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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宠文结局之后-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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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五六日,便是阮二娘与荣十八娘相约的日子。阮流珠带上怜怜及弄扇,驱车前往京郊的那“小女儿国”,及至别庄,下了车辇,流珠眼睛一亮,不由暗道:果然名符其实,真是个小女儿国!
  这别庄虽小,却五脏俱全,有纺织之地,亦有印染之所,来来往往皆是女工,其中甚至还有光头尼姑和身着道教服饰的女冠。这佛与道,倒是在荣十八娘这别庄里相融相交了。
  流珠虽说做的是卖衣裳的生意,往日在小地方的宅院里时,也曾见过女使织布,但这织布机器到底是如何操作的,她却是糊里糊涂,只大概懂个究竟。此刻在这里转了半圈,流珠但觉得新奇,亦对那素未谋面的荣十八娘十分佩服。
  这地方虽小,可众人行止都很有规矩,井井有条,不紊不乱。流珠还观察到,在这个地方,做工和休息交叉而行,做工时,女工们皆默然不语,而休息时,女工们又热闹起来,你说我笑,一派和谐。这实在令阮流珠暗暗吃惊——在小作坊都少见的这个朝代里,竟然出现了工厂制度的雏形。看着女工们听从指令,统一调度,流珠简直都要怀疑自己遇上穿越同胞了。
  转着转着,流珠忽地见得个十分貌美的光头尼姑。那小娘子虽说青丝皆除,可五官却极其出色,当真是娥眉曼睩,皓齿朱唇,纵是穿着素色袍子,也难掩那巫山一段云般的妖娆身段。
  流珠驻足,却并非是为了她的美貌,而是因为她所正在做的事。须知在这小说里的这个宋朝,人们仍是以丝麻紬绢为主要衣料,虽说也有袄,但这个袄所指的,与现代的棉袄完全是两样东西。阮流珠也不是没想过把棉引入人们的生活,在青史上重重地留下一笔,但是说实话,她打小长在城市,对于弹棉花到底是怎样一副场景都说不太清楚,最后只好作罢。
  而她面前的这美貌小尼姑,正一手持小弓,一手拿木槌,但闻得一声声弦响,眼见一片片花飞,流珠愈发愕然了——她这做着的,不正是弹棉花么?
  她正径自出神之时,忽听得身后有人颇为爽利地笑着道:“儿来迟了,不曾出门相迎,还请二娘莫要罪怪。”
  那声音与娇嗲软绵一点儿边都不沾,和阮宜爱真可谓是南辕北辙。流珠一回身,便见一个俏丽女子立在身后。那小娘子巴掌大的小脸儿,柳眉杏腮,颧骨微高而下巴稍尖,身形亦是少有的高挑,而最为奇怪的,则是她那衣着——她穿的是郎君穿的裤子!
  这小娘子正是久闻其名,而未曾与她谋面的荣十八娘,本名唤作荣熙。依照荣六那文采,自然是取不出这个“熙”字来的,最开始时给女儿取的名是荣喜,家人亦一直呼做喜娘,而十八娘嫁给阮恭臣后,男人嫌她名字俗气,便给她改了个字,这才有了荣熙这个名字。
  流珠见了荣熙,连忙笑道:“这有什么可怪罪的?儿倒要谢过十八娘呢,教儿这井底之蛙,有了得见天颜的机会。儿在这里转了一圈,着实大开眼界,真不愧是小女儿国。”
  十八娘只一笑,也不再多加寒暄,开门见山,道:“今日请二娘来,实是想与二娘一起,做一桩大买卖。二娘你且猜一猜,咱们要做什么生意?”
  阮流珠扫了眼面前这尼姑,微微一笑,温声道:“这位优婆夷手持小弓与木槌,弹着棉花,儿猜啊,这生意,定然与棉花有关。”优婆夷乃是尼姑的尊称,是佛教中的译语。

  ☆、44|38。01

  为谁特地惜娉婷(四)
  荣熙闻言,平声浅笑道:“二娘猜得没错。儿请二娘来,为的就是这棉花生意。”她说着,灵动的眼神微微一转,略有些好奇地道:“知道这棉花能用来纺线填衣的人可不多,而二娘看上去,仿佛一眼即明,毫不讶异,这是为何?”
  阮流珠眨了眨眼,又把这事儿推到了连氏口中的那位外国人身上,温声道:“儿的娘亲曾意外结识过一位海外之人,据那人所述,他们在海外之时,就是穿着棉袄过冬。所谓棉袄,便是将棉花填进衣裳里去。”
  荣熙也不怀疑,只点点头,不再追问,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儿则是从一位西域商人处听说的,听他说完之后,便想试上一试。结果光是擀挤棉籽儿,便费上了不少时日,到了弹打棉花这一关,又耽搁许久。不过儿也并不气馁,毕竟是第一次,出些岔子也是难免,再说了,这棉花确实比丝麻暖和多了,用棉线织衣,也定会比丝麻耐穿,以后工序再熟练些,必定能超过其他布料。儿本还有些忧虑,但你既然说海外洋人也穿这样的衣裳,那便肯定行得通。”
  阮流珠瞧着她认真的面色,微有动容,绞尽脑汁地回忆了一下历史上黄道婆的功绩,但只模模糊糊地,想起了一件半件,也不好冒冒然地说出口。她正犹疑着,又听得十八娘笑道:
  “儿的银钱,都是从纺织和印染上面赚的,但也赚的不多,至于成衣铺子,儿虽有一间,可却一直没有起色。平凡人家不会出来买衣裳,富贵门第又看不上儿那旧花样,便是看上了,教府里头的女使学着做一套,还能省些银钱,因而儿这铺子,两面不讨喜,实在比不上二娘的买卖。”
  阮流珠听她这番话,面上谦虚一番,心里却有了猜测。果然,荣熙又道:“等棉花打完,棉线制成之后,儿希望能把这棉衣迅速推而广之,教天下人都能知道这棉的好处,儿也好趁着风头独占,赚上一笔。可惜思来想去,却没想着什么好路子。倒也想过借着供布的机会,把棉布卖给布商,但谈了几家,因前景不定,人家也不敢多进,这才把算盘打到了二娘身上。”
  她有点子,有人手,有基础,缺的就是客户,而阮流珠能给她的,就是一个打开市场的机会。京人喜好跟风,无论好坏,只要贵族这么做,底下人便也跟着学。所以若想推广新出的布匹,从阮流珠这里着手,确乎是个不错的法子。
  阮二娘本就对她这小本买卖并不满足,希冀着能扩大规模,却苦无根基,眼下荣熙投了橄榄枝来,自然正合她的心意。
  流珠兴致颇高,与荣熙就如何合作、怎样分成,详细讨论了一番。双方就此协定,等棉线等能做到稳定和持续生产后,流珠那里的衣裳,便要择出一部分合适的,改用棉布制成,至于流珠处所需的针线布匹等,今后也会从荣十八娘这里提货,而荣十八娘给她的,则是一个比本钱高不了多少的便宜价格。
  说了好一会儿话后,婢子端了茶上来,流珠望着袅袅茶烟,眼睛忽地一亮。她苦思冥想许久后,总算搜刮出了不少还算有用的回忆,连忙对着荣十八娘道:“弹棉花,不该用那小弓,而要改用大弓才对。弓身加长,弓弦加粗,弹棉花约莫能变快不少。”
  荣熙闻言,稍稍一想,也明白了个中缘由。两个从商的小娘子对视一眼,均面上带笑,相携着回了那优婆夷弹棉花之处。听了阮二娘的建议后,那美貌尼姑转眸一思,柔声道:“二娘子说得有理,若是再由人手拨弦改为棒椎击弦的话,那做工必能更快。”
  见阮二娘也不完全是个背靠大树乘凉的,荣熙对她高看了不少,又急匆匆地领了她去看纺车和搅车。阮流珠作为一个文科生,对机械完全不懂,即便是结构颇为简单的纺车和搅车,她也看不明白,只能听着那美貌尼姑在旁轻声说道:
  “这是咱这别庄女工一起想出来的新纺车,和那用来擀棉籽儿的搅车。只可惜胡乱捣鼓了许多,使起来也不算顺畅。二娘要是有意,不若帮着看看。”
  荣熙这才想起了介绍,笑着道:“这位优婆夷,本姓兰,法号无歇。她可在儿这里帮了不少忙,这些新物件,都是她日思夜想,捣鼓出来的。”
  阮流珠盯着看了许久,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无奈笑道:“儿方才也不过是灵光一现,说到底,对于此道实在是不精。不过儿的二伯哥,木工做得极好,恰就住在这附近,无歇师傅若是不介意,不妨将图纸给儿,儿交给他看看。若是你们有意,制作弹弓的活计,也可以交给他,银钱都好商量。”
  兰无歇微微颔首,双手合十,郑重谢过,回身去房中拿了图纸。四下无人,荣十八娘对流珠已有几分知己之意,此时叹了口气,对着她低声道:
  “来儿这里做工的小娘子,大多都有难言之隐。人都愿意在家里面享福,相夫教子,若非实在有难处,谁会来这里听人家管呢?”
  她这话引得流珠微微蹙眉,却原来荣十八娘这小别庄,原本不过是荣六给她的嫁妆,教她闲暇时与夫君来此闲坐。荣十八与阮恭臣相敬如“冰”,这别庄,便也闲置了下来。十八娘后来做起了布匹生意,找了半天地方,最后想起了这小别庄。生意做起来后就要招收女工,可谁知招来的,全都是可怜人。
  荣十八娘领着流珠在堂内坐下,二人手捧香茗,凝望着门外面,雪中笑谈的小娘子们。流珠但听得她低低叹道:
  “女工其中,多是小户人家的娘子,有新寡的,有挨郎君打骂的,有被始乱终弃,无处可去的,亦有被逼着出来做工的。而那观中女冠和庙里的优婆夷,也过不得清闲日子。京里不少闲散子弟,最喜欢亵玩女尼和道姑。那等逼良为娼的混账事儿,儿见了不少,实是恨得牙根痒痒。”
  这话入了流珠耳内,思及己身之无奈,不由令她十分伤怀。待兰无歇莲步轻移,手持几张图纸,毕恭毕敬地递交到了流珠手上时,流珠微微一笑,郑重收下,决意必要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及至入了车厢内,怜怜也感慨道:“却不知世间还有这样的小女儿国。奴当年若不是被娘子救下,只怕沦落得还要更惨些。”
  当年流珠去牙婆那儿挑女使,正撞见怜怜他娘和面黄肌瘦、如同一只秃了毛的小鸡仔似的怜怜。他娘为了给怜怜大哥娶娘子,干脆就卖了怜怜换银钱,可怜怜这副模样,自然卖不得好价钱,他娘便犯了急,抬脚就将怜怜踹倒,骂她是赔钱货。流珠那时哪里见得这般场景,于心不忍,当即出钱买下了怜怜。
  傅辛收买她府上奴仆时,怜怜自然也被人放了银两入怀。这小娘子当时不动声色,转头就在没人的时候告诉了阮二娘,面带急色,教她赶紧处置二心之人,实在令阮流珠颇为感动。
  听得怜怜忆起往事,流珠长长叹了口气,心里想道:瞧那现代的穿越小说,女主角回了古代,貌美身娇,父慈母爱,所愁的不过是该嫁哪个郎君,纵是有如原书中的阮流珠这样的恶毒女配,那也不过是主角美满人生的陪衬罢了,兴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在这古代生存,又哪里是件容易的事儿呢?富贵如阮宜爱、秦阿娇,贫贱如代流苏、怜怜,不上不下如她阮流珠,就没有一个活得算是痛快的。
  说到底,都不过是锁在笼子里的雀鸟,个个儿引颈而望,望的都是有朝一日嫁得如意郎君,显耀精神,无限风光,细细一想,好似也无甚旁的盼头了。
  而她阮芸所求的,却并非在此。她只盼着,有人能替她将笼上的金锁儿撬掉,打开小门,令她抛了绿惨红愁,忘了负德之人,化为翼翼飞鸾,载飞载东,直上青霄。
  这般想着,望着帘外白雪,听得辚辚轮声,阮芸鼻间竟有些酸涩。她咳了两声,怜怜立时颇为关切地看了过来,道:“娘子哪里不适?”
  流珠清了清嗓子,温声道:“无碍。”
  怜怜一笑,巧声道:“天愈发冷了,回去给娘子熬些暖身子的汤去。”
  流珠翘了翘唇角,主仆二人说了会子闲话,忽地听得车夫说到了地方。流珠一掀车帘,便见徐二嫂立在门口,声音拔高,笑呵呵地道:“听了动静,便出来看看,却原来是三弟妹来了。”
  流珠下了车,将来意说明之后,徐二嫂迎了她入门,而徐道正正在院子里做活儿。他前些日子是给人家干活儿,自打渐渐摸出了这汴京的规矩后,便开始自立门户。流珠自然不愿让他白帮忙,便提了钱的事儿,徐道正却连连摆手,蹙眉道:
  “莫提钱,莫提钱。这等小事,还要跟银子挂钩,弟妹这是埋汰我哩。”
  流珠知道他的性子,便也不再强求。徐二嫂殷勤地端了茶汤来,非要看着流珠喝下,不喝便不走。流珠简直像回到了现代时,每次被妈妈逼着吃东西,心上一暖,连忙捧着发热的碗,将徐二嫂熬的茶汤饮了个见底儿。
  徐道正眯着眼,盯着图纸钻研了好一会儿,随即平声问道:“这绘图之人的心思,实在是巧,只可惜于细微处还是有些外行。二娘,这可是那不远处的纺织庄子里头的花样?”
  流珠手持巾帕,缓缓擦拭着唇边汁液,温声道:“正是。儿与那庄子的女掌柜日后要一起做些买卖,这才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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