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归-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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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说阿叶下寒水峰时不告而别在前,这短短半月,再见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最不可思议的是,他竟也学会了那些……勾引人的路数。
穆寒水手摸到胸口处,暗道:不是吧,又不是没见过漂亮的姑娘和男人,怎么才这阵势,心便这样快的跳。
阿叶还不走,他挥手散下床幔,道:“还不出去,我要睡觉。”
他又一次忘了,阿叶早已不是他的下属,三年前便不是了。
身后的人久久未动,穆寒水如芒在背,只无济于事的往上扯被子,试图把自己藏掉。
“三年前”,阿叶突然出声:“为何弃我?”
“……”
穆寒水一惊。
好半天才道:“弃你?你说擂台上,我出手伤你?”
静了半晌,阿叶道:“不是。”
穆寒水道:“那是什么时候?”
穆寒水心想:难道自己记性差到这个地步,他真不记得何时弃过阿叶。
“离修山。”阿叶道。
穆寒水撇撇嘴:“离修山,当时你醒后不是自行下山了吗?我们都不曾见,我如何弃你?”
阿叶的声音轻飘飘的:“你遣了人来,说‘请上官少主尽早离去,自此不必再见。”
“……什么?”穆寒水翻身坐起。
阿叶站在床边,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似乎没有开口回话的打算。
僵持了半晌,穆寒水掀掉被子,坐起到床沿上。
嘴动了动,却在看见阿叶那张冷峻的脸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是说那话并非出自他之口,还是说为了给他这个仇人之子求情,他带伤在药阁前跪了三天三夜,还是说娘亲答应救他,是自己甘愿终身受困后山祠堂所换。
那些事情,过去了那么久,娘亲也不在了,他说不出口了。
“对不起。”穆寒水声音有些发涩。
阿叶呼吸一滞。
穆寒水道:“……对不起”
所以,寒水峰上,阿叶才会在自己发现他时候,下意识选择离开。
阿叶挺直着背,听到穆寒水说对不起,气的收紧了拳头。
“我何曾,是要你的一句对不起。”他冷声道。
“……”穆寒水手抬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便在这一瞬间,阿叶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外去了。
穆寒水似乎听见了雪落地的声音。
或许,阿叶只是要他一句解释,听见他亲口说,当年给他传话的人并不是自己遣去的。
可不是自己遣去的,便只能是母亲,他一点儿也不想再提起母亲。
无论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那些暗无天日的年少岁月,他都不想再去重新回忆一遍。
不过这次,阿叶虽生气,却没有像寒水峰时那样离开。
他能听到廊下轻浅的呼吸声。
游历江湖的那两年,便是这样的呼吸声,不近不远的陪着自己,日复一日。
其实如今与他而言,偌大的江湖,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去漠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眼下,的确还有一事困着自己。
因此,他也不能立刻跟阿叶走。
第二日晨起,窗下又躺着一封信笺,纸上散着清幽的香气。
这已经是第七封了。
自下寒水峰,一路行至长安,中间总断断续续收到这样的书信。
穆寒水拆开,和前面的每一封一样,字迹,称谓,落款。
“小穆吾弟……”
穆寒水念着这四个字,眼前浮现出莫轻雨透如朗月的脸。之前他雪夜带酒上寒水峰,眼里却不似从前光亮了。
还有行事怪异的青蝉,这其中定然有事,是他不知道的。
如今莫轻雨一连修书七封,邀他务必前往百花谷,且越快越好。
说到底,他的确是放心不下莫轻雨。
既已和解,那莫轻雨便是他的大哥,他无法置之不理。
打定了主意,穆寒水便想着跟阿叶说一声,等他去一趟南诏,回来立刻跟他回铁骑门。
院中剑气四溢,穆寒水打开窗,见阿叶在院中练剑,手中是清欢。
他凑出去,靠在廊柱上,刚喊了声阿叶……
便被急急赶来的明廷打断,他眉头紧皱,上前:“启禀门主!”
阿叶没有收剑,只问道:“何事?”
明廷往穆寒水这边扫了一眼,似是有些为难,阿叶沉声道:“说。”
明廷语气有些烦躁,“弟子传信,门中有变,请门主速回。”
阿叶收了剑,眉间微隆,问道:“是何变故。”
明廷道:“信中道,近来门中怪事频发,有不知名的怪虫,常挑夜间出没,弟子们不防,被它咬过之后,第二日便状如痴傻,查不出来是何种害虫,一直无法解毒。”
阿叶的脸上也露出担忧之色,他收剑入鞘。
“回铁骑门。”他道。
“是。”
阿叶大步走进房间,换下练剑的单衣,动作极快。
他知道穆寒水就在身后,便问:“你想好了么,想好了,我带你走。”
穆寒水上前几步,转到他面前,认真道:“我眼下,还有些琐事要处理,你且回去,我此间事了,便去铁骑门找你。”
阿叶脸上划过一丝破碎的悲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两步。
“够了。”他说:“三年前便是如此,我一睁开眼睛,此后数年,都不曾再见你。有时候我想,我宁愿自己没有醒来,哪怕是叫穆伯母剜心而死,也好过醒来之后寻不见你!如今你轻飘飘说着这些话,没人比我更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够了,我不会再勉强你。”
阿叶最后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穆寒水。
敞开的房门灌进来霜雪之气,穆寒水摸着自己的肚子,这里面明明装满了要对阿叶说的话。
可他却一句也吐不出来,他就这样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阿叶从自己面前离开。
他甚至有些自嘲,这些年,他说出口的话总是不知真假,对待任何事也漫不经心。
想来阿叶一定是对自己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忍耐到了极致。
所以当他说出那些话的时,阿叶才会觉得他根本就不重视回铁骑门一事,觉得自己又在骗他。
阿叶走后穆寒水似乎并没有多少反应。
最先发现不对的是攸宁,他替穆寒水打理鬓角的时候,摸到他脸上的胡茬都已有些扎手了。
从前穆寒水最在意他这张脸,何事有过这等狼狈之态。
“公子若是心里想着上官公子,我可以陪您去找他。”攸宁说道。
穆寒水摇摇头,道:“陪我去南诏吧。”
攸宁没有出过长安,他不知道穆寒水为什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他在图上看过,南诏距漠北千万里。
公子此一去,岂非离上官公子越来越远。
这天夜里,攸宁把穆寒水的酒换成了胡姬酒肆的烧刀子。
穆寒水睡的很沉,攸宁偷偷拿了他的印信,在提前写好的信笺上滴蜡,盖上印信封住。
他的字是穆寒水手把手所教,却没想到派上用场,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攸宁找到岁枯,道:“这是公子往漠北上官公子处的书信,公子吩咐你连夜叫人送去,路上不得耽搁。”
为了尽可能的不被拆穿,攸宁强装着镇定,对着岁枯那张冷漠的脸,一口气说完了这么多话。
岁枯接过信,在封口处端详了片刻,方才将信收进怀中。
见攸宁还在,便问:“还有事?”
攸宁悄悄提了口气,说道:“公子性子别扭,写信一事,我们知道便可,最好不要在他面前刻意问起,否则……”
“我知道。”岁枯打断他的话。
攸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手心后背全是汗,怕穆寒水醒来找他,又忐忑不安的溜回了房间。
翌日清晨,穆寒水收到暗卫的飞鸽传书,阿叶已经平安抵达门中。
他也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出发去南诏。
越往南走,天气越暖,大地生绿的古道上四匹骏马悠悠前行。
风拂过面上,交缠着懒洋洋的日光,很是惬意。
穆寒水晃了晃手中的酒壶,剩一半不到了,干脆仰头又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
连翘笑他:“这方圆几十里可不像是有镇子的,公子喝完可就没了。”
穆寒水胳膊撑在马儿的脖颈处,懒懒的半趴着,笑道:“没了就去农家蹭,好言好语的讨要,他们看我生的如此好看,定会心软。”
攸宁一直跟在穆寒水身侧,这是他第一次跟着穆寒水,跟他一块儿看这人间山色。
☆、第 37 章
这一路,穆寒水心中惦记莫轻雨,却没有加快行程。
连翘催他,他便用江湖中人风餐露宿是为常事,诸如此类的话搪塞过去。
他见攸宁这一路格外高兴,连月色照在林间这样的情景,他也要痴痴的看上半晌。
这天夜里,他们到山间一处猎户家中,正赶上主人要出去守猎坑。
猎户为人爽朗,说让他们几个自便,左右家徒四壁,只几扇屋顶完好,他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等户主走了,穆寒水便在院里起了一个火堆,几人搬来篱笆小凳,围着火堆烧地瓜吃。
周遭隐隐有虫鸣,夹杂着柴火的霹雳声,火光照的他们眼睛异常明亮。
攸宁和连翘缠着穆寒水给他们讲一些江湖趣事,尤其是穆寒水十三岁下山后的那几年发生的事。
穆寒水连哄带骗,半真半编的,说一些滑稽有趣的事,攸宁听的津津有味,不时的还会冒出许多问题。
忽的,穆寒水转头对攸宁道:“攸宁,你还不曾见过寒水峰呢,那才是我的老巢,山上四时风景,时时如画,你去了定会欢喜的忘了自己叫什么。”
攸宁知道穆寒水打趣他,便不服气道:“我不信,哪有公子说的这般邪乎。”
穆寒水偏要他信,便道:“不信啊?那我们拐个道,先带你上趟寒水峰瞧瞧,然后再去南诏。”
攸宁猛地抬头,傻乎乎的笑,好像马上便能脱口而出应一声:好!
那是穆寒水长久生活的地方,他当然想去看看,可也只是一瞬,攸宁又恢复了神色,浅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先去南诏,等回来的时候再去寒水峰,正好那时还可以避暑气。”攸宁最终道。
穆寒水想了想也是,也不急这一时,便也点头说好。
“南诏回来就带你去。”他道。
“好。”
这一路越往南走,攸宁和连翘的身体渐渐开始不适。
穆寒水总拿江湖人还娇气来挤兑他们俩,其实心里担心的要命。
攸宁自小在长安,到南诏境内时身上起了疹子,大夫说是受了潮气。
偏穆寒水是个行踪不定的,五湖四海哪里都去过,到哪儿都跟家一样熟,岁枯便更不必说了。
等他们把南诏境内好玩的地方,都差不多去了个遍时,才盘算着去拜访他的大哥。
这一日,他们行至一处溪涧旁休憩,攸宁咬着一个穆寒水咬过一口的荞麦包子,捞起一颗小石子往水中一扔,水溅了穆寒水满脸。
穆寒水反应过来,也掬了一把溪水,作势往这边来,结果人没到跟前,水漏了一身。
攸宁赶紧从溪石上跳下,摸出帕子要给他擦衣服上的水珠。
忽的,穆寒水脸上的笑容一僵,揽臂将攸宁扣住转了个身护在身后,往溪石处瞥了一眼,急急的喊了一声:“连翘,过来。”
连翘提起鞋子点脚飞至穆寒水身旁,穆寒水抬臂将两人护在身后。
岁枯站在穆寒水离穆寒水半步的位置,闭目探听林中动静。
穆寒水听了片刻,似乎松了口气,低声道:“我有故人到访,你们乖乖在我身后即可。”
话音刚落,林间入云的参天古树上,缓缓落下两个人影,那树高的仿佛人是从天而降。
人未露面,声音先到:“既是故人,小穆盘居南诏数日,为何不来看望为兄。”
声音从林间各处透出来,似是破了一块琉璃球,琉璃碎珠洒落到每一处。
听着清脆舒心,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莫轻雨脚尖落地,衣带飘诀,他今日破天荒穿了蓝色衣衫,系着一条浅蓝色发带,余下的头发散在身后,手中握着一支尺八。
身后跟着一人,模样倒是标致的很,只怕是跟莫轻雨一样的深藏不露。
穆寒水抖了抖衣衫,拱手道:“大哥别来无恙。”
其实这话多少有些违心,莫轻雨并不是无恙,他整个人苍白颓然,瘦的有些过分。
莫轻雨上前扶他,笑道:“无恙。”
穆寒水眼睛略过他手上的乐器,问道:“我向来知道大哥擅短笛,却不想还精于尺八。”
那支尺八,通身选用是上好的桂竹,歌口处以象牙镶嵌,看得出它的主人为制作它,也是花了一番心思。
莫轻雨低头,拇指抚过上面的洞,一个一个的,无谓道:“尺八所出之音苍凉辽阔,像是身处漠北一眼无边的荒原上,我在其间,无甚阻碍,多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