将另一套绒衣取出来,准备往王昭君身上套。
“好主意,好主意,四小姐就是有妙招,老婆子是开了眼见,这可是以前都没想到过啊……”杨婆子忙招呼店伙计,赶紧搬了西施到外头去。“这是西施吧?我以前在画册上见过的。”
西湖比作西子,江蠡泛舟的事还常常在老百姓口头流传,人人皆知,这放到门口,极好。
文箐笑了笑,将杨婆子拉到身边,指着王昭君道:“这套绒衣有些不一般,婆婆看好了。”
杨婆子一瞧,我的娘啊这何止是绒衣,还是狐狸皮裘呢这可是大手笔了,正在感叹,又见嘉禾再拿出一件大大的斗篷,套上,可真正是出塞的王昭君再现了。
“表小姐,这一身,得,得多少钱了?”杨婆子瞧了一下手,干净得很,摸着狐狸皮,仍是有几分小心谨慎的样儿。
文箐笑道:“你只管大胆摸就是了,这又不是纸糊的,碎不了。”
杨婆子不好意思地笑了,道:“这个,不是老婆子少见多怪,实在是,怕手上出汗,那个……”
文箐道:“这个,暂且不卖,只当样式放这儿。但凡来店里的人,贵客可以看可以瞧,只是仔细莫弄脏了。菲是脏了,也有法子,你再将那布料再做一件,与那皮裘一扣就好了。”
嘉禾听着小姐所说,赶紧给杨婆子展示关键所在。
原来,外衣则是用扣子与皮裘相连,两面可穿,等于买一件就是两件。再有,那绒衣全部用一个里衬做好了,可以轻易拆卸,嘉禾道:“小姐说了,这个是活里活面,既可做夹皮袍,又可做绒衣皮裘。两面穿,等于四件衣赏呢。”
杨婆子道:“真是……婆子实在是想不出来,表小姐这真正是太……”她平日舌灿莲花,现下惊喜连连,夸赞的词儿只觉得贫乏,无一可以表达的。
文箐笑道:“好了,婆婆莫激动。这词儿,你只管想法,待会儿一搬出去,这客人就要围观来,婆婆还得与客人好生介绍呢。”
杨婆子这才明白小姐为何刚才说不卖了,这么一件,谁会舍得卖啊?“那,这个斗篷也是一样的?”
嘉禾在文箐的示意下,解下斗篷,给杨婆子身上一披。惊得她一闪,叫道:“哎呀呀,老婆子贱躯,哪里能披得了这个,使不得使不得也。”可是斗逢一落身,只觉得从背后就是厚实的暖意,待一拿开,身上衣衫的熨帖感全无,好似身上突然少了一样宝物。
文箐道:“婆婆,这个,纯绒的袍子咱们不降价,若是要与人拼价格,咱们以绒加棉的绒衣去拼。他们降价多少,咱们便比他们多降十贯钞……”
杨婆子先是一愣,反复回味了表小姐的话,这才明白过来。“小姐,你这是将绒衣分出高低等次来……”
“正是,咱们今年秋冬收的绒,虽然用起来还是紧张,可是食肆一开,我就可以再多宰一百来只鸭不止,若是再有人拼,我索性将那三百来只全宰了,做成板鸭……”反正有食肆,板鸭在青黄不接之济,自可以在食肆卖掉。文箐是这般筹划的。
杨婆子恍然大悟:“是哦,是哦,那些人,毕竟是今年才开始制绒衣,以为有利可图,急于降价获利,卖一件赚一件。可是咱们若直接拼价格,咱们卖得越多,亏得越多。只是若与他们拼量,他们肯定不如咱们,他们没有咱们这么绒……”
文箐点点头,十分赞许这个婆子,果真不是个糊涂的,难怪当年香玉膏能在她手上卖得那么好,连郑二那娘子都夸赞杨婆子。“不过,这绒衣价格早晚会下降,只是今年绝不能降得太多了,否则明年就没甚么赚头了。”
虽然说是和气生财,大家一起发财才有得好。可是这还不是明代中后期,现下商业并不太发达,奢侈之风还没形成,极大部分人还是节俭持家,有钱人家就这些,而有钱的能舍得花钱的更少,舍得买一件绒衣的那就是少之又少。一件绒衣穿是至少五六年不止,若是好些人家皆卖,必然影响价格急剧下降,然后转眼间这个市场马上就达到饱和。之后再无赚头了。
故此,今年要么将其他竞争者打压得狠一点,否则,纵容他们得了大利,必然吃着了甜头,就会继续火拼,急速加剧这个市场的抢夺。这不是文箐所能看到的场面。思来想去,她认为该出手了,为了保全自己的利。
杨婆子十分认可,道:“可不是。表小姐,郑家那香玉膏去岁还卖得好,今年听说不怎么行了。前些日子,遇得他们家掌柜,还向我告苦,说当年买亏了呢。”
文箐一笑,道:“花无百日红,本是这个道理。香玉膏再怎么说,他们肯定赚了,只是如今赚得少了,不过听说那头油津子,可是卖得十分的好。”
“是啊是啊,郑家奶奶自是算得清楚,所以没在三奶奶面前提香玉膏的事,当年表小姐可是送的这个方子与她,说来说去,她家还是赚大了。”说到以前的各关系户,杨婆子话锋一转,道:“吴员外前些日子本去了松州府,昨日捎信过来,急着要返京,问咱们那绒衣可制成了?”
文箐道:“今日带来了泰半,过三日我让褚群将其余的送将过来。我此来也只是想问问婆婆这边的情形,如今既然说妥了,想来无事,我去看望三舅姆后,就直接返家了。食肆过几日开业,婆婆这边要能挪得开身子,不妨去捧个场。忙的话,还是铺子里生意要紧。这绒衣的生意,就托赖婆婆了。”
杨婆子自然明白她此来为何,虽是邀请,那只是客气,表小姐这是将杭州这边的绒衣再次重托于自己罢了。李诚不在,如今她一个人忙着铺子里的布匹,又忙着文箐的绒衣,确实有些分身乏术。“表小姐,婆子得您赏识,已感激不尽了。如今这些事,又有小姐这般筹划妥当,婆子能做得的,自是不遗余力。”
文箐见了沈吴氏,才晓得华嫣托付自己的事不太好办。沈老太太愁孙女儿年龄太大了,眼见同龄女孩都出嫁了,便急得不成,托了郑家娘子,谈了一个杭州富户。华嫣愁苦地对表妹道:“我家债一日未了,这婚姻一事我便不想提。若现下提了,大抵让人觉得我家需爷仗人家施舍,日后我进得夫家门,便是低人一等……”
文箐将华嫣的这些话说出沈吴氏,沈吴氏直抹泪,道:“她祖母也是为她好,毕竟这么大年岁了,再拖就是老在闺房了……家中债事拖累她,我这作娘的,也是伤心得紧……”
文箐道:“现下那边的事,三舅姆何不借口曾外祖母新丧,守制还是轻忽不得,眼前谈婚事,虽不成亲,多少也给人话柄,在室时失礼,出了嫁只怕也会招夫家人数落,凭白让人家看轻了。这道理,外祖母定也晓得。”
沈吴氏点了点头,道:“我也说过。如今只能再这么强调了,反正不如你外祖母的意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你表姐只怕不是因为守制或者债务的原因,唉……此事得郑家奶奶牵头作冰人,如今倒是让她下不来台。但愿她莫怪罪才好。明年,过了丧期,我就应了华庭与她家女儿的亲事吧……”
郑氏她不得不拉拢,两家合伙挖煤,终究是利益相关,不得不权衡。相对而言,娶进来儿媳,大不了儿媳门户高一些,自己作家姑的小意一些,总比女儿在旁人家看他人脸色要强。作为母亲,沈吴氏宁愿委屈自己,不想让女儿为难。
文箐当了这回说客,其实自己心里亦难受得很。华嫣羡慕自己与沈颛,焉知自己嫉妒她有母亲在世可大力庇护?
文箐一返自适居,发现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妥当,一应食材都由褚群与周德全置办完毕,误不了开业吉日。这时,她想到了周腾以前说过但凡有要关照的地方,记得说话。于是,她又匆忙赶回自适居,与三婶那儿小意了一下,同周腾谈到了开业之事。
周腾那边倒是说只管让她放心,到时他定去帮忙张罗。南门口属于吴县管辖范畴,正好李氏的兄弟有同僚,虽是捕快,可是这些事儿自是用得着,着其打点四下人员,又写了几张帖子,派余春投于相应关系人员。又当着褚群的面,说了一些关于开业之日的细事。
文箐听得这些杂事,暗叹自己来对了。她这时,也从这个三叔身上体会到了一家人的感觉:真正在你困难的时候,家人毕竟还是家人,多少会拉你一把,落井下石的还是少。
周腾打发走褚群,仔细看了一下侄女儿,叹口气道:“这回帮你也不知对与不对。沈家不喜你开食肆,你可知晓?如今既是他家许可了,可得费心经营才是,莫让人看了笑话去。”
文箐直点头,道:“多谢三叔三婶提点。”
周腾一直没胖起来,反倒是比前一年还似消瘦些,他与周同比起来,缺少了很多笑容,没事时也眉间微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让人亲近不得。文箐与他打了好几次交道,一直认为他心眼儿颇多,四叔相对而言,则好似一个缺心眼的人,对着孩子们就没心没肺的总是挂着笑。
她这正比较着两人呢,就听到周腾又开始使心眼了:“那食肆你开在褚群名下?虽是不惹人说闲话,可是,钱账一事,必要看牢了,终究是外人。”
“三叔说得甚是,原想着开在李诚名下,只他外出有事,现下不在,人也不如褚群活泛,好些事儿总是不能当机立断,拿不定主意,作为掌柜的,肯定有欠周全。”文箐约略解释道。
“你多个心眼便是了,吃次亏可得学乖,前两月不是说缺厨子才没开成吗?受制于人,不是好事。用人事上,万不可轻忽。”
“三叔所言字字珠矶,箐儿谨记。”文箐说这话时,确实是心底里有几分真切的恭敬,以前自己总是想脱离周宅,于是容易做为一个刺猬,一碰到外力就团成个刺儿球,伤了人,别人当然也会有自己的心思,也会反过来伤她。在这些摩擦中,谁伤得他人多一些,已经没法计较了。
文箐方要告退,可周腾却说了一句让她心惊地话来:“江家已是知晓了褚群在暗里帮你打点绒衣一事了……你也多注意些。”
并不等文箐再说话,周腾又道:“好了,你信得过三叔,今次来与三叔细说开食肆的事,三叔也就多嘴说了这么多,自是为你好。食肆你开着也罢,只是,你小小年纪,凡事见好就收。三叔这处可不会拿你弟弟的钱财替你往食肆里填钱,这是你弟弟的家业,你父母不在,我得替你弟弟守好了。”
他说话不中听,若是以前,文箐必然又嫌他管事太多。可是出得门来,仔细琢磨着他的这些话,文箐突然好象也能理解他了。尽管他与李氏一直算计钱财,可是在对待外姓人氏,周腾分得十分清楚,是个绝不把胳膊肘子往外拐的。
文箐寻思着自己也要写几个帖子,是不是也请一些往常有关系的人,在开业的几日来捧个人场?
首当其冲的,想到了在周忱手下的裘定初。这个人,不得不请啊。
她踌躇满志,鞭炮一响,十一月初八,苏州南门的食肆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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