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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种田之流放边塞-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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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半个时辰后,房门被慢慢推开,郭弘磊径直走向床榻,掀起帐子,落座榻沿,低头凝视妻子睡颜,目光深邃。
  良久,他俯身,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唇,笑了笑,仔细掩好纱帐,拿起放在桌上的小包袱,轻手轻脚离去。
  郭弘磊迈开大步,须臾,迎面便见奶娘和弟弟。
  “二哥,你又要走了。家里有好几件趣事,我还没告诉你呢。”郭弘哲无精打采。
  父兄逝世,次子当家。郭弘磊搭着弟弟肩膀,严肃说:“先攒着,等下次探亲,你一口气说个痛快,我听着也更有趣,如何?”
  “好吧。”郭弘哲无奈点头。
  “我不在家的时候——”
  “知道!”郭弘哲打断,承诺道:“我会听嫂子的话,也会尽力分担家里大小事务。”
  郭弘磊莞尔,搭着肩膀,不轻不重摇晃一把弟弟,“唔,很好!”
  “少夫人呢?”潘嬷嬷疑惑问。
  郭弘磊答:“我没惊动她。天热,让她多睡会儿,免得没精神教导学生耕作。”
  “也对。”潘嬷嬷欣然赞同。
  郭弘磊忽然止步,语带笑意,扭头问:“母亲知道喜信了吗?”
  “方胜一诊明喜脉,我不识字,当晚就请三公子写信报喜了,让老夫人也高兴高兴!”潘嬷嬷笑道。
  郭弘磊满意颔首,“好。”
  少顷,三人走进堂屋。
  曹桦听见脚步声,便搁下茶杯,早看出小夫妻恩爱,提议道:“不如你明天再回营吧,在家歇一晚。我带了充足人手,无需你护送。”
  “多谢大人好意。”郭弘磊按着佩刀,婉拒道:“我倒很想在家里多待会儿,但手头尚有差事未完,不敢耽误。”
  曹桦赞许一笑,率先朝外走,叹道:“是啊。老夫何尝不想留下照顾儿子?也是因为身负差事,必须尽快赶回营处理。”
  郭弘磊跟随,安慰道:“寒舍虽简陋,粗茶淡饭,但在下的家人会尽力照顾伤兵的,您不必过于担心,待空闲再来探望吧。”
  “唯有如此。只是,太给你们添麻烦了。”曹桦歉意道。
  郭弘磊迈下台阶,“哪里?平日有两个弟兄专负责照顾伤员,我家人仅需供住处和一日三餐而已,不麻烦。”
  “还有大夫。多亏了方大夫,妙手回春,小达才保住了性命。”
  一行人边聊边走,踏出院门,道别后,上马扬鞭远去。
  于是,姜玉姝清醒时,只听见潘嬷嬷解释,未赶上送丈夫出门,无奈一笑。
  当天傍晚忙完,她正打算回家,却被庄松叫住了:
  “等会儿!”
  姜玉姝转身,翠梅和邹贵回头,异口同声问:“怎么了?”
  “有个事儿。”
  庄松摇着折扇,慢条斯理,威严道:“刘老柱偷羊,既罚银子,又罚他打羊草一年以赎罪。谁知,他总是使唤儿子干活,罪魁祸首懒惰,毫无悔过之诚心,这可不行。我已经吩咐了,即日起,每天由刘老柱给羊群供草料,以儆效尤,今后看谁还敢碰官府的财物!”
  “原来是这事儿啊。您决定,谁送草料都可以。”
  庄松嘱咐:“你们盯着些,如果发现刘老柱又使唤他儿子受过,记得告诉我。”
  姜玉姝爽快答应,“行!”素无交情之人,她全不在意。
  七月的天,浓云密布。
  暮色渐起,云层里突冒出几声闷雷,轰隆隆,闪电炫目,狂风大作雨滴降落,雨水如帘似幕,瓢泼一般横扫山村。
  “啊呀,哈哈哈,下大雨了!”翠梅兴高采烈地跑进屋,冲向窗,飞快关窗。
  姜玉姝从屏风后绕出来,捧着几件叠好的衣裳,整齐放进柜子里,嗔道:“瞧把你给乐的,活像没见过下雨。”
  “天太热,夜里闷得睡不着觉,我老早就盼着下雨了。”
  姜玉姝合上柜子,愉快说:“好雨知时节!这场雨过后,天渐渐转凉,土壤湿润,该开始耕种了,绝不能迟,得避开深秋霜冻。”
  “行呐。横竖土豆都催出了芽,肥料早已齐备,随时可以下种。”翠梅捏着几封信,当扇子似的扇了扇风,而后搁在桌上,禀道:“姑娘,又来了几封信。”
  “哦?我看看。”
  姜玉姝落座,扫了两眼,登时惊讶蹙眉,“咦?”
  “怎么啦?”翠梅凑近。
  姜玉姝三两下撕开信封,抽出信笺,垂首细看,纳闷答:“稀奇了。这封信,居然是你二公子的姐姐寄来的,而且指明由我亲启。”
  “二公子的姐姐?”翠梅一头雾水,揪玩辫子发梢,“确实稀奇。唉,想想,居然从未见过面,至今不知那位尊贵侯门千金的长相。”
  姜玉姝一目十行,唏嘘道:“我曾好奇问过,只知大姑姐闺名慧兰,夫家姓冯,姐夫在翰林院当差。”
  “当初,父兄逝世、娘家上下被流放,嫡长女竟始终没露面,未免太狠心了些。”翠梅耳语道。
  姜玉姝一边看信,足足写满两页纸,一边说:“据冯姐夫说,她当时身怀六甲,胎不稳,日夜卧床休养。假如确实身体不适、下不了床,倒也不能责怪。”
  “她信里说什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玉姝叹了口气,“一则问候弟弟夫妇,二则打探母亲身体。”
  “难道……老夫人恼了,不肯原谅女儿?”翠梅眼珠子转了转。
  姜玉姝把大姑子的信放在旁边,拆阅下一封,轻声答:“她没说,但我猜是。”
  “肯定是!不然她何必找弟媳妇打听母亲的身体?本该直接去信请安的。估计老夫人心寒了,冷落女儿。”
  翠梅天生机灵,心思活泛,嘀咕说:“依我看,不止老夫人,恐怕大少夫人也不理睬她。否则,她们表姐妹之间,自幼相识,有什么不方便问的?何必放着表姐不用,改而亲近陌生弟媳妇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姜玉姝冷静答:“人家没亲近我,只是打听些事而已。素未谋面,毫无交情,压根亲近不起来。”
  “这封信又是谁写的?”屋里昏暗,翠梅吹亮火折子掌灯,把烛台挪近。
  姜玉姝笑了笑,“四弟。弘轩仍是小孩子心性,隔三岔五地写信,总抱怨烦闷、枯燥、无聊透顶,也想学阿哲,来赫钦‘开开眼界’。但老夫人绝不会准许的,他老老实实待在长平吧。”
  “那是!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家的命根子。老夫人怎么舍得四公子来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吃苦嘛。”翠梅伶牙俐齿。
  说话间,姜玉姝拆开第三封信,寥寥数语,言简意赅,出自婆婆王氏之手。
  阅毕,她怔住了,久久无法回神,木头人一般。
  “姑娘?”
  “怎么发起呆来了?”翠梅顿时悬起心,紧张问:“莫非出事了?不要紧吧?”
  姜玉姝回神,神色凝重,缓缓答:“婆婆说,我有孕在身,不宜待在危险之地,她已经请穆世伯帮忙,想尽快把我迁去长平县,安稳休养,对孩子好。”
  “什么?”
  翠梅惊呆了,不知所措,“婆婆关心儿媳妇,固然是好事。可惜您之前答应了潘知县,一千五百万斤粮食,现在还没下种,能走得了吗?”
  姜玉姝慢慢把信放在桌上,右掌用力压住,正色答:“如果言而无信、一走了之,我成什么人了?我忽然撂担子,县里如何看待郭家?必定会怪罪的。”
  “那,回绝老夫人?”
  姜玉姝点点头,严肃道:“眼下实在脱不开身,只能详细解释清楚,请婆婆谅解。”
  翠梅无奈叹气,“唉,是没辙。那您回信吧,我去做饭了。”她迅速想开,辫子一甩,轻快离去。
  风雨未停歇,屋顶瓦片被敲响,嘈杂不堪,驱散了闷热暑气。
  姜玉姝端坐,凝望窗,右掌牢牢压着三封信,暗忖:
  一旦去了长平,岂不得天天对着婆婆和嫂子?
  到时,婆媳相处,妯娌合作,对我而言不仅是问题,而且是难题。
  在她心目中,兵荒马乱可以应对、严寒酷暑忙活可以忍受、屯田重任可以谋划……她咬咬牙,咽下了许多苦,唯独不能、也不愿做一个合乎婆婆心意的“贤良淑德好儿媳“!
  姜玉姝了解婆婆和嫂子的品性。
  流放一路北上,两个半月内,婆媳妯娌之间,频频发生不愉快,姑侄联手对上新媳妇,她输多赢少,几次气得变了脸色,尝试理论,对方却不讲理。
  每当郭弘磊帮妻子时,就了不得了,王氏婆媳一尊一长,你一言我一语,痛把小夫妻指责一通。
  风从窗户钻入,扑得烛光闪了闪,一室家具黑影乱晃。
  姜玉姝如梦惊醒,眸光坚毅,右掌“啪“地一拍信笺,拉开抽屉,果断把信件塞进去,旋即“嘭“地合上抽屉,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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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如何,能拖一天是一天,远亲近仇,亲戚之间不投缘,离远些为妙!
  数日后,清晨。
  姜玉姝怀着三个月的身孕,登上马车,赶去百里外的连岗镇,查勘耕地。
  车轮辘辘,时而走官道,时而走村路,一刻不停。
  密林里,一伙彪形大汉埋伏,为首者脸颊一道刀疤,鹰钩鼻棕褐发,眼神阴狠,嘴里说的是犰语——
  作者有话要说:
  婆媳问题,妯娌问题,猛于虎,令人闻之色变……


第90章 
  “庄主簿,傍晚能不能到连岗镇啊?”翠梅掀开帘子, 扒着窗棂探头问。
  庄松骑马在旁, 想了想,偏头答:“应该能。不过, 山路崎岖难行,或许会慢些。”
  姜玉姝侧身, 凑近窗道:“如果天黑之前到不了镇上, 就只能借宿村庄了。”
  “无妨。”庄松骑术一般,握紧缰绳策马缓行,“横竖是去查勘田地,从哪儿查起都行。待转完该查的村子, 大伙儿再去镇上合计,也是一样的。”
  姜玉姝颔首道:“好, 一切照您的安排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农时不等人呐。”庄松身负差事, 犯愁道:“几千亩地,月湖镇已经开始下种,连岗镇却才刚把粮种运走, 务必催他们尽快了。”
  “要快,但绝不能瞎糊弄。”
  庄松颔首, “唔, 所以得去查一遍,一则看村民用不用心, 二则观察其方法对不对。我们不懂行,你亲眼瞧瞧, 若发现不妥,当场命令他们改。”
  “我明白。”
  一千五百万斤粮食,像一座山,沉甸甸,压得人不敢懈怠。
  商谈须臾,姜玉姝放下帘子,靠着软垫,右手轻抚肚子,歉意说:“因为我,拖慢大家了。轻车快马,傍晚本该可以赶到连岗镇的。”
  “哎哟,快别这么想了!”新马车宽敞整洁,翠梅弯腰,拎起食盒搁在腿上,打开翻拣食物,安慰道:“有孕在身,禁不起颠簸,谁会不谅解呢?人人都愿意体谅的。赶路小半天,姑娘渴不渴?饿不饿?喝水还是吃块点心?”
  姜玉姝叹了口气,无奈答:“大约两刻钟之前,我既喝了水也吃了糕,饱到嗓子眼儿了。你自己吃吧。”
  “我还不饿,等会儿再吃。”
  翠梅合上食盒,尽职尽责地说:“公子吩咐仔细照顾您,潘嬷嬷精心安排的:一日三餐,外加四次糕点,这是至少的分量。”
  至少的分量?再多些,连吃几个月,人得胖成什么样?
  姜玉姝哭笑不得,索性闭目养神,嘴上从善如流,“嗯,我知道,一定尽力不叫你为难。”
  “好嘞!”翠梅笑嘻嘻,把食盒搁在角落里放稳,并排靠坐,苦恼说:“唉,几千亩土豆,假如恰有一整片地该多好,咱们就不用东奔西走了,避免在月湖和连岗之间来回跑,忒麻烦。”
  “傻丫头,别‘假如’了,不可能的。”
  一谈起正事,姜玉姝立即睁开眼睛,神色严肃,摇头说:“我反复算过,七十多万斤粮种,大概需要两千六百亩地,西苍多山,地势不平坦,两个镇加起来,能凑足合适的耕地,我已经满意了。”顿了顿,她流露憧憬之色,叹息告知:
  “但听说,庸州地势非常平坦,平原土壤肥沃,草原一望无际,其中不乏千亩一块的良田!故在失守之前,庸州比西苍富庶些。”
  “可惜,它被北犰霸占去了。”
  姜玉姝坚信不疑,“只是暂时罢了,早晚会收复的!”语毕,她复又闭目养神,身体越来越容易疲倦,整天犯困。
  这一行人,马车一辆,带刀官差七名,邹贵赶车,并有几个连岗镇的里正负责带路。庄松则时而练骑术,时而与邹贵一处,小坐歇息。
  午间炎热,幸而道路两旁树林高大茂盛,荫凉风细细。
  马蹄跺地“嘚嘚嘚“,车轮“吱吱嘎“,不紧不慢地赶路。
  姜玉姝和翠梅聊累了,彼此依偎,迷迷糊糊入睡。
  下一瞬,打头的两匹老马有灵性,突然嗅见血腥味,犹豫停下了,打着响鼻,蹄子不安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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