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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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机的脸上划过一丝厉色,沉着脸看向郑典,语声微冷:“郑大人,此女不过一卑仆,不必多问了吧。若大人无事,请恕下在就不远送了。”
他这是直接下了逐客令了,态度也很不客气。看来是对郑典无端审问他府中下人十分不满。
郑典却像根本没听懂似的,只望着陆机一笑。此时的他又是一副温和好说话的样子,说出的话也很软和:“这婢女在门外偷听必有缘故,说不得便与本案有关。还望大人行个方便如何?”
陆机顿了一顿,又看了卢莹一眼,眸中掠过几许心疼。只是郑典的话虽说得客气,但这话中之意不只是他,便是卢莹也能听得明白。
郑典已经十分给定西伯府面子了。并没有把卢莹拉到大理寺,而是在府里问的话。如今他想要再多问一个下人,也不算很过分的要求。
陆机的脸色已是一片冰寒,扭头看向一旁不再说话。
郑典便当他应下了,又转向那个婢女问道:“说,你为何偷听?你说的‘看’又看的是什么?”
那婢女仍在发抖,半晌方颤声道:“婢子……看……看铜瓶……见过……”
郑典猛地坐直了身子。一旁的卢莹却是神色微变。
“你说清楚些。”郑典说道,语调十分温和,“只要你说清楚了。本官定不会治你的罪,还有赏。”
那婢女听了这话,似是鼓起了勇气。众人只见她伏在地上的手握成了拳头,而她说出的话却也变得流畅了一些:“回大人的话。婢子……婢子是说,婢子见过……那个铜瓶。”
“你见过?”郑典追问道:“在何处所见?又是为何人所有?”
那个婢女强撑着胆子抬起头来。迅速地看了卢莹一眼又垂下头去,颤声道:“是夫人……夫人……有……”
大约是太害怕的缘故,这婢女的话根本就没说完。然而,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卢莹刹时间脸白如纸。旋即又浮起一层愤怒的红云。
“大胆贱婢,竟敢胡言!”卢莹厉声道,又转向陆机。眸中已经含了泪,“老爷。这贱婢满口胡话,老爷要为妾身作主啊。”
陆机向卢莹温柔一笑,转向那个婢女时,脸色沉冷如水:“你叫什么?在哪里当差?为何会到此处?为何又说你见过夫人有这瓶子。还不一一道来?!若有一句胡言,立刻拖出去打死!”
那个婢女伏地而颤,声音也打着抖:“回伯爷的话,婢子……婢子叫秋鸿,原是服侍……服侍大姑/娘/的,因摔坏了腿,现下……现下在外院管洒扫。婢子今日轮职打扫文德轩,方才扫地的时候不小心听……看见了伯爷、夫人和官老爷。婢子以前常陪大姑娘去夫人院中问安,曾经见过夫人有……一样的……一样的瓶子。”
她结结巴巴地说完了一长段话,伏在地上连头也不敢抬。而这厅堂中的所有人,却在听了她的话之后面色突变。
卢莹此刻连嘴唇都白了,眼前却在一阵一阵地发黑。
竟然是秋鸿这贱婢!
她想起来了,秋鸿去岁摔断了腿,行动不便,自不能再服侍陆缃,卢莹便将她撵去了庄上做活。只是,这贱婢如何又回来了?是谁将她弄回来的?莫不是她那个继女陆缃弄的手脚?
卢莹心念急转,陆机此时却是脸色微微泛青。他看向卢莹的眼神中有着越来越浓的疑问。
“夫人,方才我便觉这婢女眼熟,现今想来,她的确就是秋鸿,她说的话……”
陆机并没把话说完,但是他的意思却已经十分明显。
如果是个外院的下仆说这铜瓶为卢莹所有,那自是胡扯。可秋鸿却是陆缃的贴身大丫鬟,时常出入卢莹的院子,若她说见过,那就很可能是真的。
卢莹的后背又沁出了一层冷汗。
她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按下心头慌乱,转向秋鸿厉色道:“贱婢,你定是恨我撵你去了庄子上,故此攀污于我,我……”
“陆夫人,”郑典忽然开了口,语气仍是十分温和,“陆夫人且息怒,还是由在下来问吧。”
卢莹愣了一瞬,郑典已经垂眸看向秋鸿,和声问道:“秋鸿,你既说你曾见过这铜瓶,可记得是在何处见的?”
秋鸿怯怯地看了卢莹一眼,颤声道:“婢子记得……是在夫人的房里,博古架子上头。”
她的声音仍是抖得厉害,然她所说之语,却又让陆机的脸色变了变。
卢莹努力稳住神色,心中越发慌乱。
秋鸿居然知道博古架?难不成……
卢莹蓦地张大了眼睛。
不知何故,她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
秋鸿怎么突然就出现了?时机还这样巧,就在铜瓶落地的时候?难道这竟是安排好的?
她急急地转着念头,耳中却听得郑典已经在向陆机说话了:“陆大人,既然贵府下人供述出尊夫人有此铜瓶,在下只能忝行公务,往尊夫人房里搜上一搜了。”
陆机立刻霍然起身,语声微怒:“断断不可。女眷内宅,岂可容外男擅入?”
郑典一点也没急,含笑道:“陆大人稍安勿躁,在下带了女役,稍后自是由她们进去搜检。陆大人若不放心,亦可以随行督察。但只有一件,陆夫人乃是傅四姑娘指明的本案被告,故在下只能留下尊夫人在此了。”
“老爷。”卢莹轻唤一声,眸中已是泪光盈盈,泫然欲泣。
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就是陆机了。
陆机面色沉沉,一直没说话。
☆、第527章(春节加更四)
郑典看了陆机一眼,淡笑道:“陆大人,你我皆在朝为官,万望大人莫叫在下为难。若是不允搜屋,在下便只能请尊夫人往大理寺走一趟了。贵府老封君方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便是不愿尊夫人去大理寺。陆大人便为了老人家着想,也要三思啊。”
陆机一听这话,神色又有了些变化,眉眼之间尽是纠结。
过了好一会他才长叹一声,对卢莹柔声道:“你且在此少坐,我会跟着去的,定不会叫她们乱翻乱动你的东西。”
“老爷……”卢莹还想再说什么,陆机却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卢莹的心里泛起了一丝微冷。
是啊,他的夫君样样都好,对母亲最是孝顺。也正因如此,但凡府里出了什么事情,他的夫君一定会先尽着老太太,过后才会再顾着她这个夫人的。
卢莹忽然觉得累极了。
她苍白着一张脸闭上了嘴,再也没说话。
郑典便又问秋鸿:“秋鸿,你确定是在夫人房里的博古架上瞧见这瓶子的?”
秋鸿颤着身子点了点头。
郑典便转向门外道:“女役进来。”
随着他的话音,两个穿着青色窄袖胡服的中年女子便自门外走了进来。她二人的衣着打扮不似一般仆妇,却又不像衙役,上衣的前襟上头亦没有补子。
这乃是大理寺特有的女役,是专门为那些犯了事或需问话的官员家眷准备的。这些犯官罪臣虽然一时遭难,却也未必永远不得翻身。大理寺对他们通常还是很客气的,也很顾及他们的颜面。
那两个女役进门后便向郑典福了福身,郑典便吩咐她们:“你们一会去陆夫人房里。只许搜博古架,旁的一概不许动。”
两个女役躬身应是。
陆机听闻此语,神色明显缓和了下来。他向郑典颔首道:“多谢郑大人。”
郑典摆摆手道:“在下公务在身,诸多得罪处还望陆大人海涵。”
陆机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看上去对郑典如此识趣很是满意。
卢莹见此情景,脸色越发地苍白。
她被陆机亲陪着过来,走得又急。身边一个丫鬟都没带。如今便是想叫人传个话儿进去也是不成的。
现在的她,真正是无计可施。
她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个东西已经不在土定瓶里了。
卢莹擎起了案上的茶盏。
不知何故。她总觉得那铜瓶是被人故意藏起来了。她甚至隐约地希望着,是陆机把东西藏了起来。除了他,还有谁能有机会这样做?
便在卢莹的满心忐忑中,满屋子的人皆退了出去。
陆机是带着那两个女役走了。秋鸿也被差役们带了下去,郑典却是为了避男女之嫌。自去了外头立在廊下。出门时他还十分好心地将屋门也关上了。
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
卢莹独坐屋中,心里像被浇了热油一般,直灼得她坐都坐不住,恨不能一步跨回自己的房中。
只是。她心中虽急,却也只能强行捺住。郑典他们便在屋外,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偷看?她便有万般心焦。也必须表现如常。
卢莹从没觉得时间如此难熬。
约摸过了盏茶功夫,门外忽然传来了郑典的声音:“陆大人回来了。”
随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便响了起来,屋门蓦地被人推开,一道明亮的光线扑进房中,将青砖地照得一片光亮。
卢莹忍不住以袖遮眼,然而,下个瞬间,她忽又觉得眼前一暗。
她放下衣袖,却见屋门已经重又关上了,陆机与郑典二人正站在屋门边上,两个人的神情都很沉重,尤其是陆机,此时他看向卢莹的眼神,就像在打量一个陌生人。
卢莹的心开始一点一点往下沉。
“夫人可告诉为夫,这是什么吗?”陆机的声音十分暗哑,神情中含着一丝难言的苦涩。他一面说着,一面便举起了手里的一样东西。
卢莹的视线一下子集中在了陆机的手上。
在他的手里,赫然拿着一只铜瓶。
那瓶子与郑典之前拿出来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个瓶子要新一些,瓶身上的描金花纹乃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正是卢莹丢失的那只!
卢莹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
这是卢莹的第一念头。
然而,这念头方一浮起,她心中忽然又生出一丝异样。
土定瓶中没有藏着铜瓶,并不代表旁的地方没有。她之前只来得及在土定瓶与镙钿匣子里找,却忘了在博古架上好生搜检一番了。
郑典此时却是将自己手里的瓶子拿了出来,与陆机手中铜瓶放在一起略作比较,随后便将两只瓶子平直的那一面合在了一处。两瓶立刻合为一瓶,瓶口亦合成了完整的朵云形状。
郑典点了点头,含笑道:“此乃一对联珠瓶儿,陆夫人手中这个,与在下手中这个正是一对儿。”
陆机似是没听见郑典的话,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卢莹,神情莫测。
“老爷,这定是有人陷害妾身。”卢莹的眼圈儿又红了,语声格外凄清,“这不是妾身的东西,是有人放在妾身房里陷害妾身的。老爷,您要相信妾身啊。”
“夫人说有人陷害于你,却不知夫人说得是谁?”陆机的声音仍是暗哑。
卢莹垂首轻泣,拼命地转着心思,忽然脑中升起了一个念头:“是秋鸿。”她猛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一定是秋鸿这贱婢。这都是她说出来的,定是她事先将东西藏在了妾身房中。”
“秋鸿回府才三天。”陆机的神情越发晦暗,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模糊不清,“我才叫人查过,因外院缺人洒扫,三天前,大嫂嫂才从庄子上叫了批人进来,秋鸿便在其中。”
卢莹再度垂下头去,掩去了眸中的一抹哂笑。当她抬头时,她的脸上已经滑下了两行清泪,神情越见凄苦:“老爷,秋鸿人虽只回来了三天,可若是有内宅之人做内应,她也不是不能做下此事来的啊。”
“陆夫人,在下/插/言一句。”郑典说道,“陆夫人的意思是说,秋鸿早就知道傅四姑娘会为亡母申冤,也早就知道她指控的人就陆夫人您,还算定了会有个叫盈香的丫头供出这个瓶子,更一早知道在下会带着这个瓶子来贵府查证。所以她便找内应将东西预先藏在了陆夫人的房中,又提前三天回府当场指证陆夫人,陷害于您。陆夫人是这个意思么?”
☆、第528章
卢莹愣了一会,复又点了点头,垂首细声道:“是,妾身正是这个意思。”
郑典的脸上便露出了疑惑之色:“这在下倒不懂了,秋鸿难道竟是未卜先知不成?她是如何提前知晓了这许多事情的?”
卢莹立刻抬起头看着郑典道:“秋鸿是不是未卜先知妾身不知,妾身只知秋鸿之前是服侍谁的,而傅四姑娘有一位至交好友,便是这秋鸿服侍的那……”
陆机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如电,瞬间扫向卢莹。
卢莹心中如遭重锤。
她一下掩住了口,目中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糟了,她为了脱罪,一时间口不择言,居然说出这种话来了。
她连忙笑了一下,想要再说些什么。然而陆机却先于她开了口:“大丫头八月里便去了山东。”
卢莹噎住了。
方才她确实是想到了陆缃。
秋鸿的腿是怎么摔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