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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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老太爷。”涉江等几人齐声见礼道。
王襄摆了摆手。道:“在外候着,我去看看四丫头。”
涉江等人忙躬身将王襄迎了进去,一旁的青蔓喜孜孜地轻声道:“老太爷多疼我们姑娘啊,办完了事儿回来也要先瞧瞧姑娘呢。”
涉江这一回倒没止住青蔓的话头。只转首望着在王襄身后关上的门扇,娟秀的面上带着两分笑意。
她们姑娘在老太爷跟前愈发得意了,身为下人,自是欢喜不禁。再一想老太太近来对姑娘亦是态度大好,可见姑娘在这府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了,她便不由从心底里欢喜起来。
老天爷约摸是听见了涉江的心声。不几日便以实际行动让她的欢喜又增了十二分。
便在上元节后的数日,王襄便以傅珺“纯善至孝,因心克顺”为名,赏了傅珺一只古砚、一件玉器珍玩并掩鬓簪子一对。虽说赏的东西不多,可却件件皆是精品。
先说那古砚,据说乃是龙纹瓦头砚,出自前朝未央宫,乃当世绝品,便出上万的银子也买不到的。再有那件玉器,亦是前朝旧物,乃是一枚血玉制成的玉板,约一寸见方,上头镂空雕着岁寒三友,无论是玉质还是工艺,亦堪称绝品。
这其中最不打眼的便是那对掩鬓簪子了,乃是以间色米分琉璃打造而成,亦是出自南洋名匠之手。
这几样东西赏下来,又有王襄褒评在前,直叫府里的姑娘们皆红了眼睛。王宓连着好几天见着傅珺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一脸的不满干脆藏都不藏,直接便写在了明面儿上。姜家姐妹自不必说,那酸话更是一咕嘟一咕嘟地往外冒,险险没叫傅珺酸掉了牙。
便连一向超然的王昭,亦寻了个机会淡声叮嘱傅珺道:“那古砚发墨光润、贮水不耗,实为上品,素常应多多爱惜才是。”
傅珺于写字作画一道实属泛泛,得了这么名贵的前朝古砚,虽知系出有因,却也觉得有点烫手,又不好退回去,只得毕恭毕敬地收在墨匣里,轻易不敢动它。
还有那血玉透雕玉牌,沈妈妈一见便亮了眼睛,许娘子亦难得地品评了一句:“倒是个好东西,做个禁步尚可。”
可是,如此名贵的玉件,你叫傅珺镇日里挂在身上满府乱晃,那纯粹是给自己拉仇恨。因此,这枚血玉也被傅珺恭敬地请进妆匣中,上锁收好,留待他日再用。
傅珺此举,旁人倒没什么,唯青蔓觉着十分怅然。她都打算好了要打几根顶精致的络子的去配那血玉的,现下看来却是用不上了。
倒是那对琉璃掩鬓簪子,竟与傅珺之前所得的桃花钗与耳坠子配伍成了一套,倒是时常出现在傅珺的鬓边,每每叫府中姐妹们瞧见了,又得来了好一阵的艳羡。
☆、第188章
自上元节之后,傅珺便再没见过阿渊,连田先生亦极少遇见。
偶尔午夜梦回时,傅珺还是会想起上元节的那一幕。彼时情景而今想来,实在很像一个梦。那满街的灯火留在记忆中,带着几分虚幻的色彩,连同回忆里满口的薄荷余香,也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纵是傅珺记忆力绝佳,也时常在思及前事时恍惚那么一会。
至于棋考之事后续究竟如何,王襄是绝口不提,自然,傅珺也从来没问过。
至于荃儿,上元节过后没几天便也彻底从锦晖堂消失了去。而她的消失,甚至连问一句的人没有,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般。
偶尔去锦晖堂请安时,傅珺还会想起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想起她微有些灰暗的眼眸,永远不苟言笑的神情,以及她交握在身前握得紧紧的手。
也不知荃儿究竟如何了?她与棋考最终是否得以相见?傅珺闲时还会揣想一番。
自然,傅珺不可能对这两兄妹生出什么同情来。她又不是圣母,绝不会对敌对一方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若非当初傅珺提前察知了棋考的意图,破坏了那一场阴谋,倒霉的便是姑苏王氏以及傅庚了。到那时,又有谁会来同情她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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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一夜之间,江南的春天便已近在眼前了。
草长莺飞、雨细风斜,那春风拂过了二月新绿的垂柳,又掠过墙边初绽的桃花,渐渐便由浅转深。不经意间,便在鸟鸣间关之时、花谢花飞之际,悄然展开了暮春三月的旖旎画卷。
这一日,傅珺往锦晖堂请安毕,因想着下个月便是大表兄王宗成亲的日子,她虽是客居于此。究竟与王宗还是亲戚,不能不有所表示,便咨询了许娘子与沈妈妈的意见,备了两件头面权作贺礼。此时倒要亲自上门送一趟才是,也算是全了身为小表妹的一番心意。
因此,从锦晖堂出来后,傅珺便转去了蟾月楼。
三月的江南姑苏,风物最是氤氲。此时天光尚早。薄雾轻拢、满目浓翠。那蟾月楼外又有一片修竹,暮春的微风拂过,恰是竹影轻摇,间杂着轻卧墙头的几朵蔷薇。傅珺瞧在眼中,不由便想起王昭前些时写的一句诗来:
虽无漫山轻米分色,亦有竹风携绿来。
这诗却是王昭前些时候染了小恙,推了几家梅山赏花的贴子,便自写了几句诗聊慰愁肠罢了。其中这两句倒与傅珺眼前所见十分贴合。
因而,这一路沐晨风、赏新绿、观花影,傅珺的心情十分怡然。一面走着,一面便转头与涉江她们说笑两句,颇为畅意。
不想,便在她们行至蟾月楼那两扇朱漆小门前时,忽然便听见从里头传来“啪”的一声瓷器落地的声响,将这一院子氤氲好景也给震得碎了。
傅珺不由停下脚步,向身后的涉江看了一眼,又往前头张了一张。
听那声音的来处,像是从蟾月楼的正房明间里传出来的。那明间里除了任氏以外,再不会有旁人。却不知任氏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傅珺一时倒有些犹豫。只怕自己选错了来访的时机。
便在傅珺略作迟疑之际,那院门前的小丫头眼尖,却是瞧见了傅珺,忙上前见礼道:“表姑娘好。”
傅珺见状倒不好立时便走了。只得含笑上前道:“我来找大舅母说说话儿,也不知大舅母得空不得空?”
那小丫头极是伶俐,闻言立刻便堆出满脸的笑来道:“表姑娘说得哪里话,您来了,我们太太再没不得空的,表姑娘快请进。”说着便殷勤地碎步上前。引着傅珺往院子里来。
傅珺见状便笑了笑,领着丫鬟们走进了院中。那小丫头早飞跑着进去禀了任氏,傅珺方行至阶下,便见门帘一挑,任氏已经从里头迎了出来,看着傅珺含笑招手道:“你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快请进来吧。”
傅珺赶前两步屈膝行礼道:“大舅母好。我来得唐突了,还请大舅母莫怪。”
任氏满脸的笑意,似是方才那声脆响根本与她无关似的,只笑着嗔道:“你便是太客气了,跟你舅母还这么见外,我可要恼了。”说着便上前携了傅珺的手,将她让进了屋中。
一进房间,傅珺本能地四下扫视了一番,自是瞧见了那门后一截青砖地上湿了一块,虽被人擦拭过了,依旧印迹宛然。再抬眼看去,却见嵌螺钿黑漆方桌上的四只五彩钧窑盅只余了三只,不用想,那剩下的一只必定是碎成渣渣了。
见此情景,傅珺不由心下暗奇。
这套五彩钧窑茶盅乃任氏心爱之物,平素用得十分经心,却不知是出了何等大事,竟让任氏气得连自己最喜欢的茶盅都砸了。
一面想着,傅珺一面便归了座,小丫鬟捧上茶来,那套五彩茶盅却被撤了下去,换上了一套青瓷哥窑浅口盏,傅珺捧在手里的亦是这种茶盏。
约摸是才砸过茶盅的缘故,待傅珺坐定之后,便觉得这屋中的气氛有些微妙。她不由有些头疼。早知道任氏今天心情不好,她就不来了。
心中虽做此想,傅珺面上却是落落大方,十分自然地往四下扫了一眼,含笑问道:“怎不见大表姐与二表姐?”
任氏便掩了口笑了起来,道:“你这么巴巴儿地跑来,却是来问这个的么?她们皆去学里了,你怎么倒忘了不成?”
傅珺本来就是故意问起来的,不过是想寻个话头把气氛转一转。见任氏听人提到两个女儿,面上立刻多了几分欢喜,便亦作出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笑道:“瞧我这记性,竟将此事给忘了。舅母可要笑话儿我了呢。”
任氏便笑道:“素常见你是个记性好的,原来也这般糊涂。”
傅珺不好意思地道:“我今儿忘了看日子了,舅母别笑话我啦。”
任氏闻言便含笑不语了,只端起茶盏喝了口茶。
傅珺便又抬起头来四下打量了一番,笑着道:“舅母这里是换了新制的湘帘么,瞧着好生亮堂。”
任氏见傅珺转了话题,只当她害羞了,便笑道:“这两日天气暖了,便将一应冬日的事物皆换了。”说罢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你那里的窗纱可要换个样儿?昨儿才有新入库的流光纱。”
傅珺忙笑道:“多谢舅母惦着我。却是不必换了,那还是年下才换的呢,如今瞧来倒还好,颜色也温润,我瞧着倒比新上窗的时候更好些呢。”
☆、第189章
任氏放下茶盏,用帕子拭了拭唇角,笑着道:“嗳,所以说呢,我们四姑娘真真是侯府里出来的,这眼界见识便是不一般。那流光纱原是要略旧上一旧才好看的,可笑有些人竟还整日里叫着窗纱旧了,要换新的呢。”说着面上便露出一丝不屑来。
傅珺深知她说的是谁,必定是铁面皮那一家子,因而只笑了一笑,并未搭腔。
任氏却是将帕子捏得紧了一紧,眉尖微蹙,心头的火一拱一拱的,直往上顶。
这小宋氏一家子还真是不见外,白吃白喝也就罢了,还整日里挑三拣四,弄出一副官太太的模样来。这种破落户,若换了她以往的脾气,那是连眼角都不带看一眼的。
可是,现如今婆母在上头压着,压得任氏不得不矮了身形,捏着鼻子应付这一家子。但这绝不代表着,她会给这一家子不要脸的女人什么机会。更别指望这家子破落户能搭上他们王家。
思及此,任氏面上的神情便冷了一冷。傅珺瞥眼瞧见了,只能暗叫倒楣。她可没想撞任氏的枪眼,所以才说了半车废话,实指望能将气氛缓过来,却没想反倒令任氏更不开心了。
傅珺便作出一副全不晓事的模样来,笑着道:“大舅母,我今日前来,却是来给大舅母道喜的呢。眼见着我便要多个大表嫂了,甥女先在这儿给您道声喜。”
这话题显然很令任氏欢喜,她面上的冷意立刻便去尽了,满面春风地道:“嗳哟哟,我还说你怎么特为跑了这一趟呢,却是专为了说这话来的。真难为你了。”
傅珺趁势便从涉江手上接过一只象牙小匣子来,亲手启开盒盖,呈予任氏面前,笑盈盈地道:“大表哥大喜的日子,我这个做表妹的也不知送什么才好,这两样首饰虽不值什么,却是京里今年最时新的花样儿。便予我未来的大表嫂戴着顽吧。还请大舅母不要嫌弃才是。”
任氏见那盒中是一对精致的耳坠子。用的乃是金丝串了米珠做成了一对蝴蝶,蝶翼上嵌着两粒极小的红宝石。东西虽算不上名贵,用意却极好。取的是比翼双飞之意。且做工用料也讲究,却是极妥的一份贺礼。
这任氏原本便对傅珺高看了两眼,此刻见她捧出的礼物果然妥贴,十分合她的意。她面上的笑意越发浓了,摆手道:“你小孩子家家的。还送这些做甚。你的心意舅母心领了。”
傅珺自是执意不肯,两个人又推让了一番,任氏这才收下礼物,还直道“也太多礼了。舅母过意不去”云云,然她脸上的喜色却表明了,这份礼物很合她的意。
礼物已然送出。傅珺了了心中一桩事,自是不愿再多逗留。又陪着任氏说了两句话儿便辞了出去。自回幄叶居不提。
待傅珺她们离开后,任氏将象牙匣子交予贴身丫鬟收着,便叫人去请奶母白嬷嬷并管事妈妈乔妈妈过来。而她面上那团团堆起的笑意此时早没了,一张脸沉得如同锅底一般。
两位老仆很快便到了。任氏一见她们进了门,也不待这二人见礼,立时便挥手摒退了旁人,又叫了心腹丫鬟在门前守着,这才阴沉着脸,声若寒冰地问乔妈妈道:“可跟咱们嫣姑娘陈清利害了不曾?”
乔妈妈觑着任氏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回道:“回太太的话,老奴已跟嫣姑娘说过了。她自也知晓这是丑事,自己捂着藏着还来不及,绝不致声张出来的。太太放心便是。”
任氏听了这话,一时又是气往上涌,声音里便添了十二分的恨意,咬牙道:“那一家子破落户,时时便要将算盘打到我们这头来,便是一时压制住了,也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