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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庶庶得正-第1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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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这整个时空而言,傅珺不正是那唯一的一个么?这现世里的人与事,在她却是全然陌生的。哪怕她的人在这里,可她的心与灵魂,却永远不在此处。
    “三十八号。”学监夫子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也将神游于物外的傅珺拉回了现实。
    傅珺站起身来,十分自然地理了理衣襟,便步履从容地跟在学监夫子身后,走进了那座小楼。

☆、第295章

从一开始傅珺就觉得,这些夫子将面试地点定在楼上,又安排了敞轩供考生休息,只怕是从头到尾这些考生的行止便是处在监视之中的。
    所谓礼仪,不仅指的是人前那一套,亦包含了在无人处的教养、规矩与仪态。
    所以,从进入白石书院的大门起,傅珺全身每个细胞都是处在备战状态中的。她每一回提步、每一次转首,乃至于跟那个青衣女孩的对视及微笑,都是严格按照社交场合的那一套来的。
    此刻,她款步随在那学监的夫子身后,姿态轻盈地走进楼中,再在学监夫子的示意之下,以最优雅的动作提起裙摆,拾级而上。那姿态端庄雅致,全无一丝刻板,举手投足间的那番礼仪宛若自然天成。甫一上楼,几个面试官的眸中便皆露出了一丝满意来。
    傅珺依着礼仪向面试官见了礼,又十分自然地抬起视线扫了一眼。
    在她的前方端坐着四位夫子,两男两女,皆穿着统一的白石书院夫子服饰,青衣玄襟、大带垂绅。男夫子的头上戴着文生巾,女夫子则皆戴着小冠。
    此时,那最左面一个蓄着短须的夫子便从桌前拿起两页纸来,展示给傅珺看了看,随后便和声问道:“这便是你上午的答卷吧?”
    傅珺见状,心下却是微有些吃惊的。
    这夫子居然就已经看过她的试卷了?这合不合规定啊?难道不应该是统一判卷给分的吗?
    傅珺自是不知,她那篇《论律法》并那十六个字一交上去,便立刻成为了此次入学试的焦点。
    在今年参加考试的学子中,傅珺是唯一一个以律法为题进行答卷的考生。更何况这《论律法》一文还是出自女子之手,且这文章居然写得极妙。观点新颖,充满思辨意味。
    因此,在下午的面试环节中,夫子们便将傅珺的试卷也带了过来,便是想以此为题进行提问。一是想看看这位“蓝三十八号”的真正水平,再来么,也未必便没有二度测试之意。
    毕竟。一个女孩子能写出这么篇文章来。实在很难叫人相信。万一这女孩子只是先期做好了准备,背下了数篇文章,再根据试题择而录之呢?所以他们才要通过面试进一步加以确证。
    傅珺自是不知这其中的意思的。
    此刻。见那短须夫子拿出了自己的试卷,她微怔之后便即答道:“是,先生,此乃学生的试卷。”
    短须夫子便问道:“你这文中所书之字的字意。与你这幅字里的字意颇为不同,是何道理?”
    傅珺清清淡淡地道:“学生写下此文之时。因心有所感、思绪奔涌,更兼此文乃一气呵成,因此字意略有激扬。而待到写这幅字时,借的却是前头的余势。此时学生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自然那字意亦跟着有所变化。”
    短须夫子沉吟了片刻,便又问道:“那你以为,律法为何物?”
    傅珺闻言静了一静。方才语声平静地道:“学生以为,律法者。既严且酷。法本无情,亦不容情。法理之下唯分善恶,不以高低贵贱论处。以酷厉之法,震慑为恶之人,护佑良善之辈。此乃学生对律法的见解。”
    那短须夫子闻言不语,旁边一个面容白净的女夫子便怫然道:“我儒家只讲以善养人,得服天下。你却在这里大言酷刑严律,却是与我儒家教化之本意背道而驰么?”
    傅珺沉静地道:“学生对儒家学说并无诋毁之意。学生以为,以儒家思想教化,以严明律法震慑,相辅相成,互为补遗。人制不足,以法制之。方为治国教民之理。”
    那短须夫子不由抚须笑道:“好一个‘人制不足,以法制之’。”
    此时,便见另一个面容清瘦的夫子问道:“那依你之言,这律法却是治国的根本么?”
    傅珺端然道:“学生确是如此认为。且学生以为,法理大于人情,法制应高于人制。人生于天地间,便应对天地常怀敬畏;同理,人活于尘世之上,亦应有所畏惧,否则这世间秩序全凭一心,无外力约束,岂非太过轻率?”
    那清瘦的夫子闻言便微微点头。
    看他的表情,傅珺清楚,他并不是认同自己的观点,而是表示明白了她的想法与思路而已。
    此时,便见旁边那个始终未曾言声的女夫子向傅珺含笑温言道:“六艺之中,你选哪一个?”
    傅珺便向这女夫子看了一眼,却见她年约三十许,容颜颇为秀丽。傅珺便态度恭谨地答道:“学生选的是琴。”
    那秀丽的女夫子便又问道:“师从何人?”
    傅珺答道:“清湘居士乃是学生的先生。”
    那秀丽女子的眼睛便是一亮,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终是忍住了,只点了点头道:“奏来。”
    傅珺又躬了躬身后,便即向一旁的琴台边坐了,略静了静神,又将琴弦“仙翁,仙翁”地调试了几声,便缓缓抬手,按弦而奏。
    傅珺的考试曲目乃是《聂政刺韩王曲》。
    此曲乃是上古之曲,取自《琴操》,说的是一个叫聂政的人,因父亲被韩王杀死而苦心报仇,潜入山中修炼琴技十载,最后混进王宫刺死韩王的故事。
    据说,那著名的《广陵散》便是据此曲演变而来的。
    傅珺之所以选择这个曲子,原因无它,只因此曲为残曲,篇幅短不说,指法亦较为复杂。
    傅珺是个天生的音痴,虽在柳夫子多年教导之下有所改善,但对于那种指法简单却讲究意境的曲子,傅珺始终掌握得不太好。反倒是那种指法繁复、曲调浓烈的曲子,她还能应付得下来。
    且这《聂政刺韩王曲》所知者极少。那柳夫子浸/淫/琴之一道多年,所学甚富,这才能将此残篇教予傅珺。傅珺此刻弹来,却也是有些讨巧的意思。
    一曲弹罢,傅珺给自己打了个八十分。
    刚才与那几位夫子的一番问答,倒是将她的心气又激起来了一些,因此她抚琴之时倒也有些飞扬绝烈之意,与此曲应有之意相去不远。
    果然,那几个夫子听罢此曲,面上的神情又是微有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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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那秀丽的女夫子看来是专门教乐器的,此时依旧是由她发问道:“为何选择《聂政刺韩王曲》?”
    傅珺便道:“学生天赋平平、才能有限,此曲恰能扬长避短,故选此曲。”
    那秀丽夫子听了这话,面上便露出笑容来。一旁那面色白净的女夫子却是淡淡一哂,微有讥意地道:“你方才口口声声说得是律法,如今却偏又选了一首杀人害命之曲,却是为何?”
    傅珺微微一愣。
    这个女夫子的问题倒是不大好回答。
    虽是心中犯难,但傅珺却也不曾慌张。她从容地思索了一会,方才恭声道:“学生方才论及律法之语,乃是学生对于法家学说的一些感悟。至于抚琴一曲,却是为了将学生所学尽可能地发挥出来。这两者间并不矛盾。且此曲最初,便是因那韩王滥杀无辜,方导致聂政复仇。设若那韩王守法遵纪、依法行事,不轻易夺人性命,则此悲剧亦可避免。”
    那白净的夫子闻言又是一哂,却是没再说话了。
    短须夫子便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傅珺便又依礼向夫子们拜辞。
    那几个夫子凝神看去,却见这位“三十八号”学生行止从容,不见半分被人逼问的慌张与颓色,仍是有若修竹亭荷一般端正雅致、风度翩翩,向着几人施了一礼,这才不急不缓地离开了。
    待傅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后,那短须夫子便向一旁的学监示意了一下,让他稍后再叫号,随后便转向那白净的女夫子,抚须道:“何夫子方才未免过于严厉了些。”
    何槿便淡笑道:“曹山长,我若不严厉,如何可知那三十八号于盛怒之下的礼仪?”说着她便又转向那秀丽的女夫子道:“魏夫子却是过于和婉了。”
    魏霜便浅笑道:“不过是个小姑娘,何需为难于她?”
    何槿摇了摇头道:“你呀,便是心太软了。”说罢她便又道:“不过,这三十八号的礼仪却是极好的。便是被我那般逼问,依旧形容安雅,着实不易。赵学监亦言,楼下候考之时。这三十八号亦极为从容,赵学监是给了‘淑清雅靓、端仪凝秀’的评语,可见其礼仪上佳。”
    那曹山长名叫曹诩,此时亦是点头道:“老夫亦觉此女极好,那一番关于律法的言论颇妙。”说罢他又问那个清瘦的夫子道:“严先生怎么看?”
    那严希原就是本朝书法大家。此时便道:“这三十八号文中字意不去谈它,只说那十六个字,却是颇有意思。”
    曹诩便道:“愿闻其详。”
    严希便道:“若论此女字中根骨,并算不得极好。然其字中所蕴之意,却极为少见。她的字应是汲取了颜柳两家,却又脱出于其间,一笔一划冷凝自持、端严无情。虽无颜筋之韧、柳骨之硬,却森寒陡生、如千仞壁立。再听她说那律法本是无情之物,我却是觉得,她倒是字如其思。思如其字了。”
    曹诩不由抚掌笑道:“能得严先生这一番点评,这三十八号倒也是个人物了。”
    那何槿闻言便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魏霜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因傅珺已经是倒数第三个考生,因此,接下来的面试只进行了约一炷香的时间便结束了,几位夫子便也各自辞了出来。
    那魏霜与何槿等人招呼了一声,便自回了夫子们的屋舍。
    白石书院女学部的夫子屋舍便在书院最北端,乃是十来所精致的小院儿,绕着一面矮坡而建。那坡上植着数十株枫树,坡旁又有一汪极清的潭水,水上架小石桥一座。最宜秋时赏玩。
    魏霜回到住处之后没过多久却又出来了。她戴了一截极长的黛色帷帽,手里擎着个小包袱,慢慢地从书院一侧的角门踱了出来,随后上了一辆极不起眼的驴车。
    那驴车晃晃悠悠地沿着十字街向南行去。转过潘楼巷,又从那南斜桥上穿过,绕过桑树街,便来到了一处极幽静的巷弄里。
    这条巷弄细而长,两侧皆是起得三、四丈高的青砖墙,驴车缓缓而行。不久便在一扇小角门前停了下来。
    魏霜提着包袱下了车,向那角门上慢三下、快三下地敲了门,角门便应声而开,魏霜闪身进去之后,那角门便又迅速地合拢了。那辆驴车却是停也未停,一直便往巷子的另一头行了去。
    那角门之后是一片极小的院子,魏霜面无表情地向那门后的一个老婆子点了点头,便脚步迅捷地穿过了院子。
    小院过后是一道回廊,转过回廊便又是一所庭院。这庭院比之前那个却大了许多,花木精洁、假山重叠,建造得十分轩丽。
    魏霜熟门熟路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便来到了花园深处的几间精舍前。
    那精舍前直挺挺地守着几个侍卫,皆是脸色苍白、五官平淡。他们面无表情地看着魏霜走了进去,连眼珠都没转一下,直若死物一般。
    魏霜跨进院门,步上台阶,又推开一道朱漆红门,眼前蓦地便是一暗。
    那朱漆门之后,无厅无堂,唯充塞着一重又一重的锦纱垂幔。她推门的动作带起了一阵风,那锦幔依旧垂着,轻绡纱罗却是迎风轻摆,直扑到人脸上来。
    魏霜停下脚步,回手将朱漆门重又合上。
    此时,却闻那重重纱幔后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的声音。魏霜凝神听去,却闻那声音里既有着男子的柔声低语,亦有女子压抑的哭泣,还夹杂着一阵阵低沉的野兽的吼叫声。
    魏霜的眸中便露出一抹极淡的嫌恶来。她垂下眼眸凝了凝神,方才转过头去,对着屋子的某个角落抬高了声音道:“属下见过主子。”
    她的声音并未令里头的动静稍停。反倒让那野兽的吼声又响亮了一些。而随着这一声响亮的兽吼,男子轻声喝斥的声音与皮鞭甩地的声音亦传了过来,那女子的声音却是一丝也听不到了。
    过了好一会,垂幔后方才传来一阵奇异的“哐啷”之声,似金似石,旋即一个慵懒的男子声音便道:“进来吧。”
    魏霜垂下眼眸,掀开重重纱幔走了进去。
    纱幔之后立着一架绣了百美戏蝶图的屏风,转过屏风便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在正前方靠墙的长榻之上,一个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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