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10605-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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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趁机让他臣服,到边境对汉朝朝拜。
秘书长这话,刘彻当然爱听。于是,刘彻决定派任敞出使匈奴,去和单于谈判。
早谈早舒服,晚谈还得找打。我想,这应该是刘彻叫任敞给伊稚斜单于捎去的话。
事实上,包括刘彻在内的汉朝鹰派们,都犯了一个盲目乐观的错。当伊稚斜单于听说汉朝要认他为小弟时,非但不客气,反而跳将起来大骂刘彻。骂完以后,还觉不解恨,就将任敞扣下来。
别以为打赢了,就想认我单于为小弟。反正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们就走着瞧吧。我想,这应该是伊稚斜想对刘彻说的心里话。
汉朝丞相秘书长被扣,出乎刘彻意料之外。刘彻又召集大家开会,就此事进行讨论。现场当然是口水乱飞,火药纷纷。然而这时,和亲派站出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博士官狄山。
狄山一上来,就发挥学者滔滔不绝的特长,说了一大通道理。他的道理,归结起来只有一条:
以前文景二帝,对匈奴和亲,天下百姓日子过得很滋润;今陛下倾尽全国之力,将匈奴打得鬼哭狼嚎,好处没捞到多少,天下小民的的小康日子,一去不再复返。所以我看呀,战争不是个好东西,还是和亲得了。
刘彻一听,脸色就黑下来。这时,只见刘彻转过头问张汤,你觉得博士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没想到,张汤马上就答了一句。
原话如下:此愚儒无知!
儒,就是读书人。愚儒,就是愚蠢的读书人。愚儒无知,连起来说就是,不但愚蠢,而且无知。一个读书人,混成圣人不容易,要想混成愚蠢无知的人,的确也不容易。没想到,张汤就这一句话,就彻底否决了狄山平生所学。
张汤损人至极,狄山当场就发飚了。
读书人骂架,和街坊阿姨老妈之骂架,损人之本质没有区别,但是言辞方面,还是略有不同。狄山当场是这样反驳张汤的:
你说没错,我愚蠢,至少我愚忠;你聪明,但你分明就是诈忠。你别以为我诬蔑你,你张汤治淮南王及江都王,离间皇宗骨肉,使得天下诸侯人人自危。这些充分表现,你就是诈忠!
事实上,包括不在现场的汲黯在内,张汤的政敌,无人不认为张汤是个地道的诈忠货色。但是,敢将诈忠两字吐出来的,唯有狄博士一人。
愤怒是魔鬼。狄山嘴上过瘾,这时却招来了灾祸。
因为,刘彻生气了。
刘彻生气,不在于诈忠两字,而是狄山不该将他和淮南王等人的事扯进来。那是刘彻的一块伤疤,一想起就隐隐作痛。亏你个博士,真是个不识时务的愚儒。
这时,刘彻突然莫名的问狄博士:我派你当郡长,你有办法对付匈奴,不使他们来侵犯吗?
狄博士一愣,不知刘彻为何问此问题。然而,他只好回答:不能。
刘彻又追问:那么,派你当县长呢?
狄博士又一愣,他又只得回答:不能。
刘彻再次追问:那么,如果派你守一个亭障碉堡呢?
刘彻追问到此,冰冷的杀气,感觉已经扑面而来。这下子,狄博士突然如梦方醒。他终于看清了,刘彻摆明是想逼死他。
最后,狄博士只好硬着头皮回答:能。
能,比之不能,只少一字。事实上,其结果没有本质区别,略有不同的是,狄山因此多活了一个多月。刘彻果然派狄博士去边地守一碉堡,一个月后,匈奴来袭,将他头颅砍下,扬长而去。
狄博士之死,长安满朝震惊。想多活几天,就不能惹张汤;想惹张汤的,就准备将脖子洗干净,等待被人砍掉。我想,这应该是长安那帮大佬们,对张汤的共识。
畏惧,是人类自我保护的一种本能;被畏惧,是满足于操生死大权于手的快感。在我看来,张汤的弱点不是诈忠,不是过于强大,而是过于被畏惧!
最后,他死就死在“被畏惧”的三个字里。
三、对决
用江湖的话来说,张汤是武林高手。他不但是高手,还是个爱欺负人的打手。他依仗刘彻这招绝世武功,在汉朝的政治官场横行霸道,已经惹起众怒。于是,大家一致认为,既然单打独斗,搞不过张汤。那么,大家就一起联合起来,与之对决峨眉之巅。
炸死张汤的导火线,终于被点燃了。
第一个替张汤点火的人,是张汤的下属。此人名唤李文,时为御史中丞。李文怎么惹上张汤,已无卷可查。唯一知道的是,张汤恨李文都咬得牙齿咯咯响。牙响也没有用,对方没有留下把柄,张汤没办法奈何他。
然而,有个人将张汤恨李文之情,看在了眼里。这个人,是张汤宠信一小吏,名唤鲁谒居。鲁谒居什么话都没说,悄悄地行动了。
目标,搞掉李文;
方法:搜罗真罪状,制造假证据。
功夫不负有心人,鲁谒居教人将一大箩真假罪状,匿名举报李文。张汤当然也不客气,就举报材料将李文定罪。很快的,李文就被拉出去喀嚓一声砍下脑袋。
李文脑袋不值钱,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过问了。能过问张汤的人,当然是刘彻。刘彻将张汤召来,问了一句奇怪的话:李文昨天还人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蹦出这么多罪名?
张汤心里一惊,抬头看刘彻。他仿佛若有所悟的样子,说道:有可能是李文得罪了什么人,被人家告了。
事实上,张汤心里很清楚。所谓人家,其实就是鲁谒居。鲁谒居不说,他不说,心灵相通,就此搞定此事,以为鬼都不知道。事实上,李文那只冤鬼当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整死的。但是,有一个人知道了。
鲁谒居替张汤整死李文后,就病了。张汤闻听,亲往慰问。领导关心下属,当然正常。没想到是,张汤竟然在慰问时间,做了一件很不正常的事。
这就是,张汤亲自低头弯腰,替鲁谒居搞足底按摩。
就事论事,这的确是件小事。可实话说,此事非同寻常。举目长安,哪个领导替下属做过足底?好像没有听说过。就算是有,让谁来做都是合理的。但是此事发生在张汤身上,很不可思议。
张汤是谁?这不是废话,他是前汉出了名的酷吏。曾记否,长安酷吏郅都,人到哪,就被怕到哪。治地方,地方怕;治长安,权贵怕;躲边疆,匈奴怕。如果不是窦太后看他顺眼,谁都搞不掉他。
如今的张汤,稍逊郅都,排在前汉之酷吏排行榜上,如果他不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跟他争第二。就这么一个靠整人为乐,以不整为耻发家的酷吏,竟然会温柔得像只猫似的向主人卖殷勤。一句话,说出去,鬼都不信。
事实上,按足不可怕,被按的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按得心安理得,另外一个亦被按得心安理得;更更可怕的是,他们认为心安理得的事,竟然传出去了。
御史大夫替小吏按足,无论哪朝哪代,这都是一件多么浪漫和诗意的事啊。换到今天,这绝对是网络新闻媒体的头版头条。事实上,当时就有人敏感的嗅到,这是一个炒作的极佳机会。
谁也没料到,主动为张汤炒作的人,竟然是赵王刘彭祖。
我认为,有些人天生具有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之本领;有些人天生则具有将小事化大,大事化祸事为本领。很不幸的是,刘彭祖却属于后者;更更不幸的是,张汤竟然被刘彭祖缠上了。
刘彭祖之阴狠狡诈,天下无人不知。无论长安官场,还是地方诸侯,大家都知道,刘彭祖不惹你就算阿弥陀佛,如果你惹上他,一旦被他缠上,就算不被他整死,至少也是半个废人。
张汤之所以得罪刘彭祖,是因为他挡了刘彭祖的发财路。赵国向来以冶铸为业,张汤和桑弘羊突然搞出一个盐铁论,好端端的私有产业,就被国家垄断了。于是,刘彭祖吃不来这口气,就上诉中央。
张汤当然知道刘彭祖是什么人,此人诚不可欺,也不可被他欺。于是,张汤采取排斥手段,否决了刘彭祖上诉要求。俩人,就此结下了梁子。
有仇不报,那就不是真正的刘彭祖了。张汤是学法律出身的,刘彭祖也是学法律出身的。如果论专业,俩人都是高手。如果俩个法律高手,大打出手,那当然就有好戏看了。
一直以来,刘彭祖一直在搜集张汤各种阴事。当他搜得张汤替人按足底时,如获至宝,立即动手炒作。马上的,刘彭祖给刘彻送去了一封信。这当然不是一封问候信,而是一封揭发信。
信里是这么写的:张汤是国家大臣,听说鲁谒居有病,他亲自替之摩足。此事听来很不寻常,老哥我刘彭祖认为,张汤和鲁谒居极可能有不可靠人的奸事。
刘彻一看,吃惊不小。如果真有此事,那张汤果然就是狄山说的诈忠。诈忠,就是犯了欺君之罪。难道天下了都知道张汤诈忠,独我聪明之皇帝刘彻被骗了不行?一个以忽悠皇帝为职业的人,竟然是他曾经无比信任的人。这实在太可怕了。
刘彻越想越觉恐怖,马上派人去查。可刘彻扑了个空。因为,在司法部的人到家门前时,鲁谒居已病死家中。
那个鲁谒居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真够邪门的。然而,刘彻的人没有全扑空。鲁谒居死了,还有他家人,其中包括鲁谒居的弟弟。于是,司法部的全将鲁谒居一家抓来,准备审问。
鲁谒居弟弟一行人,被关押在少府看守所。汉朝少府,主管宫廷事务。廷尉将嫌疑犯家属关押在少府主管的监狱,他们目的很明确:不想打草惊蛇。
事实上,廷尉已经惊动了张汤。张汤之政治嗅觉,灵敏有如电子狗。如果说想瞒过他,那实在是扯淡。但是,张汤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他挂视察之名去少府看守所走了一趟,也看到了鲁谒居的弟弟。同样的,他装做不认识此人。
老实说,张汤装了一辈子,他成功就成功在装之品质,最后害死他的也是装之姿态。当时,鲁谒居弟弟张汤大人是来救他来的,没想到反而装出一幅冷酷的模样。于是,他只好眼渴渴地看着张汤离去,心中千言万语却无法与之言说。
只要看过警匪片的,都懂得一个断案的基本原理:所有犯罪都要隔离审讯,以防他们互通信息,抱团死咬一起不认帐。鲁谒居弟弟以为,张汤大人至少不亲自暗示,至少也得派个人通气吧。他竟然连哼都不哼一声,这实在太欺负人了。
张汤很冷酷,后果很严重。这下子,鲁谒居弟弟一下子就火了。你想捂着裤档里那等臭事,扔下我们不管?如果张大人你这样想的话,那就对不起了。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了。
于是,鲁谒居弟弟主动投案,揭发张汤。张汤到底有什么把柄被这厮抓住了?不好意思,这就是之前鲁谒居替张汤,将御史中丞李文办掉一事。奇怪了,这事不只是鲁谒居知,张汤知吗?怎么横插出一个鲁谒居弟弟也知道了?
在我看来,这个谜团并不诡异。鲁谒居及时伸腿登天,不是为张汤解脱,而是先为自己解脱。当然,他走了也不能丢下全家不管。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他肯定是给家人留下一手。如果张汤真是死活不救鲁谒居一家人,那就死了也要拉张大人来垫背。
说白了,尽管张汤好心给人家按摩。人家却不领情,做鬼了都没想过要放过他。
但我也有理由相信,鲁谒居弟弟手里肯定掌握着张汤的证据。所以,无论怎么样都得救鲁谒居弟弟一行人出狱。但是让张汤始料不及的是,这个鲁谒居弟弟竟然是个沉不住气的人,先咬他一口。做事风格不投机,这下子真的全坏事了。
更出人意料的事,还在后面。鲁谒居弟弟做完口供后,朝廷迟迟不见动作。而张汤仍然毫发未损,早睡早起,早朝晚归。
难道,张汤后发制人,就将此事摆平了不行?
事实上,张汤根本就不知道,鲁谒居弟弟已经将他告了。张汤之所以暂时无恙,是因为有个人将此事压下来了。
将揭发张汤一案压下来的人,名唤减宣。减宣将此事前前后后,全都做了笔录,然后刀笔一丢,就将案卷封存起来。在此,我要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减宣和张汤不是一伙的。恰恰相反,张汤是减宣的政治仇人。
那么,减宣为何主动替张汤擦屁股?
如果真这样想的话,那就大大错矣。减宣之所以不动,是因为还不到老的时候。老蛇盯着老鼠,看谁更加狡猾。减宣知道,仅凭鲁谒居口供,根本搞不死张汤。不出手则罢,一出手则必置对手于死地无疑。这才是真正的政治高手。
四、死嗑
张汤的政敌,犹如围捕高手,正在一步一步地将张汤赶围场里赶。然而,张汤仿佛是蒙眼猎物,冥冥之中,正在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牵引着,走向别人替他挖好的坟墓。
李文,刘彭祖,减宣,一个跟着一个来。下一个出场的,是一个久违的面孔。此人,就是曾经被窦太后拉上来填坑的,武强侯庄青翟。
公孙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