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央 完结-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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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府正厅,主客分席而坐。思南端上碧螺春,对顾羽道:“顾公子,许久未见,少师大人可还好?”
顾羽轻轻撇去杯中茶叶,轻啜一口放下道:“都好都好,有子梧这样的学生,天天乐的何不拢嘴……”说着又看向贺清道,“子梧,你这茶叶不错,可是洞庭碧螺?”
思南道:“顾公子博闻,正是明前碧螺。”
贺清似在凝神深思,半晌,放下手中茶朝顾羽道:“玉尘,你若有时间,能否帮我跑一趟沉香阁?府里的碧螺春快喝完了,你去帮我问沉香姑娘要一些来。另外上回还托沉香姑娘找了一些古籍孤本,帮我一并拿回来吧。”
顾羽起身道:“原来是沉香阁的茶,难怪不俗。行,我现在就去……”说着抬腿往门口走去。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姑娘的呼唤:“二哥,你回来了——”似黄莺出谷、空谷清泉。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顾羽猝不及防和来人撞到了一起。顾羽愣愣看着怀中之人,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佳人未施粉黛,举手投足皆是天真自然模样。
姑娘捂着自己的鼻子,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到眼前一张陌生男子的脸,顿时霞飞双颊。
“小姐,你慢点——你—你是谁?”看到眼前的景象,紧随其后的丫鬟芙兰愣在了门边。顾羽闻言更觉羞愧,眼见肤色自脖子向上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噗嗤——”看到眼前之人本来白皙干净的面容因自己而如此窘迫,贺澄一下笑了出来,“公子恕罪,不知二哥有贵客,唐突了公子,公子见谅。”
“你呀——”贺清上前牵住贺澄的手,对顾羽道,“玉尘,这是舍妹贺澄。父兄不在府内,缺乏管教,让你见笑了。”复又转身瞪了贺澄一眼,假意严肃道,“这位是你玉尘兄,顾辞大人的长子,为兄的好友。”
贺澄盈盈一笑,朝顾羽施礼道:“玉尘哥哥好。”
“澄—澄妹妹好,”顾羽的脸色未见好转,反倒愈发羞赧,转身朝贺清道,“我先去沉香阁,回头再来看你。”
贺澄见状急急开口:“哎——玉尘哥哥,你的下巴撞伤了,可要上完药再走?”
“无妨——”顾羽转头看了一眼贺澄,急急朝门口走去。
“你看你,把玉尘恼成这样。”贺清轻轻刮了下贺澄的鼻子,拉着她往里走。正待坐下,却听身后传来顾羽的声音:“若——若是方便,就麻烦澄妹妹了……”
贺清回头,兄妹俩面露诧异对视了一眼。贺澄回过神来,冲着顾羽倏然而笑:“无妨,子梧哥哥快进来坐。芙兰,你去把家中的药箱取来……”
顾羽跟着贺澄坐回客座。像是不敢直视贺澄的双眼,只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贺清无奈看着满脸窘迫的好友,转头吩咐思南道:“你先去准备马车——”
“是。”思南闻声退出了正厅。
“玉尘哥哥,你把头抬起来看着我,不然我没法给你上药……”听见贺澄如此说,贺清转过头。却见顾羽目光闪烁,小心翼翼抬起头,似不知该看向哪里。偶尔与贺澄四目相接,又慌张移开目光。
少时,贺澄收起手边的药箱道:“好了,玉尘哥哥感觉如何,还疼吗?”
顾羽双颊绯红,垂首闷闷道:“不疼了,谢谢澄妹妹。那我先去沉香阁,澄妹妹再见——”
贺清失笑,起身道:“玉尘,这一盏茶的功夫,你眼里就看不到我了?”
顾羽转头看向贺清:“我去去便来……”说着又抬眼偷看了一眼贺澄,再次朝大门走去。
见人已远去,贺清朝妹妹道:“玉尘心思单纯,你别恼他……”
贺澄笑道:“我倒觉得这个哥哥有意思的很,至少比你和大哥有意思多了。不说他了,二哥今日怎么一早就进宫了?”
贺清道:“无事。大理寺郑少卿办案需为兄帮忙回答几个问题,无甚紧要。”
贺澄道:“无事便好。昨儿个收到大哥家书,说今年北方尤为天寒,正在担忧,今天一早又听说二哥你被叫进宫去,真真吓到澄儿了。过几日要和芙兰去栖玄寺拜一拜。”
贺清道:“近日阳光正好,正是踏春赏花的好时候。若需要什么东西让思南帮你准备。”
贺澄起身道:“不用,我找忠叔帮忙就行。那二哥先忙,澄儿先去准备。”话音未落,倩影已折出了门外。
见贺澄走远,贺清放下茶杯、起身朝思南道:“思南,马车准备好了吗?更衣,去芳菲苑……”
还未走出两步,门房停在厅门口朝贺清行礼道:“二公子,安南王世子宋瑜求见。”
“不见,就说——”
“子梧可是要去芳菲苑?”贺清还未说完,一席烟灰色长裳的宋瑜就已飘然而至。
宋瑜嘴角仍旧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朝贺清道:“若是如此,可不必去了。刚才来的路上已看到衙役带着方妈妈和几个伙计往大理寺方向去了。”
“世子别来无恙。”贺清心下一沉,不动声色朝宋瑜恭敬行礼。
“两个时辰未见,子梧怎的又如此生疏。”宋瑜走到贺清身侧,看着眼前人眉目低垂、浑身紧绷的姿态,不禁莞尔。
宋瑜朝贺清更近一步道:“子梧可知韩维是因何而死?”
贺清不动声色跟着后退了一步,淡淡道:“子梧不知。”
宋瑜弯腰凑到贺清耳边,几乎呢喃着轻轻道:“纵欲过度……”
见贺清神色不变,宋瑜直起身,走到主座边、端起贺清的茶闻了闻道:“昨日韩维猝死在房内,陪侍的姑娘已连夜逃走。方妈妈怕惹事上身,找了伙房的伙计把人扔进了秦淮河里……”
贺清眉头微蹙、淡淡道:“原来如此,子梧谢世子解惑。”
宋瑜目光一凝,将茶杯放回桌上,朝贺清道:“子梧不好奇韩维只弱冠之龄,为何会突然猝死?”
贺清抬起头,宋瑜的眼神里写满了探究,眼底似乎流动着贺清看不懂的情绪。
贺清眉眼微垂:“世子入京不久,或许还不清楚秦淮之地。这世上多的是见不得光的人和事,秦淮河畔,烟花之地,男子猝死并不罕见。”
“那子梧呢,可是始终在阳光下?”宋瑜突然提高了音量,近乎天真的问道。
贺清闻声抬起头,眼前之人身姿挺拔、梨香四溢却毫无风尘之气。一双美目黑白分明、干净而纯粹。突然忘记身在何处,贺清如见旧日知己般舒颜一笑,眉眼弯成了新月、梨涡爬上了嘴角,颈边的痣褪成了淡粉色。贺清朝宋瑜道:“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子梧不才,常自勉之。”
宋瑜定定看着眼前人。那从容的笑颜好似跨越了时间的长河、与记忆中的某个影像重叠。漫天梨花雨飘飞,那个影子说:“瑜哥哥,你就是瑜哥哥吗?”
宋瑜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半晌,似是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来意,朝贺清道:“今日我请了李愈来梨香院吃酒,子梧可愿赏脸?” 贺清一怔,面露迟疑之色。
宋瑜继续道:“若韩维的死非芳菲姐妹所为,那李愈就是最后与韩公子在一起的人。子梧不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吗?还是……”宋瑜复又定定看着贺清,“子梧已经清楚韩维是怎么死的了?”
贺清似是轻叹一声,朝宋瑜行礼道:“如此,就叨扰世子了……”
“那好,晚些时辰梨香院见……”宋瑜正要起身告辞,忽得停住脚步。似是迟疑了一下,从衣袖中掏出一方用锦帕包着的物件,放到桌上道,“在华盖殿时见子梧衣着单薄,恐会着凉。这是吴郡特有的梨花膏,冲热水服下,可预防风寒……”
“谢世子挂怀。”贺清心下一沉,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宋瑜道:“子梧无需多礼。若这些喝完了,随时让思南去我府里取。”
贺清声音淡淡:“多谢世子。子梧生性不喜甜食,恐怕有负世子好意了。”
宋瑜黛眉轻挑,默然不语。良久,神情黯然道:“如此,子梧好生歇息。”
“公子?”宋瑜离开良久,贺清恍若未闻,仍然静静盯着门外。院内梨若雪、草如烟,经年花开如许。
思南忍不住出声,“公子,这梨花膏有什么问题吗?”贺清回头看着桌上的锦帕,半晌淡然道:“收起来吧。世子有心了,梨花膏制作工艺繁琐,不易保存。从江南一路带来金陵,怕是千金难买、不可多得。”
思南边收起锦帕边道:“公子怎对这梨花膏如此熟悉?”
贺清不作回答,目光恢复成平日般古井无波:“思南,不必去芳菲苑了。告诉沉香,可以开始了。”
“是!”思南颔首。
十里秦淮金粉地(5)
圆月高挂夜空,流连于云朵时聚时散的嬉戏。如盘月影投在秦淮河内,随风荡起阵阵轻波。湖畔的梨香苑内,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引得路上行人时时驻足观看。
雅间之内灯如白昼,隐隐泛着光泽的珠帘轻颤,婢女掀起珠帘让到一侧,贺清和思南一前一后入内。梨花木桌旁公子佳人错落而座,满桌美酒佳肴琳琅,席间已然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见贺清入内,宋瑜淡淡看了一眼身旁的沐梨。梨花朝他颔首起身,走向贺清行礼道:“公子且入座,梨花还要去厨房盯着,且不能侍奉公子了……”
贺清回礼,侧身让到一边让梨花出门,又走到桌边,见宋瑜神色如常、并没有要调换位置的意思,心下微叹了口气坐到他边上。另一边坐着的是中书省平章政事贾密之子贾枢,此时见贺清坐到自己身边,转过脸揶揄道:“哟,果然是国色天香的佳人,今日竟有幸坐着贺二公子身边……”
“贾枢,不得对贺二公子无礼!”贺清抬头,见是何丞相之子何宇,此时身着常服仍显出英气逼人。见贺清看向他,何宇举起桌上的酒杯,朝贺清颔首致意。
“贺公子高雅,多少次相请都不曾赴约,原是李某面子不够……”坐在正对面的李愈忽的举起酒盏起身朝贺清道,“不知今日可有幸请贺公子喝一杯?”
宋瑜敛眉,端起贺清面前的酒盏起身道:“李愈,今日是我要子梧来与你同席,便是为了解开你俩之前的误会。敛光薄面,可代子梧饮了这杯否?”说完不等李愈作答,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李愈面露不悦,不敢驳了宋瑜的面子,只得讪讪饮了杯中酒,坐下冷冷看着贺清。
少时,梨花领着小厮们逡巡而入。桌上冷盘被右侧的小厮一一撤下,左侧的小厮轮流上菜,不一会重又摆上了新的一桌。目之所及,叫花鸡、松鼠鲈鱼、太湖白虾,均是江南风味、不一而足。
待小厮撤出,宋瑜起身朝众人道:“梨香院刚从吴郡请来的做菜师父,据说陛下都曾夸说比宫中的御厨还好。敛光还未品尝过,今日有幸、与各位同赏……”
贺清抬眼看向身旁之人,身姿颀长挺拔、下颚线柔美分明,眉眼之中是真实的欢喜。
“这是我南郡的特产,”小厮上了新一轮羹汤,宋瑜起身朝众人道:“今日刚到,总共就做了这么八盅。敛光也是许久未曾喝到了。在京短短时日,多亏各位公子抬爱,让敛光领略这金陵繁华。因此特意备了这道羹,让诸位品尝……”
贺清低头,眼前的碗面是江南山水,配套的勺子是桃花形状。贺清敛眉,舀起一勺放入口中。甜汤中有久违的菱角香,细腻软糯,让人不忍一口吞下。这是梦里才有的味道。
贺清忽觉酸楚,放下银勺轻轻按住心口。
“怎么了?”贺清转头,见宋瑜并未转头,面色不变微笑看着众人。正当贺清以为是自己听错之时,忽觉自己放在桌下的左手被一只温热的手握在了掌心。
温暖从左手一点点蔓延,贺清的心口好似被暖了过来。
贺清垂首,试图松开宋瑜的手,那手却固执地握的更紧,见贺清挣扎,更是放肆地变成了十指紧握。
贺清抬头看向众人,见大家都在细细品尝着羹汤,纷纷点头赞叹不已。目光扫过李愈,却见李愈似乎神色痛苦,眉头紧蹙、右手紧紧握着调羹不敢放入碗中。
贺清转头看向宋瑜,见他眸光若水定定看着自己。桌子底下,这一脸正色之人却轻轻晃动着两人交握的手,像极了幼时养过的那只狸猫在撒娇求赏时的样子。贺清敛眉,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喝着甜羹。
“李愈,我这羹汤如何?”宋瑜看着对面的李愈,朗声问道。
李愈环顾桌上各人,见没人都面露喜色、赞叹不已,调整表情朝宋瑜道:“甚佳——甚佳——李愈谢世子赏赐——”
宋瑜道:“无妨,若你喜欢,我让梨花再给你备一些——”
“哎——世子不必,大可不必——”李愈赶忙出声。
宋瑜挑眉:“这是为何?”不等李愈回答又接着道:“哦,对了,总共就只有这么八盅,李公