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10605-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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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孙会宗给杨恽来的那信,不是闲来无事的,他肯定是嗅到了不祥之气。果然不久,杨恽就被告了上去,说他骄奢无度,不知悔过。这个还不算啥的,人家还给他安了一条,天上出现了日食,肯定是因为杨恽才有的。
日食跟杨恽有什么关系,稍有点常识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古人不一样,凡是天上出现不祥之象,总有跟地上的某人某事扯到一起,于是不幸的,杨恽就被扯上去了。
很快的,就有人来杨恽家搜家。结果一搜,就搜出那篇不怎么著名的《报孙会宗书》。搜家的人,简直如获至宝,马上把它送给皇帝。刘病已一读,气得不禁拍案而起骂道:娘的,杨恽简直就是找死。
如果你是刘病已,你也会火跳三丈。司马迁借《报任安书》骂的是刘彻,杨恽借《报孙会宗书》大骂的是刘病已。杨恽骂人水平一点也不比司马迁差,他还引用古诗,把刘病已骂绝了。
此诗如下: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
这是啥意思?大约意思就是,我在南山上有一块山,整天辛苦劳作,但是满田的荆棘野草,多得无法清除。于是乎,种下一顷地的豆子,只收一片无用的豆颈。哎,人生还是及时行乐吧,等享富贵,谁知还要等到啥时侯呢。
这不是种田的诗吗?怎么扯上是骂人的话来了。如果这样想的话,那中国就没有文字狱了。中国古代文人骚客,很多时候他们并不是为文而文,为诗而诗,写文也好,作诗也罢,都是有意图有目的的。那就是不平则鸣,不骂不爽。
但是他们是读书人,不是街头泼妇,不能一出口就脏字满天飞。读书人骂人,往往都是指桑骂槐,指东骂西,此种骂法,文学称之为借物抒情,寓情于物。
据张晏汉书注曰:山高在阳,人君之象也。芜秽不治,朝廷荒乱也。一顷百亩,以喻百官也。言豆者,贞直之物,零落在野,喻己见放弃也。萁曲而不直,言朝臣皆谄谀也。
看出来了没有,杨恽借这诗,其实就是骂刘病已昏庸无能,才至于像他这样贞直的人零落于野,喊冤无门。事实上,这诗还不是最毒的,最要命的是,杨恽在信尾还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活着替皇帝出力卖命,根本不值。
刘病已已经忍无可忍了。以前不杀,是觉得你杨恽毕竟做过不少工作,爆了不少有价值的料,现在不行了,你都觉得废了你侯爵是冤枉你了,既然咱俩道不同不相不谋了,那还留啥脸面呢。
一想到这,刘病已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恶气。
这时,廷尉于定国出面了。他经过查证,杨恽大逆不道,罪该腰斩。接着,于定国把判决书递交给皇帝,刘病已看都不看,批复同意腰斩杨恽。
一颗滚汤的头颅,就此落地,化为游天之冤鬼。
三、五日京兆?等着瞧
杨恽死后,汉朝官场再起地震,那帮身穿长袍的公卿开会总结,大家觉得斗得还不过瘾,叫嚣着叫道,杨恽大逆不道,他的死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抓出来斗一斗。
谁是杨恽的死党,他们目标锁定了谁?他就是那个替妻画眉,上了章台街见了妓女,就现了轻浮相的京兆张敞。张敞爱逛章台街,杨恽爱花钱,俩人兴趣相投,向来都是好朋友。
人家要整张敞,说起来也没啥奇怪。到此,张敞在长安市长位置上,一坐就是九年了,一直赖着不动。你不动,别人就没机会,所以别人只好动手来掀你下台了。
这真是个多事之秋,赵广汉,韩延寿,杨恽,多骨诺牌倒了,张敞会不会是第四个倒下的?悬,真的很悬。
张敞眼看自己要被揪出来,难道他没个官场兄弟出来说几句话吗?兄弟是有的,但是都没人敢哼声。前面讲过,张敞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萧望之,一个是于定国。萧望之正当失意,教太子读书呢,没啥心思去折腾。于定国现在是司法部长,管抓人的,按理他应该可以说得上话的,但是他还是闭嘴不说。
事实上,于定国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要知道,现在汉朝的官场就像江湖,刀光剑影,乱七八糟。如果你要上去劝架,说不定自己连命也得搭进去。
杨恽不就是一典型案例吗?当初韩延寿和萧望之斗得死去活来时,杨恽奋不顾身地上书,替韩延寿说了几句话。结果人没救成,后来自己也搭进去了。仇敌戴长乐告他的时候,也把他救韩延寿时说的话,算一条罪送上去了呢。
这样一算,张敞想逃出此劫,难啊。看来他只有等着挨砍了。
果然,众卿纷纷上书,弹劾张敞。同时,关于张敞的谣言满天飞,长安都在传着,张敞就要倒下了,他顶不了几天了。
外面的谣言传得起劲,张敞是知道的。但是他却像耳聋似的,装啥也没听见,仍然一幅潇洒模样,上班下班,仍然如故。
张敞一自信,有人就郁闷。郁闷的人,当然就是那帮要找张敞干架的人,很快的,他们就发现,弹劾奏书一道接一道地送上去,宫里却动静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事实上,告张敞状的并不知道,他们想干架,可是有人却十分不想看他们打架了。那个人,当然就是刘病已。
想想,赵广汉为啥被整死,是因为他太张狂,竟然不敢魏相放在眼里,还带人到府上砍砸。韩延寿呢,很低调,可是命不太好,被萧望之咬上了,人家不放手,自己功夫又不怎样,造假露了陷,只能被整死了。杨恽这人,就是不懂规矩,啥不学,竟然要学司马迁批起皇帝的不是,当然叫人不痛快,只好砍了得了。
张敞呢,好像没跟啥人有仇,人家干啥要整他?这个刘病已心里是有底的。人家看张敞不顺眼,就是他的轻浮相,替妻画眉,见了妓女色相就起,恶心。就因为这个,人家以前不知弹劾过多少次了。现在,他们再以杨恽朋党为由,执意要赶张敞下台。
那帮人就知道赶人,可否替皇帝考虑过没,长安离得开张敞吗?把他赶下去了,再起盗贼,谁来收拾这烂摊子。所以,刘病已一想到,就把奏书全部压住了,啥表态也没有,让那帮人看着干跳不已。
说白了,刘病已还是不想把杨恽案件,扩大打击面。整天搞阶级斗争,荒了工作,不好。保护张敞,就是保护长安,就是保护汉朝现阶段的工作成果。能少折腾就少折腾,大家还是以工作为重点吧。我想,这应该是刘病已心里最想说的一句话。
刘病已想保护张敞,张敞是知道的,张敞的政敌也是知道的。但是有一个人,却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个人,是张敞的属下,一个无耻的小人。
那个不知死字啥写的人,名唤絮舜,时为张敞手下的小秘书。有一天,张敞叫他去处理个案件,他一反常态,不把领导话听在心里,中途竟然跑回家睡觉去了。
张敞莫名其妙,只好派人去叫他回来干活。没想到,那人不知天高地厚地吼了一句:老子以前替他干的活还少吗?满城的人都在传张敞要倒掉了,他顶多再当五日京兆,还替他干个屁活呀。
传说中的五日京兆的成语,就出自这个小人的嘴。然而,张敞是不是五日京兆,不是外面的人说了算,张敞说了也不算,只有一个说了才算,那个人当然就是皇帝刘病已。
到目前为止,刘病已啥话都没哼,张敞或去或留,只有天知道。没想到,锣鼓还没停,就有人要急着拆台了。你以为你是谁呀,一个小人物,竟然也敢拆我张敞的台。就算我只当五日京兆,也要让你尝尝五日京兆是不是你能随便欺负的。果然,当张敞听到那话时,一下子就火大了,立即派人逮捕那小样的,然后就丢到监狱里去了。
中国古代司法之黑暗,远超过躲猫猫类案件想象。我们也知道,张敞是靠打黑闻知天下的,像他这种玩弄黑社会的老手,玩个阴招,制造个冤狱,那实在小儿科了。
那时候,已经是冬天了。按汉朝法律,要杀人,必须在立春之前。那个絮舜,张敞是坚决不能让他活到明年的春天了。于是乎,他派人日夜拷打,让那小人自已认罪。认什么罪,反正不重要了,只要你肯在编织好的罪条上点头签字就行了。
最后,那小子终于经受不住,认罪了。判决书写好后,张敞得意地笑了,他派人给那小子送去了一张字条,上面是这样写的:五日京兆,威力如何?现在怕死了吧,冬天就要过去了,想不想多活几天呀,春天马上就来了。
我想,命运就残忍的捉弄,就是把你投进一片绝望的黑暗之中,让你突然看到一丝光明,然而当光明出现在你眼前时,却原来是一把砍头的刀。现在,张敞就是以此折腾那小子,最好长点记性,下辈子有机会再做秘书时,别狂妄无知,乱欺负人。
立春之前,那小子还是被张敞派人拉出去砍了。刚砍了人,春天来了,中央司法部就例行到地方巡查案件。没想到,张敞又没人告了。
告张敞的,是絮舜的家人。他们竟然抬着絮舜的死尸,拿着张敞曾经传给死者看的字条,跑到中央司法部巡视员面前告状。人证物证,一一俱在,张敞这下子跑不掉了。果然,司法部官员立即上奏,弹劾张敞滥用职权,滥杀无辜。
奏书马上就传到皇宫,刘病已一看,傻眼了。
一波未平,又起一波,张敞你果真觉得命长了吧。人家喊着要罢你的官,我好不容易压住奏书,你竟然又整出一个命案来,这下子,该怎么收拾。
是啊,怎么收拾?两次奏书堆在一起,张敞想不被搞倒,拉出去砍头,早已做鬼的杨恽可能都不会信了。
然而,万事总有个例外,奇迹还是发生了。
不久,刘病已把廷尉于定国叫来,说道:“上次有人因杨恽的事,把张敞告到我这里来,那奏书一直都还在我这里。这样吧,你先把这些奏书拿去立案,把他办了。”
于定国会意地点点头。刘病已接着说道:“就这样吧,没事你先回去吧。”
于定国一愣,张敞身上不是还有一件命案吗,怎么还交待一起处理?突然,于定国明白了,哦,原来这样。
到底是啥样呢?还是那句话,刘病忆还是不想杀张敞。
想想都知道,如果刘病已要于定国将张敞的命案也要处理了,张敞肯定是要以命抵罪了。张敞两件大案,想包庇是说不过去的,唯有退而求其次,将之前弹劾他与杨恽牵连的事办了。那件事,顶多就是罢官,不过丢了公职,还能活命呀。
只要命在,还怕啥呢。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风头一过,张敞还是可以回来的。这叫啥,就叫避重就轻。高,果然高啊。
这下子,张敞真的没戏唱了。接着,刘病已公事公办的样子,把他罢免了,同时派人告诉他,最好尽快把官印送到未央宫来。张敞一听,两眼一眯,两耳一紧,接着呢,交了官印后,就没别啥事了?不去监狱报到了?
张敞的心揪得紧紧的,恐怕中央使者嘴里,还要蹦出啥爆炸性的词来。但是他等了很久,只见人家拍拍手,像说完事走人了。张敞一愣,就交那破官印,就没啥事了?
可是人家不说有事,也没说无事,真是可怕。张敞心头肉不由一跳,他现在成了落水狗,凭他对汉朝官场的了解,人家不可能就此放过他。那怎么办,没了公职,手无寸铁,总不能干等着被那帮疯狗咬吧。
顿时,张敞心头又闪过一个念头:老子惹不起,总躲得起吧。跑,先跑人了再说。一想到这,张敞提起袍子,卷起官印赶到未央宫北门,交了那破玩艺,然后一溜烟似的跑到老家躲起来了。
张敞一跑百了,数月就过去了。那几个月,全家人都在担心吊胆,仿佛挂在树上的鸡蛋,随时都要被风吹落,砸黄了全部。托皇帝的福,逃难以来,没见疯狗追来,日子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这种爬着钢丝活命的日子,到底要挨到什么时候呢?张敞不知道,张家上下更是没谱,反正就等着吧。是祸是福,总归会有答案的。
答案马上就要见晓了。有一天,张家上下突然慌成一团,接着有人哭了,带领全家都哭了起来。他们挨了好久,总以为张敞躲过了初一,说不定能躲过十五,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脱死劫。没想到,皇帝突然派使者来,准备要带张敞走了。
那时,皇帝使者还没到门,张敞一看全家哭倒一片,不由昂天哈哈大笑起来。张敞狂笑,那边就哭得更猛了。这时,只见张敞笑着叫道:“别哭了,都赶快起来给我准备迎接客人,俺要被重新起用了。”
根本就没人相信张敞的鬼话,张家大人都接着哭。这时,张敞又笑道:“你们还哭个屁呀,怎么都不拍脑袋想想,如果是皇帝要让我死,派个警察就够了,今天来了特使,肯定是要起用我了。”
张敞一语拨醒梦中人,对哦,皇帝使者驾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