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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庶庶得正-第3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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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渊淬冰般的眸子里便有了些许笑意:“又没人拘着你。”说着又将她的帷幕拿起晃了晃,道:“我替你收着,你且查去。”
    傅珺又是一笑。
    有一个合拍的夫君,实是她之幸。
    然而,当她将视线从孟渊身上转回案发现场时,她唇边的笑意便尽皆收束了起来。
    完全没有头绪。
    这里乱成了一锅粥,她料定不会查出结果。
    这般想着,傅珺干脆便没进屋,而是又踱至一旁的正房并东次间儿瞧了瞧。
    这两个房间予她的感觉与西次间儿一样,她蹙起了眉问唐俊:“俊表哥,请问这两个房间的家具并物什,你们可曾挪动过?”
    “挪过了,尽皆仔细搜检过了。”唐俊说道,神情间还有几分自许。
    傅珺有些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这还真是无处可查了。
    正房三个房间尽数遭到了破坏,就算有线索,也被唐俊他们搅没了。
    院子里安静了下来,一阵热风自枝叶间掠过,傅珺阖目思忖,想着要不要再回西次间儿看一看。
    便在此时,一股奇怪的味道随风而来,闻着很是刺鼻。
    这味道……
    傅珺松开眉心,缓缓睁开了眼睛。
    “阿渊,这是不是上漆的味道?”她转眸向孟渊求证。
    “是。”孟渊言道。
    傅珺心头微微一动,转首向四下打量。
    到此时她才发觉,这院子里朱栏碧窗。处处皆有着明显才米分刷过的痕迹,她又想起方才进门之时,那抄手游廊的栏杆亦是新刷了漆,颜色特别鲜亮。而在这院子角落的花坛边儿上,正零散地搁着三个木桶,那刺鼻的油漆味便是自那里传过来的。
    “俊表哥,请问你们可动过这些油漆?”傅珺看着唐俊,心里兀自打着鼓。
    但愿唐俊他们没碰过这些东西。
    唐俊正立在廊下。闻言便看了看那三个漆桶,摇头道:“这倒不曾,这几个桶因在院子里,我们的人便没查。”说着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灼灼地盯着傅珺:“这漆桶有问题?”
    傅珺大松了口气,向他一笑,并未立刻答他,而是行至漆桶前,蹲下了身子细细观察。
    这三个木桶里盛着三种颜色的漆,分别为新绿、墨绿与正红。因为久无人管。天气又闷热,油漆已经干了,最上面的一层裂了几条缝,味道颇为刺鼻。
    观察完毕,傅珺又起身回转至西次间的陈尸现场,这一次,她并没有只站在门前观望,而是走进了房间,纤秀的身影立在窗边,垂眸打量着窗台上那两个清晰的手印。
    见傅珺神情郑重。唐俊亦有些紧张起来,他跟在傅珺身后走了进去,却见傅珺眼望着窗台,清眸中射出璀璨的光华。
    随后。她的唇角便弯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就在刚才,她险些便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这个混乱不堪的房间、这处破坏得十分彻底的现场,第一时间扰乱了她的注意力,她只顾着注意那些显而易见的错误,却未曾发现此处的线索。
    她真是愧对刑警这个职业。
    如此明显的不合常理之处,她明明看见了。却视若无睹,若非闻到了油漆味,今天她必将空手而回。
    不过么……她盯着那两个手印看去,又暗自摇了摇头。
    现在说是线索似还为之过早。
    这般想着,她的眸中便多了几分思量之色,转首问唐俊:“俊表哥,请问一声,给这宅子上漆的工匠,您可曾查过?”
    “自是查过。”唐俊立刻说道,神情已是十分肃然,“贺固只请了一个工匠来米分院子,那工匠乃是匠作坊里的老人,做了近二十年了,案发那天晚上他恰好轮值,是在匠作坊里过的夜,因他打呼声太响,与他同屋的人几乎一夜没睡,却是证明了这匠人未曾离开过。”
    傅珺点了点头,其实她要问的并非这匠人的不在场证明。
    停了片刻,她轻声地道:“俊表哥可否派人问一问那匠人,这几个房间的窗台漆的是什么颜色?何时漆的?漆上之后几日可干?”
    唐俊一怔。
    这几个问题明显与此案无关,不知傅珺问来何用?
    看着唐俊明显不解的神情,傅珺笑了笑:“兹事体大,说不得便是一处重要的线索,烦请俊表哥着人问一问。”
    唐俊的神色又肃了下来。
    在来之前他曾得何靖边亲命,令他全力配合傅珺的调查,此时见傅珺言辞郑重,他自不敢怠慢,心下虽有些嘀咕,却还是即刻叫人去寻了那工匠问话。
    匠作坊离长乐坊不远,来回也就盏茶的功夫,见那联调司官员领命离开了,傅珺便又转向孟渊,含笑道:“阿渊,你会武,又懂些江湖之事,我这里有几件事想请教于你,还请不吝赐教。”说着她便向他蹲了蹲身。
    孟渊唇角轻勾,淬了冰的眸子里已是笑意细碎。他咳嗽一声,向傅珺拱了拱手,声线沉若箫鼓:“知无不言。”
    傅珺盈盈浅笑,遂问他道:“我想请问一问你,凭你的身手,如何能做到既杀了贺氏夫妻,却又叫人以为这是个意外?还请你细细说来。”
    她是想请孟渊虚拟一下杀人现场,以期从中找出其他可用的线索。
    孟渊此时面上笑意尽去,神情亦渐渐冷峻了下来,沉吟片刻后,他沉声道:“若我是凶手,布置这样的现场并不难,只须以迷药迷晕贺氏夫妻,入室后先行捂杀朱氏,弃尸床下,再提着晕迷的贺固狠撞床栏,致其流血而亡,再将其尸身压在朱氏之上即可。”
    “那死者鞋底的划痕,还有地面上滑倒的痕迹又是如何做的呢?”傅珺问道。

☆、第671章(100月票加更)

孟渊被问得一怔,蹙眉想了想方道:“也许是凶手胁迫贺氏夫妻自行滑倒,再以武力杀之?”说到此处他自己又摇头否定:“不对。若用武,尸身上必留痕迹,仵作不会验不出来,且此法亦不稳妥,万一谁大声呼救,此事便不成了。”
    “正是。”傅珺接口道,“所以我猜,这凶手还是先用了迷药,再分别换上死者的鞋,做出滑倒的假象并打碎茶具,其后再杀人布置现场。”
    孟渊沉吟片刻,颔首道:“有理。”
    此时傅珺却又微蹙了眉,问孟渊道:“阿渊,这江湖上的迷药果真如此厉害?”
    孟渊神情郑重,道:“据我所知,藏剑山庄便有此药。”
    此言一出,众人便皆安静了下来。
    傅珺双眉微颦,心下暗自思忖:以藏剑山庄之能,作案条件与手段皆是齐备,但她本能地觉得,此案与藏剑山庄无关。连续数年毫无意义地谋杀平民,藏剑山庄不会做这等不划算的买卖,就算是有人背着山庄私下行事,这种人藏剑山庄亦须容不得他。
    此时,那跑去问话的调查员终于回来了,傅珺便避入里间,由唐俊与之对话。
    唐俊便问:“可寻着那工匠了?”
    那调查员擦着汗道:“寻着了,那工匠说,正房所有房间的窗户皆是漆成了墨绿,西次间儿的窗户也漆成了墨绿色,他是在案发那/日/的白天上的漆,在这个天气里,那漆只需一夜便可干透了。”
    傅珺立在槅扇后,听着那调查员气喘吁吁的话语,一直蹙起的眉头终于松了下来。
    这果然是一条线索,而且还是突破性的线索。
    此时不只傅珺,便连唐俊与孟渊亦皆面容微动。
    这调查员的回话,让他们同时注意到了一个此前忽略的问题。这一刻,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西次间儿那个印了手印的窗台上。
    那窗台。漆的是朱漆!
    二十年的老工匠,不可能漆错颜色,再退一步说,就算他漆错了颜色。一夜过后,那漆早干得透了,也不该被前来查案的人印上手印。
    这朱漆窗台,一定是在案发那日工匠离开后重新上了漆,漆上朱漆之人如果不是贺固自己。便只能是凶手了。
    傅珺相信,贺固是绝对不会自己刷漆玩儿,不过出于谨慎,她还是问唐俊道:“俊表哥,贺固的尸身上可有挨擦过油漆的痕迹?”
    “并无。”唐俊立刻说道,欣喜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这个发现可谓重大,他家这位表妹果然天赋异禀,于刑名一道竟比积年的老调查员还要厉害。
    “此乃凶手所为。”孟渊沉声说道。
    唐俊立刻表示赞同:“孟兄所见极是。”说到此处,他的目中便露出几分不解:“只是,凶手为何要将窗台重新刷一遍漆?目的何在?”
    “我推测。是为了遮掩痕迹。”傅珺说道,又向那窗台上的手印指了指,道:“案发当晚,新漆未干,那凶手在犯案过程中,很可能是不小心在这窗台上落下了痕迹,也许是手印、也许是脚印,也或者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不能叫人发现的。因此他便又重新刷了一层朱漆,将印迹尽皆遮了去。”
    她一面说着。唐俊便一面点头。
    方才问题一说出口,他便也想到了这种可能性。可是,他还是有些不解:“凶手为何不仍旧漆绿窗,却改漆朱窗?他便不怕被人瞧出不对来么?”
    这一点确实古怪。
    整个正房皆为绿窗。凶手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偏要将凶案现场的窗子改了个颜色。
    傅珺的眉心蹙了起来。
    若说是为了遮住痕迹,原样再上一遍漆便是,又为何偏偏要以朱漆覆住绿漆?这样明显的差别,很容易便被人看出来了,难道凶手慌乱中选错了颜色?
    这想法才一冒头。傅珺便立刻否定了。
    凶手做事很仔细,只看这现场的布置,从茶杯到冰块,再到贺固夫妇尸体倒下的位置,每一处都设计得恰到好处,显示出了凶手的细致。还有这新刷的朱漆,傅珺方才仔细看过了,那层漆刷得密实均匀,显然是仔细地刷了不止一遍。
    一个行事谨慎、精于细节的凶手,为何会突然变得粗疏不堪,犯下这等大错?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事?
    没来由地,傅珺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上一个案发现场的情景。
    那一次,凶手费尽力气将极重的橱柜挪了位,就为了遮住溅到墙上的茜灵砂,他选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方式掩盖痕迹,原因何在?
    傅珺怔怔地盯着眼前的朱漆窗台,脑中画面不时闪回,墙上飞溅的茜灵砂与朱漆窗台重叠出现。
    凶手作案手段可谓精妙,却偏偏在两次掩盖痕迹时表现拙劣,他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有什么必须如此的缘由?
    傅珺眉尖紧蹙,眼前似有重重迷雾,让她如身处黑暗之中。可是,她却分明有种感觉,那答案就在不远处,呼之欲出。
    蓦地,似一道闪电划过脑海,傅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她忽然发现,这朱漆窗台与飞溅于墙壁的茜灵砂、墨绿色的油漆与青砖墙壁,这几者有一个明显的,然而却很容易叫人忽略的共同点:
    颜色!
    它们皆是红色与深绿色的!
    上一次,凶手为了遮住“墨绿”砖墙上“红色”的茜灵砂,不惜挪动笨重的四脚柜,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而凶手第二次犯错,亦是为了遮掩痕迹,以“红色”朱漆覆住了原本的“墨绿”色油漆。
    傅珺的眼睛越来越亮,一颗心怦怦地跳个不停。
    这个凶手,为什么总是在红色与墨绿色同时出现的时候,犯下错误?
    难道说,这个凶残的连环杀人案凶手,竟是……色盲?!
    傅珺眼前豁然开朗。
    这个可能性极大!
    她按捺住狂跳的心,开始回忆前世所知的关于色盲的相关知识。
    色盲,通常意义上指的便是“红绿色盲”,此类色盲患者无法正确地区分正红色与偏深的绿色,尤其是在光线较为昏暗的时候,更易将此二色弄混。

☆、第672章

如果凶手是色盲,则他的种种行为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茜灵砂质稀易干,甫落地时,凶手尚可挖砖以绝痕迹,可是墙上的茜灵砂却已干涸,粘在了墨绿色的砖墙上,身为色盲的凶手自是无法分辨,只得挪动家具遮掩。
    同理,凶手以红替绿给窗台重新上了漆,盖因浅绿色在色盲眼中是呈灰青色的,而墨绿与红色却同为深褐色,凶手于暗夜中无法分清红绿,便随意选了一个重新刷了漆。
    由此可推及两事。
    其一,凶手对自己色盲一事并不自知或知之不多;其二,凶手的母亲与外公一定是色盲。
    前世因查案所需,傅珺曾系统了解过色盲的相关知识,色盲是一种遗传学疾病,表现为同一谱系中成员的交叉遗传,也就是说,祖父遗传给母亲,母亲再遗传给儿子,儿子再遗传给孙女,依此类推。且男性得病的机率高于女性。
    傅珺越想越觉/兴/奋。
    这个发现太重要了,若以此为依据,便能大幅缩小调查范围,进而锁定凶手。
    这般想着,她已张口道:“这个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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