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10605-第2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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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弇终于也回到了洛阳。他就像洛阳星空中,最耀眼的那一颗明星。有人给他耿弇统计了一下:自从他造反以来,攻陷四十六个郡县封国,屠杀三百余城市,从来没吃过一次败仗。
一句话,真猛人哪。
第七十六章西征
一、两个极品对手
刘秀搞定张步后,即率众将领回首都洛阳。多年征战,他已经很累了,好想不战,就此打住。可是这可能吗?扫完了北方,扫东方,扫完了东方,还有西边。在西方,有两个可怕的对手,像两把利剑悬挂在他头顶上,晃来晃去,晃来又晃去,他做梦都感觉到利剑杀气逼人。
刘秀这两个对手,都堪称极品。先来说第一个,隗(wěi)嚣。
隗嚣,字季孟,天水成纪(今甘肃秦安)人。打年轻时,隗嚣就是个有为青年。他好儒家喜经书,在州郡里当过官,后来入长安追随国师刘歆(xīn),被举为国士。再后来,刘歆反王莽事败,隗嚣逃回故乡,做了当地豪杰。
隗嚣算是个儒家学派读书人,可谁也不知道他灵魂深处,却隐藏着一颗骚动的心。刘玄在宛县称帝后,隗嚣叔叔隗崔及兄长隗义起兵造反响应。可是当他们拿下天水郡时,却发现缺一个像样的领导。
众人寻来想去,认为隗崔及隗义都不如隗嚣名气大,决定共同推举隗嚣为首领。隗嚣接受任命后,向刘玄称臣,拥护刘姓皇族,誓言为中兴大汉王朝事业进到到底。
公元24年,刘玄迁都长安后,征召隗嚣等家族全部进京。但是,当他们没到长安几日,赤眉就扬言要打进长安,同时刘秀也派邓禹率军紧盯长安。于是乎,隗崔及隗义认为,赤眉打进来了,刘玄注定玩完,不如趁现在趁回老家,再当一回好汉。
在刘秀这辈子中,见过吃里扒外的,但是像隗嚣这种极品货,此生就不多见了。当是时,隗嚣在长安很受刘玄重用,如果隗崔及隗义逃跑,势必危及自己的事业。于是乎,他上了一道奏书,把隗崔及隗义就告到刘玄那里。
刘玄很果断,挥刀就斩了准备当逃兵的隗崔隗义。然后,他装出很够意思的样子告诉隗嚣,你是个懂大义的人,为了答谢你,迁你为御史大夫。但是,刘玄并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是隗嚣想卖的,没有什么是卖不掉的。他既然能出卖亲情,同样可以出卖你刘玄。
我们知道,刘秀在北方疯狂扫荡后,能量大增,刘玄想搞掉刘秀,唤他回京。可是,刘秀不是傻子,反而像一条老蛇一样,盘在北方那棵树上,再也不想回来见刘玄了。在刘玄的部属中,新市兵和平林兵将领都是会叫的狗,拉他们上战场,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所以,当新兵市等领将们,听说赤眉要攻打长安,他们认为失去了刘秀的刘玄,注定混不长久了,不如造反。
于是,他们纠集了一帮人。隗嚣积极响应,准备择日杀掉刘玄,另做打算。可惜的是,情报被泄露出去了。刘玄反击,隗嚣见混不下去,迅速逃出长安,跑回隗氏老巢天水郡。
混迹长安多年的隗嚣,真没白混。这个老江湖回到天水郡后,很快就拉起一张虎皮,自称西州上将军。接着,他就组建了一个临时政府,打出礼贤下士的广告,竟然吸引了一帮来自长安城的知识分子,《汉书》作者班固老爹班彪,就在其中。
隗嚣划地自立后,邓禹曾经代表刘秀任命他来西州大将军。可是刘秀知道,隗嚣这种货色,你给他多少好处,他都照单全收。但是你要让他真心俯首称臣,估计是没戏的。所以,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能哄则哄,实在哄不下去了,再打也不迟。
为了哄住隗嚣,刘秀啥办法都使完了。他给隗嚣写信,都没敢摆出领导架子,直呼姓名,而是亲呼别名季孟。隗嚣派出来的使节,刘秀总是以接待外国元首的高规格礼仪。但是,隗嚣丝毫不为所动。
大家都是在道上混的,刘秀这点怀柔伎俩,那是蒙不住隗嚣的。隗嚣认为,刘秀能喂得了你糖果,肯定也能把你拉到火上烤。他之所以待自己如此客气,主要是鞭长莫及,奈何不了。然而,刘秀现在奈何不了他,不等于将来不行。小心驶得万年船,在刘秀没有加之拳脚时,必须拿出一套方案,以备不测。
于是,隗嚣就想到了一个。这个人,就是除隗嚣之外的,刘秀的另外一个极品对手——公孙述。
公孙述,字子阳,扶风茂陵(今陕西省兴平县)人。出来混,本领是必须有的。早年,某郡守听说公孙述有本事,请他出来当官。结果发现,公述事的本领,还不是一般的牛。他所治下的县,政治清明,无奸无盗,被郡中人谓为神人。
刘玄在宛县被推为天子后,天下乱兵迎来了他们灿烂的春天,公孙述也不甘落后,起兵响应。
公孙述这辈子,有一句话可以当做他的座右铭,这就是——乱世当前,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正所谓,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当是时,雒县一商人起义,自称“定汉将军”。公孙述一看,这不得了,连个小商人都敢称为定汉将军,我得找个更大名号把他压住。于是乎,胆大包天的公孙述,自称刘玄派人来封他为辅汉将军兼益州牧。
公孙述挂着这名号,一直打到了成都。其部将告诉他,益州好大一块大盘,你只当个益州牧,怎配得上你这等尊贵身份呢。公孙述一笑,摇身一变,自立蜀王。
不久,他发现蜀王这身份还不够尊贵,于是再摇身一变,称帝自立,人称“公孙帝”。他崇尚白色,于是人又称他为白帝。
自刘秀出道以来,凡是想称帝称王的,都没几个是好下场的。王郎称帝,被他搞了;刘永称帝,也被他端了;连彭宠和张步想称王,照样大刀问候。唯独公孙述称帝,他不敢乱动。
原因只有一个,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要打通蜀道去攻打公孙述,到目前为止,刘秀还没有解决这个技术难题。并且,他征伐多年,实在有点厌倦战争。所以,对待隗嚣和公孙述这等货色,能哄则哄着吧。
此时,公孙述的优越感是很强的。他自恃呆在天府之国,山高皇帝远,况且他也是个山皇帝,他不想为难刘秀,但刘秀也别想为难他。井水不犯河水,暂且这样过着吧。
可隗嚣不是这样看的。他认为,刘秀能哄得了你一时,却哄不了你一世。一旦他解决伐蜀的技术难题后,必然率军西征,两锅一起端了。所以当前之急,就是两人联手牵制刘秀。只要合作愉快,你好我好大家好,谁都动不了谁。
但是,要去游说公孙述联手,必须找个靠谱的人才行。很快的,隗嚣就找到了一个,此人江湖名气很大,他的名字就叫马援。
马援,字文渊,扶风茂陵人。有心的已经看出来了,马援和公孙述是一个地方的。没错,他们不仅是老乡,还是老同学。正因为如此,隗嚣才派马援出使成都考察公孙述的。
马援的祖先,据说可以追索到战国时代的赵国名将赵奢那里。赵奢号马服君,别为马服氏,简曰马氏,其后裔从此就以马姓叫开了。
公孙述年少的时候,靠着老爹的关系,入朝当过郎官。尽管马援祖上显赫,可到马援父辈这代,就开始没落了。
土壤是种子的最好天地,但是恶土坏地,却足够历练一种种子的生命力。马援十二年那年,就失去了父亲。然而他少有大志,渴望建功立业,做出一翻大事业。
知识改变命运,这话放在马援身上似乎不妥。马援曾经去学诗,却背不了几句。当年项羽读书时,就说读书有啥用,我要学就学万人敌。马援没有学万人敌,他却主动说出了一句,令他哥哥马况吃惊万分的话——我要去边郡开垦放牧。
哥哥马况没有反对,倒很支持。他说出一翻勉励马援的话:“你少有大才,当晚成。”后来,马况病死,马援回来奔丧。守孝期满后,开始出来找工作。有一次押解犯人,故意放走重犯,顺便逃亡北地。再后来,遇大赦,马援就留在北地放牧,继续他的垦地畜牧梦想。
马援一边放牧,一边优游于陇西一带,结交各路豪杰。数年过去,他放牧的牛羊增到数千头,谷数万斛。但是,马援却把所有钱,都分发给家族兄弟。他说,钱算是什么东西,我岂能当个守财奴了却此生。
从某种程度来看,马援是坚定的墨家主义者。墨子推行苦行僧思想,以一个之苦,谋求千万家幸福。“丈夫为志,穷当益坚,老当益壮。”马援的这句千古名言,贯穿了他豪迈的一生。
最后,隗嚣从长安逃回天子郡以后,礼贤士士的广告打得很响,马援闻讯赶来,投奔隗嚣,被封为绥德将军。但是,当马援被派往成都,游说老同学公孙述回到凉州后,猛然发现——
能够决定天下未来的人,绝对不是隗嚣,更不是公孙述,而是另外一个人。他坚定的认为,那是一个可以让他追随终生的人。
二、马援出道
马援告别隗嚣,出发了。与公孙述分别多年,一想起他心头总不禁感慨万千。很多年以前,当他们还穿着裤衩的时候,俩人就在一起玩了。在那些童真无邪的岁月里,俩人一起上树掏过鸟窝,一起下水摸过鱼,一起上山打过猎,一起同窗读过书,一起掰过一根烤焦的玉米,热呼呼地对着吃。
同乡同党,同学同吃。人生当中几种最为牢固的关系,马援和公孙述都具备了。想到这里,仿佛有一股暖流灌进马援助心里——公孙述会给他一个什么样的惊喜呢?
马援一路回忆,一路遐想,很快的就到了成都。但是,马援进了成都城后,犹如被天上一场冷雨从头到脚浇了遍,心都凉透了。
马援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马援还是从前那个马援,公孙述则不再是从前那个公孙述。从前的那个马援质朴厚道,现在还是质朴厚道;从前的那个公孙述,豪迈仗义,今天阔成了一个耍弄威风的款爷。
马援以为,皇帝公孙述即使放不下架子,出五里之外郊迎,至少也应该站在皇帝门口笑迎故人。然而他看到的却是,公孙述大摆排场,高抬架子,十足阔就变脸的模样。
公孙述接见马援的仪式如下:首先,公孙述高高地坐在金銮殿上,殿下甲士林立,气势很大。接着,马援才由宫廷礼仪官引到殿前,按照使者参拜仪式召见。公孙述打完官腔后,又将马援打发出宫殿,由专人引到宾馆住宿。
更雷人的还在后面:公孙述派人连夜,赶造一套特制的平民服装和礼帽,然后送到宾馆,交到马援手里。
公孙述仿佛要告诉马援,我是皇帝,你是平民,无论咱们从前关系多铁,但是档次还是要区分的。
第二天,公孙述显摆得更为离谱。他带上马援,百官跟随,浩浩荡荡出城巡游。公孙述仿佛要当着全成都人的面,告诉马援,小时候都是你指挥老子摸鱼的,今日俺发大了,你却成了我的跟屁虫……
摆尽了架子,耍够了威风,过足了官瘾,公孙述才开始跟马援说正事。他告诉马援,你既然来了,就不用回去了,我封你为大司马。
公孙述金口一开,引得跟随马援出使的人喜出望外。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马援当了大司马,他们这一趟山高水远的,爬得也太值了。于是,他们一致请马援留在成都。但是,马援想都没想,直接对众人吼出一句话——
想我留下来,这是不可能的!
接着,只见马援这样告诉随从:“天下一片混乱,胜负未定。公孙述不懂学周公三吐哺,才抢下一块地盘就敢称皇帝,威风耍尽,不可一世。就这种货色,能留得住英雄吗?”
马援仿佛也要告诉公孙述,你想装牛,迟早被雷劈,不信就等着瞧吧。
马援说完,头也不回地回天水郡了。回去后,他无不失望地告诉隗嚣,公孙述不过是井底之蛙,看不到外面广阔的世界。他自以为自己很牛气,其实很傻气。如果你想在这个乱世生存,投靠他是不靠谱的。
隗嚣问马援,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才能生存下去?
马援说,有一个人可以帮你。
隗嚣问,谁?
马援坚定地说道,刘秀。
隗嚣不语。
良久,隗嚣才沉重地说道,我视刘秀为天敌,你则视他为救命草。难道刘秀真的像传说那样,是一个注定统一天下的明君吗?
马援说,刘秀到底牛不牛,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隗嚣听马援说这话时,心里很不是滋味。之前他曾经投靠刘玄,以为靠谱,结果还是不靠谱,差点丢命逃不回来了。如今想和公孙述联手,马援却说他是井底之蛙,绕了一圈,除了投靠刘氏势力,就再也没有更好的活路?
有一条活路就摆在眼前,这就是——自立称王。话说回来,称王当然是很过瘾了,可是到时刘秀眼睛容不下沙子,打到门上来,也会很惨的。到底是投靠,还是自立,两者舍谁,隗嚣心里真犯难了。
又是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