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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庶庶得正-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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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珺笑着摇头道:“我不累。因字儿还未写完,下晌只怕还得继续写呢。”她这话却是为下午留在王襄这里打了伏笔。
    涉江闻言便点了点头道:“婢子知晓了。婢子这便先回去。”说着面上又露出欢喜的神色来,笑吟吟地道:“姑娘便好生陪着老太爷罢。”
    原先涉江见王襄匆匆地出去了,只留了傅珺在屋里写字,她还有些担心,只怕是老太爷恼了傅珺。
    而今却见傅珺笑吟吟地走了出来,还说要在玄圃吃饭。那可是天大的体面,在满府的姑娘里可是头一份儿的。涉江这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傅珺又嘱咐道:“来的时候将账册也一并带过来,我要给外祖父瞧瞧。”
    涉江应了声是,便带着青蔓她们出了玄圃。傅珺这才又返身回了屋。
    田先生与王襄此时正临窗而坐。各自捧了一盏热茶,外表看着十分闲适。
    方才,便在傅珺换衣裳的当儿,他们的指令已经一个个地传达了下去,人手也皆安排妥当了。此刻诸事皆妥,他们这才有了余裕,稍作休息。
    此时见傅珺回了屋,王襄便温声道:“四丫头坐下吧。”
    傅珺告了声罪,便坐在了她惯常坐的梅花凳上。那凳子边儿有一张直足高几,几上早就搁好了琥珀茶盏。阵阵茶香溢盏而出,淡白色的热气蒸腾着飘向半空,氤氲出一种宁和的氛围。
    傅珺捧起茶盏,放在手里暖着手。雪白的指尖衬着晶魄般的茶盏。宛若兰花初绽,别有一番美感。
    房间里静悄悄的,众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无人说话。傅珺也没说话,只端详着手中的茶盏,在脑中默默梳理着出测谎题目的思路。
    过了一会。田先生清了清嗓子,和声问道:“四姑娘,方才我便想问了,今儿在棋考身上可有什么破绽不曾?”
    傅珺轻轻搁下茶盏,点头道:“是有破绽。虽只有一处,但却很关键。”
    田先生便问道:“是何破绽?”
    傅珺凝思片刻道:“其实,也不能说是破绽,是他情绪的变化被我察知了。”
    闻听此言,田先生与王襄皆露出茫然的神色。傅珺便又解释道:“我以前曾说过,人的表情与动作,能够反应其内心的真实想法。而棋考应是受过专门的训练,在面对讯问时,他几乎毫无表情动作,让人根本不知道他此刻的情绪。田先生,我这么说可对?”
    田先生点头叹道:“正是如此,实让人无从着手。”
    傅珺便道:“那棋考确实受到过严格训练,能将情绪很好地隐藏起来。但我以为,那也只是隐藏而已,却并不能完全地抹煞。毕竟他也是人,而只要是人,便不可能不受七情六欲的影响。所以,我才会请许娘子敲击铁门,以巨响声扰乱他的情绪。”
    田先生便问道:“四姑娘可发现什么没有?”
    傅珺笑道:“也是我运气好。那一下子确实惊扰到了他,他隐藏起来的反应也被我借机找到了。”
    王襄便问道:“却不知他隐藏起来的反应是什么?”
    傅珺道:“是他的脚。”
    “脚?”田先生重复道,眼中有着浓重的疑问。
    傅珺笑道:“是的,就是脚。在受了那一吓之后,棋考的脚趾立刻蜷缩了起来,鞋头那里便鼓起了一块,又很快平复下去。这个变化恰巧被我看到了。”
    “竟是如此?!”王襄喃喃地道。
    田先生却是说不出话来了。此时他看向傅珺的目光,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而是带上了一种匪夷所思的神情。
    不止田先生,便连一向不爱做表情的许娘子,也难掩眸中讶色。
    这得是怎样奇怪的人,才会连别人藏在鞋里的动作也不放过?
    傅珺也有些尴尬。
    大汉朝就算民风开放,她身为女子,还是个出身高贵的姑娘,却去注意一个陌生男人的脚,这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她也没法子啊。棋考就是用这个动作来克制本能情绪反应的,她只是照实说罢了。xh211

☆、第174章

见场中气氛很有些微妙,傅珺连忙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咳,嗯,也就是因为棋考的这个……嗯,动作,让我又想起一个人来,此人便是荃儿了。”
    田先生一听便又来了精神,继续问道:“那荃儿也是如此的么?”
    傅珺点了点头道:“是,荃儿在受到惊吓时的反应,与棋考全然相同。而这种反应,普通人是绝对不会有的。因此我才会认为荃儿与棋考有关。”
    田先生捻着三茎胡须,沉吟片刻后,微有些不解地道:“那荃儿在锦晖堂当差,据说平素不喜多言,亦不爱出头,是个粗使丫头罢了,如何又能到得傅四姑娘面前?”
    傅珺不由笑了起来,道:“这也是一个巧字罢了。”
    “此话怎讲?”田先生继续追问道。
    傅珺笑道:“那还是一个月前,有一日/我去给外祖母请安,便在锦晖堂的阶前,我的一个丫鬟不小心绊了一跤。因我便在那丫头前面走,连我也险些被带倒。事出突然,当时院儿里好些人皆吓了一跳。也就那样巧,我那丫鬟恰巧便倒在了荃儿的脚边儿上。荃儿当时明显受了惊吓,可奇怪的是,她明明受了惊吓,却依旧面无表情,唯有那绣鞋鼓起一块,又很快平复,十分少见。说来也是我运气好,若那荃儿是个三等以上的丫鬟,穿着长裙,她的反应我便看不见了。可巧那荃儿只是个粗使丫头,穿着衫裤,她的动作自是无从遮掩,这事儿便被我瞧了个正着。”
    王襄与田先生听了这话,便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傅珺微微一笑,又续道:“彼时我亦未多想,只瞧过便罢了。不过,外祖父、田先生,您二位也是知晓的,我这记性便是如此。不经意瞧见的人或事,总能记得极牢,再不会忘的。今儿见了棋考在惊吓后的反应,那一个月前锦晖堂的一幕便又叫我想了起来。两相比较之下,自是将荃儿与棋考这二人连在了一处。”
    田先生一面听一面点着头,道:“确是如此。常人受了惊吓,或惊声叫起、或大张双目、或身子一震,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似棋考与荃儿那般反应,实为罕见。”
    傅珺赞同地道:“先生所言极是。他们的反应实在异于常人。在我这么些时候以来观察到的那些人里头,受到惊吓时似他们这般的……动作,仅此二人而已。”
    田先生便又推测地道:“说不得这二人便是一同被人教导的,故此才会有相同的反应。”
    王襄点头道:“茂德推断得不错。”
    傅珺亦笑道:“田先生高见。”心中想的则是,若荃儿的身份得以确认,她明日的测谎便也多了一个重要筹码。
    思及此,她不免又在脑中继续回想平素见到荃儿的一些场景,再将以往与棋考不多的几次照面,也一并回忆了一番。
    便是在这交错回放的画面中。傅珺心里忽然生起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那荃儿的举动,怎么看都很不合常理啊。
    空心簪子丢了、棋考失踪,这两件事中的任何一件,都应足以引起荃儿的警惕。
    傅珺不相信,一个像荃儿这样接受过严格训练的人,会缺乏这种最基本的警觉。
    尤其是棋考已经失踪很久了,这么久的时间看不到接头之人,荃儿难道不应该谋求脱身之策么?
    身为粗使丫头,跑个腿递个信儿那是最常有的差事,且荃儿平常又很低调。若想要不引人注意地逃脱,机会是大把的。
    就算荃儿怕立刻逃走会引起怀疑,会被王襄等人追捕,也不应该等了这么久还没有一点动作。这中间还隔着个年日/呢。这大节下的,府里不少仆妇都给了假,借休假遁走不是最好的方式么?
    可是,在傅珺的回忆中,那荃儿除了在棋考失踪的头几天表现得有些忧郁以外,过后便又恢复如常。近三、四个月更是连府门都没出过。
    此种行为,不像是隐藏,说是观望或者躲避还恰当些。
    因为确信棋考不会出卖自己,所以才会放心地待在府里继续观望。又或者是失去了逃脱的最佳时机,于是干脆躲了起来,以逃避外头某些人或某个组织的追杀?
    但若真有组织追杀,王襄他们还能安坐于此么?
    傅珺暗自摇了摇头。
    不可能的。若此事真是某个组织策划的,格局不可能如此之小。
    布局之人明显是把宝全押在了棋考与荃儿身上。若他二人此计成功且递出了信去,外头的人必会有动作。而若事败,则外头的布置便立刻撤下,折损的不过二人而已,而且很可能这二人对余事所知不多,便损了亦无大碍。
    还真是首鼠两端的做法啊。傅珺很有些嗤之以鼻。
    连她这个政治外行都知道,做这等事情必须得胆大、心狠、手黑,要做就往死里做,否则还不如不做。似现在这般小心翼翼的行径,是成不了大事的。
    不过,荃儿这么久没有动作,倒也从另一个侧面帮了那个幕后黑手的忙。近半年的时间,足够那人抹去一切痕迹,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了。
    傅珺这里正想得入神,却听许娘子轻声地提醒她道:“姑娘,先用饭罢。”
    傅珺忙收回心思,向四下看了看,却见东次间的那张黑漆攒角牙檀木方桌上已摆好了饭菜,最引人注目者便属当中那个铜脚大锅子,锅中鸡汤的鲜香气味飘散开来,引得傅珺一阵饥肠辘辘。书问领着那个清秀的小厮,正轻手轻脚地调配桌案,安置碗箸等物。
    王襄与田先生也早说完了话,田先生因还有事,便先往前头去了,说好了饭后便过来。这屋里便只王襄与傅珺两个主子。王襄便笑着招手道:“四丫头,过来陪外祖父用饭。”
    傅珺含笑应了声是,提步走上前去,由许娘子服侍着净了手脸,便与王襄一起用了饭。
    其实,依着傅珺的意思,许娘子大可以跟着他们一起吃。反正这屋里也没旁人,王襄又不爱讲究这些,那些规矩礼仪暂且丢一丢也无甚要紧。
    但许娘子却是坚辞不肯,只侍立于一旁为傅珺布菜,将傅珺服侍得妥妥贴贴的。傅珺无法,也只得罢了。
    一时饭毕,书问与那清秀小厮自上来收拾,许娘子服侍傅珺漱了口,又给傅珺奉上新茶,这才在傅珺的一再催促下去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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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傅珺饭后原是有休息的习惯的,不过今儿有事在身,这例行的午休便也免了,只略坐了一会,陪着王襄喝了一会茶,田先生便也匆匆赶到了,傅珺的午休时间便即结束,随后便埋首于案前,奋笔疾书起来。
    不多时,涉江便带着青蔓等人回转了过来,将账册也一并交予了傅珺。
    那棋考与荃儿乃极秘之事,王襄也只让涉江她们在屋里呆了一会,一见许娘子回来,便又将这几个丫鬟全都撵去了外头。
    涉江倒还没什么,领着人便去了廊下。青蔓却是噘起了嘴儿,嘟囔道:“真是的,老太爷怎地总不叫我们在姑娘眼面前儿呀,姑娘跟前都没人服侍了。”
    自然,这句大逆不道的抱怨,又是被青芜一巴掌给拍了下去。
    因有了田先生在侧,傅珺的测谎题目出得还算顺利,题目出来后两个人又商量着做了些改动,最后再由许娘子誊抄了一份,待到全部完成后,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极浅的青紫色,一抹夕阳斜挂于院墙边,映着半坡白雪、一院枯色,清寂而又寥落。
    傅珺搁下手中的笔,缓步行至窗前,踮起脚跟向外张望。却见屋外的廊檐下尚悬着几枚未化的冰凌,在淡淡的余晖中光华流转,有几痕光晕便投射在廊下立着的涉江的斗篷上,倒像是穿着七色锦一般。
    忙了一下午的傅珺此时方才算是放松了下来,她向窗外望了一会,便又退回至高几边,拣起茶盏啜了口茶,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这种繁忙的感觉真是久违了,让她有种瞬间回到前世的感觉。
    “四丫头累着了吧?”王襄慈和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
    傅珺忙站起身来,笑吟吟地道:“孙女儿不累,外祖父忙了一下午,也坐下歇会子罢。”她一面说着,一面便亲手捧了盏茶放在了王襄手里。
    王襄端着茶盏。像傅珺方才一样走到窗前,望了一会窗外的景致,良久方叹道:“斜阳一脉,无情半生。外祖父老啦。”
    傅珺走到他身边。踮起脚向外看了一眼,故意不服气地道:“明明是彩晕斜晖、丽影斑驳嘛,外祖父春秋鼎盛,哪里就老了?”
    王襄不由抚须大笑道:“是,是。还是我们四丫头说得对。”
    许娘子此时便走了过来,轻声问道:“姑娘,这会子可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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